林俞被迫眨眼,模糊中听见闻舟尧说了句:你这双眼睛
就不适合含笑盯着人看。
坦荡和诱惑,全看被你盯着的人怎么想了。
眼睛怎么了?林俞还在不明所以得问。
闻舟尧松手,然后扫了他一眼,恢复淡淡的语气道:眼睛红了,反应这么慢?挨了一鞭子现在才疼哭?
林俞无语,心想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睁眼瞎话,才能让你说得这么理所应当。
林俞自从南方回来之后,年前的那段时间大部分的精力都用在了家具门店的事情上了。林柏从松口让他自己折腾,就真的放了手。
林俞从选材到人手,再到陈设这种细枝末节全都亲力亲为。
那段时间还和学校请了假,整天泡在店里。
后来还干脆抓了林烁和林皓两个免费劳动力来帮忙。
饶是如此,依然觉得时间不够用。
临近这一年年关,林俞想在过年前把所有事情落到实处。
帮我想个名字吧。过年前一天,难得家里所有人都闲下来,有时间坐在一起吃顿饭,林俞乘着间隙说:感觉想了很多都不合适。
这有什么难。旁边的林皓张口就来,什么福临家具,天禧,和美家居,多好啊。
你土不土?林烁吐槽:都烂大街的名儿。
这叫接地气,符合销售市场,迎合消费群众心理。
是林俞说要接手的,林柏从这些长辈没有一个人插手,反而是小一辈林烁他们参与得多,到了这会儿倒是有份集体荣誉感,讨论起来也格外兴奋。
林柏从说:既然你想做,这名字的事儿可大可小,自己拿主意。
我看行。林长春这会儿帮着说话,对林俞道:小俞啊,没事多带着林烁林皓一起,平日里让出活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一样坐不住,这要说到你们自己弄的那个,成天到处跑也没见喊过累。
放心吧二叔。林俞说:有俩免费劳动力我正巴不得呢。
林烁擅雕刻,这些年技艺长进不少,而且能说会道。
林皓相对木讷一些,但在进货出货这样的事情上又会显得很老靠。
林俞上辈子也是掌过权的上位者,对于用人,怎么用,还是有些心得的,带着他俩完全不成问题。
只是这突然又从取名的问题上跳出来,林烁想到这段时间自己被压榨得厉害,当场对着林长春道:我们帮忙那完全是出于兄弟情义,谁要一直跟着他,我就是好奇看他逞能能逞到什么时候?
死鸭子嘴硬。林俞说。
林烁:你
林长春对着林烁道:你闭嘴!
然后连带着林皓一起,你们兄弟两个自己说说,家里向来一视同仁,结果呢,人小俞比你们俩都小,这么忙出活却是最多的,质量更是一直保持着高水准。再看看你俩自己,文不成武不就,成日里也没个计划,尽瞎混日子。
到底谁是你亲儿子。林烁不满。
林长春:你当我愿意让你做我亲儿子!
林柏从忙道:老二,差不多得了。
林长春这才没好气收了声,然后一转头对着林俞道:小俞啊,从今天起,二叔就算是正式把我这两个儿子放出门了。这么多年二叔也看在眼里,哪怕你爸不觉得你能做成什么样子,二叔也是相信你的。这俩小子,管用呢,你就当个帮衬,不管用呢,你就尽管踢回来,我来收拾。
皮球吗?连林皓都吐槽:没见过这么埋汰自己儿子的。
林俞笑眯眯撑着下巴,开口说:好啊,二叔放心,二哥和三哥都有我做不到的长处,帮我不少。
那也得看着。林长春说:我还不知道这俩,从小到大也没让我和你二婶省过心。
林烁翻了个大白眼:看着,看犯人呢?
林长春一横眼:怎么,不满啊?那让你们大哥看着?
林烁当场恨恨闭嘴。
林俞撑着桌子差点笑一个趔趄,然后用手拐碰了一下旁边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闻舟尧说:哥,你这名号可比我好用多了。
他真的不太理解为什么林烁和林皓从小那么怕他。
虽然他自己也怵吧,可在他看来,闻舟尧离可怕那有着将近十万八千里的距离。不知怎么回事,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说大哥比说林柏从还有用。
闻舟尧扫了他一眼,开口问:这么好笑?
不是好笑。林俞笑着摆手,就觉得你这大哥形象经营得挺成功。
闻舟尧朝后面的椅子上靠过去,然后朝林俞勾勾手。
干嘛?林俞问着的同时人已经凑前去了。
闻舟尧就偏头在他耳边说:想试试在大哥手底下的待遇?
林俞侧头,奇怪道:什么待遇?我不一直是这样的待遇。
你。闻舟尧在他后脑勺轻拍了一巴掌,嗤笑:是祖宗的待遇。
林俞当天晚上就享受了一把不是祖宗的待遇。
院子里闻舟尧一个人坐在走廊的木栏杆上,石梯下边林烁林皓包括林俞,全都在蹲马步,而且手里还都滑稽地端着一盆水。
林俞觉得这形象傻透了,问:这是惩罚吗?
什么惩罚?旁边的林皓看起来还算轻松,他说:这段时间每天晚上半小时体能,大哥定的规矩。
这算什么规矩。林俞从来没觉得自己的腿那么酸过,快要蹲不住了。
还不是你那个破店。林烁接话说:你也不想想,那个店现在能像模像样,那些前前后后跑腿费时又费体力的事儿到底是谁给你跑的。
林俞不解:这和我们现在做的事儿有关联?
你脑子里就成天想着你自己那点事。林烁吐槽:我跟你说,就你拉我俩去的第一天晚上,我俩第二天瘫床上直接起不来,后面两天都是大哥顶的你忘了?整个施工队,全是大哥给安排完的。
林俞记得那两天他的确和闻舟尧吐槽过他们太废,他自己零零碎碎事情太多,一边担心耽误闻舟尧自己的事情,一边又的确分身乏术。
行吧。林俞承认:我忙昏头了,还以为你俩后面吃了活力豆。
林烁:呵,只有你配吃那玩意儿。
这个时候门口林曼姝端着一壶茶进来,看着院子里的情形,就站在边上一个劲儿笑,笑够了才开口说:还练着呢?
小姑你别看热闹。林俞说:算算多长时间了。
林曼姝走到闻舟尧旁边回廊上的桌子旁,放下手里的茶壶,然后才说:快了快了。
林俞是真的不太行,他体能一直并非强项,就连以前和人动手打架也图的是速度快和出其不意。这种纯体能,比跟人打架还费力。
哥。林俞手里的盆都往下掉了一大截,开口说:我认输,真不行了。
他从一开始就不该试。
闻舟尧还保持着刚刚的坐姿,看了一下时间,开口说:林烁,林皓,起来了。
这俩人当场把盆往地上一放,水溅出来不少。
林俞听见声音长舒口气,弯腰跟着还没有放到地上,就听见一句:林俞,盆端起来,加十分钟。
恭喜啊。林烁幸灾乐祸。
估计是没看过林俞在闻舟尧手底下挨过训,这会儿这俩人茶也不喝了,就走到桌子边和林曼姝一起看热闹。
林俞服了这些人了。
他还保持着弯腰的姿势,抬头:哥,不带这样的,说好的一样的时间。
动作不标准。闻舟尧这个时候显得尤其冷酷无情,说:端起来,腿弯曲呈九十度,手打直。
我不都说了我认输了。
林俞虽然这样说着,但还是乖乖地照做,摆好姿势。
闻舟尧从栏杆上站直,朝林俞走过来。
他抱着手站到林俞面前。
感觉怎么样?闻舟尧问。
林俞看着闻舟尧的眼睛:哥,我先提前跟你说个事儿。
说。
一分钟,我的极限了,再撑一分钟盆肯定要落地,我先跟你说清楚。你看我的手已经开始晃了。
闻舟尧扫了一眼他的胳膊,说:那就再撑一分钟。
林俞闭眼默念我没有感觉,没有感觉,就当家庭娱乐项目。
闻舟尧说:上学期一千五长跑都没及格是吧?
补考过了。林俞没有感情回答。
闻舟尧踢了踢林俞的鞋子,示意他把脚打直,继续道:这个姿势主要练下盘功夫,你这几年都在工作室长时间久坐,对腰肩都不好,以后每天跟着练?
闻舟尧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微微弯腰,视线和林俞持平。
林俞睁眼说:放过我吧,你看我真诚的眼睛。
他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分钟的时间,只知道他确实是蹲不住了。
手一松的同时,啪一声,闻舟尧准确从下往上抬住了盆底,水溅出两滴落到了林俞的眼睑下方。
同时林俞也没能蹲下去,因为闻舟尧另一只手成功搂住了他。
这姿势挺高难度。林俞半撑着,凝滞两秒评价了这一句。
闻舟尧垂眸看他,膝盖顶了顶林俞的后腰,扬眉:虚成这样可不行啊,林小俞。
第42章
这一年过年比往年特殊, 林柏从自觉他们都大了,推出去迎来送往待人接物。以前那都还是小孩子待遇,过年只用等着张嘴吃饭, 齐聚玩闹,如今是不能了。
林俞跟了两天,觉得就算是整天出活,也比这活计轻松。
后来干脆把事情都丢给了其他人, 加上还有大哥闻舟尧在,反正他哥做这种事一向得心应手,他自己则直接跑师傅林德安那儿去窝着了。
林德安住得离青山寺近, 过年这些天少不了人往这地方跑。
林俞盘腿坐在二楼窗边的塌上, 看着半山腰的位置说:这大冷天跑山上去吹风, 这些人也是够闲的。
谁能有你闲?林德安拿着一小锅走过来放林俞面前的桌子上,问他:你家这几天估计正是热闹的时候,你就这么跑了, 不怕你爸收拾你?
林俞有恃无恐:那也得他能抽出时间跑您这儿来逮我啊。
我这儿可简陋。林德安给小锅插上电, 说:鸡鸭鱼肉全都没有, 今天就涮个羊肉火锅,你小子既然来了就陪我喝两杯。
又骗小孩儿喝酒。林俞说。
他虽然说着, 但自觉去拿了杯子过来。
老头儿笑着在林俞对面坐下,拿桌上的开水壶涮了涮杯子, 一边说:我现在可还记得你第一次上我这儿,满脸的不情愿,要不是你大哥架着, 说不定自己半路就跑了。
哪有?你这纯熟夸大其词。林俞不承认,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德安也不戳穿他那点面子功夫。
林德安把水兑进放了底料的锅里,直接拿筷子在里面搅了搅拿出来尝味道, 老头儿一个人生活随意,这几年林俞每逢过年都得来住两天。
林德安:听说你弄了个什么店是吧?
师傅你这消息可够灵通的。林俞说:其实都还不算正式上轨道,这不是前段时间杂事太多,弄得头大,今年才这么早跑您这儿来躲清静。
比起前两年,今年成熟不少。林德安评价。
林俞灿然一下,那肯定,谁还能真一辈子当个小孩儿,您看您现在骂我我可没还过嘴。
林德安笑骂:臭小子。
林德安放松靠在塌上的靠背上,指挥者林俞往里面下菜,然后说:说吧,你这刚开店,有没有什么想要师傅送的礼物?
真的?林俞一听就眼睛放光,开口道:您书房那尊金丝楠木观音佛像怎么样?我觉得很适合当镇店之宝,祝我发财。
林德安当场抬眼扫他一眼说:你爸一辈子迂腐自诩清廉,怎么养出你这么个满身铜臭气的德行?还有啊,十来万的东西,你可真是敢狮子大张口。
林俞:这不是证明我眼光好嘛。
林德安大手一挥,行啊,你看得上就自己拿走。
林俞当即笑了,说:我就知道这在您这儿不算什么金贵东西。
师徒两个人边吃边喝,絮絮叨叨话说起来也没个完。林俞这辈子因为不太喜欢沾酒,这些年基本不碰,所以量浅。
老头儿一壶都要下去了,他第二杯还剩大半。
林德安说:你这点酒量可不行,得练。
不练。林俞已经稍微觉得头晕了,手撑着桌子说:这要不是碰上过年,又在您这儿,谁喝这玩意儿。
不好喝?林德安问。
林俞摇头:不好喝。
他从来没觉得好喝过,以前千杯难醉,回想起来也只剩满嘴的苦涩感而已。如今他没有非要喝酒的理由,偶尔浅酌,只当作陪,和喜不喜欢无关。
林俞第二杯见底,桌上的东西也吃得差不多了。
他脸颊发热,自己用手背贴了贴说:这酒的后劲儿还挺大的。
没后劲儿喝着有什么感觉。
老头儿也喝上头,开了他不知道从哪年淘来的古董一样的留声机,房间里咿咿呀呀就开始唱,老头儿兴致来了跟着哼两句,眯着眼睛摇头晃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