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片刻没有停,舒宁僵硬的坐在车里,有两滴温热的水滴掉在手背上,怎么……就不去了。
“我们这是往哪里去?”
小太监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说道:“夫人安心,小人会一路把夫人和侯爷安全送到目的地。”
舒宁抹着眼泪,哽咽着没回答,回头看着外面的路,已经不知道是个什么地界了。
直到下午,天色渐渐暗淡,驶过山崖夹道时,小太监对舒宁道:“夫人,前面是有镇子,我们过去歇歇。”
忽然一阵大风吹来,断崖两旁的树林让风吹得唰唰作响,看样子,风雨就要来了。
才走了一段路,倾盆大雨从天而降,瞬间就让山道变得泥泞不堪。
山道间泥石被雨水冲下来,拦住了去路,还在继续冲下来,形势十分危急。
舒宁在车内不由得抱紧谢玉,小太监奋力勒住马缰,前面的路垮了,过不去,此处地势危险,只能掉头往回走。
就在回头刚出崖口之际,马车突然停下。
舒宁抱着谢玉,察觉到情况不对,她叫了小太监几声,没有得到答复,舒宁内心涌出巨大的恐惧。
她将谢玉放开,靠在车上,试探着推开车门,外面的雨幕遮天,三米内看不清情况,小太监不见了!
舒宁的心怦怦直跳,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在马车门前叫了好几声,也没有人回答,天色越来越暗,就着细微的光亮,她寻不到小太监的踪迹。
第17章 春安
连天雨幕让人看不清外面的情况,舒宁左右看了看,也没找到小太监的身影,车后不远的山崖轰然坍塌,卷着滚滚洪泥绕过车身侧流去。
看着车内昏迷不醒的谢玉,再看着外面滂沱大雨,舒宁的泪水霎时掉落。
看着洪泥越来越靠近马车,她用袖子抹了把眼泪,捡起缰绳,她并不会驾车,此时也只能奋力一试。
舒宁策马远离洪泥流水,马车颠簸不已,大雨浇湿了她的衣裳和头发,天色已经黑了,就着闪电的光把车停在路边。
她的手被缰绳磨破了,渗出许多血,雨水冰冷透骨,舒宁颤抖着身子摸索着回到马车,勉强点燃车内的马灯。
昏暗的灯光在这样荒郊野外的雨夜显得尤为阴森,方才咬着牙齿驾车,下唇都被咬破了。
蓄积已久的泪水再也绷不住,彻底夺眶而出,舒宁抱着膝盖坐在车上,把脸埋在湿透的膝盖间,外面的雨声湮没她的哭声,惊雷又将她换起。
舒宁流着泪翻出包袱,也顾不得谢玉就在眼前,换下身上的衣裳。
在她过去十多年的生活里,从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惊惧害怕和不知所措在这个雨夜彻底被释放。
“轰隆——”一声,雷声伴着闪电划破天际,电光照亮马车内的昏暗,舒宁被吓得一哆嗦,仿佛有电流从四肢百骸汇聚到颅顶百会穴。
她顾不得其他,坐到马车角落,紧紧抱着谢玉的腰,整个埋在他怀里,泪水打湿了谢玉的衣衫,在这逼仄的空间里舒宁找到仅剩的安全感。
她丝毫不敢动,哭够了,嘴里絮絮叨叨的念叨谢玉,若不是他,她又怎么会落到这步田地。
外面的雨声渐渐小了,直到舒宁再次醒来,她感觉头上有个沉重的呼吸声,环抱着的身体也有较为强烈的呼吸起伏。
舒宁抬起头,一道阴侧侧的目光盯着她,吓得舒宁猛一下推开他。
谢玉吃痛地闷哼了一声,略显凉薄的唇轻轻张开,最后因为没有力气忍下了嘴里刻薄的话。
舒宁颤抖着声音问:“你……你醒了?”
谢玉唇色寡淡面色苍白,抬手的力气也没有,浑身能动的除了起伏的胸膛,就只剩冰冷如寒潭冷玉的双眼。
舒宁僵硬的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匆匆忙忙道:“我去找人。”
说罢,掀开车帘下车去。
晨光从层叠山峦间照在大地上,昨夜的大雨冲刷了山路,草地被水洗过,草叶匍匐着身子陷进泥土里,马儿的缰绳栓在巨大的石头上,舒宁后知后觉的发现,他们昨夜面临着多大的危险。
她本是想去找那小太监的,可昨夜奔驰到此处,要再找回去,她是断然找不到路的。
舒宁回到车内,木然坐着,不知该怎么寻找出路。
谢玉靠在车上,冷眼看着她,用微弱的气息问道:“现在在哪里?”
舒宁胆怯地望着谢玉,弱弱的回答:“我不知道。”
谢玉吃痛的咽了下沙哑的嗓子,“你是谁?我们要去哪里?发生了什么,告诉我?”
他感觉此时浑身无力,说这几句话,好像用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舒宁诧异的看着谢玉,他不认识她?
也是,他是什么样的人,区区几面之缘,他又怎么会记得她。
舒宁将自他昏迷后的事一一告诉他,谢玉的脸色发生巨大变化,眼神已经从刚才的冷漠变成不可置信。
“你说……什么?今年是哪一年?”
舒宁看着他,咬着下唇挪开了稍许位置,回答他:“咸……咸平元年,春。”
谢玉定定的看着舒宁,半晌没有动静,眼睛都没眨一下。
咸平元年,不是熙宁二十七年。
也就是说,一切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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