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玄灵看着袖织雪迷茫的双眸,仿佛看见了自己在日神阁遇见那些黑袍怪人时的样子,他目光空洞地问道:“阿雪,你觉得这件事会和师父有关吗?”
袖织雪乏力的眼眸里闪烁着怀疑和猜测,她茫然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不希望这件事和周崇阳有关,不然会很麻烦……而且如果我父亲的死和洛栀的消失与他有关,那这一定会是一场巨大的阴谋,关系到整个大陆的格局。”
张玄灵缓慢地点了点头,压低声音说道:“我好害怕,我一直觉得师父是个很奇怪的人,虽然掌控光明之力,但是为人处世却神秘莫测,小舒的事情已经让我心烦意乱,我真的不想这一切事情再和他有关系。”
回想起夷舒当年发生的事情,张玄灵握紧了拳头。
袖织雪说道:“何必自寻烦恼,为什么不去神殿一问呢?”
张玄灵说道:“或许我终究还是害怕了,无法面对真相,师父如果真的是一切阴谋的源头,那我该如何自处?”
他从颤抖的喉咙里,嘶哑地挤出这些话时,表情很难看,格外的失落,张玄灵是所向披靡的剑神,但是心里依旧单纯无比,从来不会掩饰内心的情绪。
袖织雪知道张玄灵很为难,周崇阳赋予他神位,更是给了他信仰,是他心里是一直膜拜和紧紧追随的人,若是有一天告诉他周崇阳是世上最恶之人,张玄灵又怎么承受的了。
花海领域没有了洛枳的存在,摄魂的花香变的肆意流动起来,袖织雪感受着四周的元力变化,洛枳走了,但是花海的元气还在不断生成。
空气里飘来的一片叶子,迎面落在张玄灵的发梢上,他用中指和食指夹住落叶,紧随着一道剑气,海魂花的叶子被切割成碎末。
袖织雪走到他身边,握住了他的手,说道:“怎么了?心乱如麻吗?”
张玄灵嘴角划过一丝温柔的笑,说道:“原来是,但现在又不是了。”
袖织雪自从袖无夜死后,一直情绪稍显悲悯,看见张玄灵这温柔的笑,心里特别酸楚。
她说道:“很多时候,我们从来没有选择,不能选择悲喜,也不能选择要去留下谁,或者改变谁,甚至有可能身边的人连我们都猜不透,这就是命运里最嘲讽的事情。”
张玄灵觉得阿雪真的仿佛变了一个人,看什么东西似乎都带上了一种悲观的色彩,但是竟然无力反驳她所说的话。
张玄灵突然觉得所有的疑问,必然师父肯定都能解开,但是日神阁没有神主的召见是不允许任何人闯殿的。
周崇阳在张玄灵的记忆里还停留在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身上,自从夷舒被囚禁湮海石阵以后,周崇阳就再未用本体出现过。
每一次出现都代替成了那个黑色巨影。
袖织雪看着出神的张玄灵,推了他一把,说道:“我有点累了,我先回剑阁休息一会,你再继续在这找点线索吧。”
袖织雪临走离开花海前,捡了一束地上的海耀花,一拿出来放在鼻子下嗅着,觉得很好闻,就像第一天看见洛栀那样。
她觉得这有一种很亲近的味道,但是说不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亲近。
张玄灵独自在花海领域里徘徊,海耀花的味道让他微微发困,一想到袖织雪的离开,他莫名有点感动。
他当然知道袖织雪只是想让他多点时间能自处,毕竟发生了这么多事情,经历的不只是他张玄灵一个人。
日神阁的门早已锁上,想要找周崇阳问清楚是不可能有结果的。
想起在南岐遇见的那四个黑袍者,特别是最站在后面那个气息诡异的少年,张玄灵脑子里出了很多相联系的画面。
那些黑袍怪人的打扮就像不久前在日神阁大殿内遇见的人一模一样,一样的没有呼吸,一样的没有温度,仿佛只是一团阴冷潮湿的空气。
他们到底会来自哪里?难道真的与小重天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吗?
“不。”
张玄灵惊叫了一声,瞪大了双眼,两只乌黑发亮的眼珠里充斥着不敢置信。
他的心莫名地颤抖了一下,如果这些恶魔是来自小重天,那么难道狐族的祸源真会是来自他的师父吗?
张玄灵逼迫自己不要再去思考这件事,强行化成一道剑意飞回了剑阁。
夜风从木窗吹进,剑阁里的空气一直在流动,保持着最新鲜的空气,以至于没有一点的闷热,但张玄灵身上不自觉冒出冷汗,四肢不由自主地发寒。
那个夜晚很漫长,浓稠的夜色仿佛冰冷的潮水,轻轻摇晃着这座楼阁。
漆黑的天空上堆积着一团一团灰絮般的大云,感觉快要下雪了。
张玄灵疲惫得忘却所有,安然进入睡乡。
次日清晨,天亮的光线还未透过层层云障,剑阁周遭都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时,他就急忙叫醒了熟睡中的袖织雪。
“阿雪,醒醒。”
张玄灵温柔而紧张地说着话,他不敢太大声,因为自从父亲走后,她已然好久没有睡得那么舒适了。
他双眼迷离,看着面前的女孩自言自语着:“小重天越来越古怪了,我要带你回家,也许只有在南岐才能找到更多的线索了。”
那时他浅白色的长袍覆在床榻之上,嘴角挂着温柔的笑,干净无比。
袖织雪揉了揉惺忪的眼睛,睁开眼睛朝张玄灵点了点头,随他走出了剑阁。
回家了。
袖织雪一想到要回南岐的家,不由自主地热再次露出更加悲悯的神情,昔日父亲的惨状还历历在目,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小重天上雾很大,湿冷的气流吹的她打了喷嚏,从剑阁带出的温暖被吞噬的荡然无存,就好像被一个巨大的黑洞笼罩着。
张玄灵把自己的风袍披在她的身上,缓缓地系上,这时候他才心疼地发现袖织雪那一身樱红色的纱裙薄得像纸,根本无法抵挡这清晨的寒气。
大风中,张玄灵拉着袖织雪的手慢慢离开了神族的境地,她黑色的长发随风飘扬着。
风起时她的裙角便轻轻地泛起,如梨花绽放,背后的风袍也在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