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望的虎头吭哧吭哧的整理了一个小包袱,大过年的离家出走了。
他当然没走远,这大冷天的,往哪儿跑?
呃,他往大房跑了,去找了扁担,白天一起上学,晚上一个被窝里睡觉。
薛氏当然知道了,她完全没在意。
虎脑如今还跟他们睡一屋,毕竟孩子还小嘛。虎头则一个人住隔壁屋,确实挺寂寞的。更惨的是,虎头亲兄弟太小,堂兄弟则压根就没有,那隔房的堂兄弟就很重要了。
乡下地头就讲究这个,江家三房跑了一多半的人,剩下他们一家四口,要不是有大房时不时的照应着,不说日子如何,那是要被村里其他人欺负的啊!
世道就是这样的,起码在如今的乡下农村无法避免。
于是,薛氏也收拾了一箩筐的东西,送去了大房那头,充当虎头的伙食费和住宿费。
虎头:……
还能这样?
等学堂终于放假了,虎头除了作业本外,还收获了一枚家教。
三郎主动请缨给虎头补课。
“你教我?我都考过一门了,你呢?你当初还去镇上念书了,结果连考两次都没考出来,我二叔没辙儿了,才让你退学去当账房先生的学徒。结果三年学徒,你干了三个月就跑了……”
果然,小孩子还是小时候更可爱一点儿,长大以后掌握了扎心技能后,就变得不可爱了。
“虎头啊,我有没有告诉过你,我和你二叔都要当爹了。”
“你是不是傻?先前你不就写信回来说过了吗?说你要当爹了,我真心我堂弟堂妹。还有,二叔也写信回来说他中举了,你俩一前一后。你说一家子兄弟,咋差别那么大呢?”
三郎决定不忍了,他要替天行道!
哦不,替他娘收拾这个小兔崽子。
虎头还没意识到危机将至,他嘚瑟的扬着头:“不是我吹牛,我爹那是没读书的机会,他要是去念书了,别的不好说,童生试第一门那是肯定得考出来的。你瞧瞧我,我明年就去考第二门,写了那么多卷子,我肯定能行!”
“等过几年,虎脑也长大了念书了,他回头也去考。哦对了,还有你儿子和我二叔的儿子,一起去念书去考试。”
“哎哟,大家都考出来了,只有你除外……娘!娘!!娘!!!救命啊啊啊啊啊啊!”
正在灶屋里准备过年油炸吃食的薛氏,被这突如其来的声儿吓得一哆嗦,坐在灶屋门槛上捧着小碗碗埋头吃东西的虎脑,也被惊得不轻。
不多会儿,薛氏就出来了:“虎头你嚷嚷啥?你奶不是没回来吗?”
可此时,虎头已经惊慌失措的跑下了院坝,这会儿都跑得没影儿了,他决定还是继续离家出走,去大房那边避难吧。
虎脑捧着小碗碗一脸呆滞,半晌才仰起脑袋看向他娘:“娘,我哥像没脑袋的疯鸡!”
薛氏:……
唉,养孩子真难啊!
所谓没头的鸡,是虎脑前阵子看到三郎杀鸡,本来是打算割鸡脖子给鸡放血来着,结果他不知道咋想的还是说脑子和手没有沟通好,反正三郎手起刀落,直接把鸡脖子给剁了。
可怕的事情发生了。
没头的鸡啊,在江家院坝里疯狂的乱窜,将鸡血撒满了整个院坝。
等虎头放学回来时,看到的就是案发现场。
这大概也是他离家出走的其中一个原因之一。
在虎脑连比带画的告状之下,虎头才知道他三叔干了一件多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他说,这要是他奶在,起码也得骂上个三天三夜才能消气。
托三郎的福,虎脑年纪轻轻就见识到了旁人可能一辈子都看不到的奇葩景象,也学会了一个词儿。
——没脑袋的疯鸡。
更奇葩的是,在饱受惊吓之后,虎脑看谁都像没脑子的疯鸡。
薛氏纠正了几次后,最终还是放弃了。
但她只是放弃了教育孩子,想着小孩子图新鲜,过阵子大概就忘了,但她并没有放弃给婆婆告状。
她决定等三郎年后离开之前,让虎头代笔写一封告状信,详细阐述倒霉小叔子在家里干的那些疯狂的事儿。
对了,也是凑巧,就是在三郎搞出案发现场的同一天,江孟娘回了一趟娘家。
她只看了一眼,连一句话都没说,转身就跑了。
疯了疯了!
不就是想年前打个秋风吗?至于杀鸡给猴儿看吗?
一直到年三十的前两日,江家这边才总算办妥了所有事儿。
给亲朋好友送了年礼也收了年礼,帮忙给其他人家送信,像黄氏的娘家,就是三郎亲自去的,毕竟黄氏才进门第二年呢,按说年初二是要回门的,但她人都没回来,咋回门?还有就是……
周老爷亲自登门拜访了,询问他家大闺女咋不回家呢?
那不是连刘童生和尤桂花都跑了吗?三郎是由赵家派出的车夫送来的,他还跟赵桂枝不同,如果是赵桂枝的话,会瞅着时间不早了,直接在镇上歇一晚,正好镇上客栈洗漱也方便,收拾妥当了,第二天一早再去村里。
但三郎真没这个概念。
他只会觉得,都快到家了,还折腾那干嘛?
再说了,他以前就经常赶在太阳落山之前,急匆匆的从镇上往村里赶,有啥问题吗?于是,这一次他直接没在镇上停留,就这么让好几辆马车直接冲到了大坳子村里,把东西都卸在了江家院坝上后,留人家车夫吃了一顿好的,又住了一宿,第二天就把人送走了。
镇上啊?
那他在镇上又没亲戚,再说这次他二哥秋日里就去京城了,也没让他往镇学送东西,所以他去镇上干嘛?
如果是前两年的他,每次去镇上都可兴奋了,尤其是逢年过节的,那是知道第二天要去镇上买东西,前一天都能兴奋到睡不着觉。甚至不说去镇上了,去赶集都能激动半天。
可如今……
在见识过府城的热闹喧嚣之后,三郎已经没有了世俗的欲望。
就感觉在家里待着挺好的,听到隔壁虎脑嗷嗷哭的喊饿时,就可以起床了,比天明鸡鸣都准时,上午跟着他哥一起拜访下亲戚,或者瞅瞅家里有啥活儿要做,去大房家里蹭饭等等,中午带着胖虎脑摇头晃脑的念诗,美其名曰孩子是要从小培养的,晚上吃到好的,在天黑前就洗漱完毕回屋睡觉。
这不挺好的吗?
完美!
三郎享受着他的乡村生活,完全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再看到周老爷。
他以前在周家的书铺里做过事儿,虽然跟周老爷不熟,但他确实是认识对方的。事实上,周老爷也认得他,但因为许久没见了,乍一看到……
呃,其实还是那个老样子。
周老爷过来时,三郎正蹲在堂屋门口,旁边是胖虎脑,两人就在檐下排排蹲,目光看向灶屋,等着吃饭了。
谁让他来的不是时候呢?乡下的规矩是,除非有要紧事儿,不然谁会特地挑在饭点前过来的?那是请你吃饭好呢,还是让你看着吃好呢?
三郎给了虎脑一个眼神,虎脑机灵的起身跑向灶屋,大声逼逼:“娘!家里来客人了,咱们家晚点儿开饭!”
啊这……
本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想法,三郎坚强的站了起来,招呼道:“什么风把周老爷您给吹来了?我奶也不在家呢,您不用特地赶来拜年,再说这也太早了吧?”
离大年夜还有两天呢,这时候来拜年,确实是有些早的。
周老爷面上闪过一丝急切,但还是绷住了,假装淡定的询问他家大闺女的消息。
“周大姑奶奶呢?她没让我帮她捎信啊!”
三郎也是很懂规矩的,毕竟他的规矩那是全部源自于江母的痛骂和毒打。因此,在离开府城前,他是真的把所有人都问了一遍。试想想,他都能为了询问石二苟要不要他帮忙送信送东西,特地赶车去了郊外的庄子上,跑到水泥厂当面问,那他又怎么会忽略掉周大姑奶奶呢?
人家还是他奶的干孙女呢,也是他二嫂的干妹子,按照这么算,他还要管周生生叫一声姐呢。
尽管两人实际上差不多大……
生怕周老爷不相信,三郎耐心的解释道:“真的呀,我出门前问过她了。她说,没必要,犯不上,就那样。”
他还学了周生生说话的口气,最后一个字都是往上扬的,表情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反正就是充满了不屑一顾。
见周老爷不吭声,他又道:“那要是你想联系她,回头写封信让人送来,我年后走的时候捎带上。”
周老爷深呼吸一口气,随后大概是因为太冷了,还哆嗦了一下。
他哈出了一口白气:“生生那丫头……她人在府城对不对?她还在府城置办了家业是不是?她是咋想的?真不要爹娘了?”
“人是在府城的,好像听说置办了家当,但我也没见过呢,她没请我喝乔迁酒啊!至于她心里是咋想的,我也不知道呢。”三郎很是无辜,他跟周生生真的不熟,人家不爱跟他说话,就算偶尔碰上了,也没啥好说的。
“我也是前阵子去收租子才知晓,她已经把镇上的产业卖了个干净。”周老爷黑着脸,哪怕事情已经发生好些天了,他还是充满了气愤,以及绝望。
这年头,卖房卖地是个大事儿,但如果只是卖铺子,并且跟买家说好的话,其实反而不算难。
周生生并没有处理掉周家名下的田产,至于祖宅就更没必要了。但她把收入的大头,商铺都给转卖了,还跟对方约定了不对外公布。
可这些事儿,问三郎有个屁用?他懂个球!
三郎打着哈哈:“她是姑奶奶呢,谁能管得了她。再说了,她也能赚钱呢,跟着赵家大少爷,她赚了不少钱。府城嘛,机会肯定比孝义镇多。哦对了,还有个事儿……”
“什么?”周老爷紧张的问道。
“小公爷!镇国公府的小公爷!你不知道吧?就是国公爷的嫡子,还跟宫里的七皇子是表兄弟,哥俩好着呢!这些我都知道,但我那天出门,看到周大姑奶奶把小公爷骂了个臭头。”
三郎边回忆边把那天的事情说了一遍。
起因他不太清楚,就是从书房那院子出去看到了,着实把他给震住了。
还不止呢!
“周大姑姑奶厉害着呢!赵家大少爷她也敢训,那个陈仵作……就是杀猪匠陈大柱,人家可能耐了,都要去京城做事了,升官发财了,结果你闺女逮着人家就是一通臭骂!”
“算下来,赵家大少爷、陈仵作陈大人、镇国公府的小公爷等等,那个二狗子就不说了,无所谓。别的也就算了,她真的连小公爷都敢骂啊!她真行!”
周生生行不行的,那属于智者见智仁者见仁了。
但周老爷……
他已经不行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周家收个尾啊,周老爷和他的继室不是不想搞事儿,是害怕……[瑟瑟发抖.jpg]
以及……
周生生:我没有骂小公爷!我只是在跟我儿子的大学同学做一番友好的沟通交流!!
小公爷:对对对,反正我也不敢顶嘴→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