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寒冬天,穿十八层都让人觉得冷,陈喜盛又是个瘸子,也不知现在怎么样了...
说起来,她那腿,到底还是因为她。
“公主,咱们快回宫去吧。”容珠身边的侍女身上落了雪,怕容珠也冷着,连忙带着人往回走。
“哦。”被侍女这么一说,容珠缩脖打了个颤,跟着人回宫了。
容珠从江皇后那禀报了出宫,领了宫牌,原准备择日出宫,可恰好临近新岁,江皇后便让容珠多呆了些时候,因此容珠走的时候,是新岁前夕。
眼瞧着快过年,诗音也采买了些年货,整日供的喜盛极为舒坦,几个月下来脸都圆润了不少。
窗外的阳光斜洒进寝殿,喜盛正坐在罗汉床便,手里捧着绣棚,研究什么呢。
张妈妈捧着药过来,瞧见喜盛愁眉不展的模样,放下手中的药碗过来:“公主这是在做绣活?”
第92章 92
张妈妈是这别院的管事,喜盛来时候正好告了假,所以才没见着。
不过张妈妈算是在张潜身边说的上话的人物,所以喜盛对张妈妈印象倒也不错。
且她身边虽有诗音,但两个人都还是女儿家,多个妈妈看顾,江皇后那边知道了,也放心,没在把诗画姑姑送过来。
眼下看着张妈妈缓缓走过来,喜盛抿了抿唇,将手中绣了一半的图给张妈妈看了看:“妈妈你看这个好不好看?”
平日朝日宫闷的久了,所以喜盛的女功极好,被绣棚圈起来的绣图还是半成品,可却隐隐能看出上面仙鹤的栩栩如生之相。
公主的刺绣,张妈妈自是直夸好,只是看着喜盛那满面笑意,张妈妈抿了抿唇,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喜盛又怎么会看不出张妈妈有话要说,干脆放下了手里的绣棚:“妈妈若是有话,直接同我讲便是了。”
“倒也不是什么要紧事,只是老奴听说,北地那位郡主离开上京了。”张妈妈略微沉吟。
“霍澜啊。”听着张妈妈说完,喜盛点了点头,道是自己知道了,然后自顾自捧起桌上晾温了的汤药:“聂隐这药是越熬越苦了。”
“公主,这入冬了,您给小殿下都绣了东西,何不也顺手给郎君那边送些东西...”张妈妈看着喜盛并未走心的模样,连忙又补了一句。
张妈妈是聪明人,眼下喜盛与张潜的婚事虽还未敲定,但她一个堂堂公主,愿意住在张潜别院,是什么意思,傻子也能猜出来。
两个人过日子,总要互相挂念些,郎君在外头打仗,公主高高兴兴的在家里是好事,可是见喜盛半点想不起郎君,张妈妈才有心敲打几句。
喜盛并未想那么多,听到张妈妈说,这才一愣,看着窗外总是下不完一般的小雪,方才意识到这已经是过年了,自从张潜离开上京,便一直有书信往回送,不过她小心眼,记着上回张潜不给她回信,所以张潜寄回来的书信,她也不予理会。
但她知道,他一定在想她的...
喜盛想着想着,脸颊不觉泛起些许红晕,看着手里的药碗,闷头吞了几口,然后抬眸看向了张妈妈:“我知道了。”
“公主,容珠殿下来了。”喜盛身边有张妈妈伺候,诗音便被准许睡了懒觉,刚往喜盛这边来,便迎上容珠,连忙就来禀报了。
早听上京的人禀报过容珠会来,所以喜盛并不惊奇,点了点头,朝张妈妈伸了伸手。
张妈妈也明白喜盛的意思,上前要扶起喜盛,容珠便已经到了内寝。
容珠依旧是那身热烈的红,只是不同以往那一副厌恶的神色,她脸上带着笑,瞧见喜盛艰难的从罗汉床上被人搀扶起来,噗嗤就笑了出来,有几分幸灾乐祸的意味:“陈喜盛,你人都要爬不起来了?”
“...”喜盛知道自己胖了,可也没到爬不起来的地步,只是入冬人懒,再加上聂隐给她治腿,叫她少走动,喜盛这才不动。
只是眼下被容珠嘲笑,喜盛脸上有些挂不住,那张素白的脸上红晕未褪,就又蒙上一层羞愤。
容珠也瞧出喜盛这是生气了,闷不做声打量这喜盛身边的张妈妈,多少看出些苗头,便上前挤走了张妈妈,握住喜盛手臂,摁着人一同坐下:“本宫还说呢,这张潜也是胆子大,敢直接将禁庭的公主养在这小破别院里,真当自己是谁呢。”
喜盛知道容珠性子如何,但也没想到她这一出口便这般捅人心肺,瞧着张妈妈脸色不对,喜盛默了默:“张妈妈先下去吧,诗音在这儿伺候便是。”
“是。”两位公主到底是禁庭的任务,张妈妈虽然不满容珠的话,但也说不出什么,只好退下了。
“你这嘴啊,小心往后吃亏。”瞧着张妈妈出去,喜盛无奈看了看容珠。
“我也没说错嘛..”容珠被喜盛嗔了句,无所谓的捏了块桌上摆着的糕点,才刚咬下第一口,便想到什么:“霍澜出上京了,你知不知道。”
“大概是在上京待不下去,回北地了吧。”张妈妈方才说过这事,喜盛也没挂心,如今见容珠再次提前,才疑惑起来:“怎么了?”
“谁告诉你她回北地了,她去找张潜了。”容珠看着喜盛一脸无知,也不知该说什么好。
边关那地方,刀剑不长眼,本就不是女儿家该去的地方,好端端的上京霍澜不待着,偏要去边关。
加上那日容珠瞧见的那些,所以才把霍澜与张潜联系到一起。
容珠原觉得喜盛会想些计策,可看着她脸上神色如常,那双杏眼还微眨了两下,好似困了的模样,容珠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不怕霍澜把张潜拐走了?”
喜盛到底是活过了两世,看着容珠杞人忧天的模样,侧目看向了窗外的寒雪天,莞尔道:“我是公主,公主他都不娶,那边说明他这人忒不识好歹,不值得我嫁。”
容珠听了,竟也觉得有些道理,但想到宋淮山与霍澜的交谈,容珠犹疑了片刻,虽说有些拆鸳鸯的嫌疑,但容珠还是凑到了喜盛跟前:“宋淮山前些日子应该来找过你,也就是那时候,我看到他与霍澜有交集,霍澜这次去边关,应该是有准备的。”
“宋淮山?”若是霍澜临时起意,喜盛倒没什么可畏惧的,可牵涉道宋淮山,喜盛蹙了下眉,心绪有些不定了。
宋淮山与她自小的情谊,若说宋淮山会害她,喜盛不信,可若是宋淮山想害张潜...
那倒有可能了。
虽说张潜不至于被宋淮山一个书生胁迫,可喜盛仍是有些担心,两道黛眉微微蹙了蹙:“宋家郎君没在父皇面前说什么吧?”
“这倒是没有,不过我总觉得宋淮山还想娶你,你还是小心些吧。”对于宋淮山和喜盛的事情,容珠是了解的,两人差点就定了亲,不过柔然凑巧来了,至于喜盛后边怎么看上张潜的,容珠不知晓,可却也能明白,宋淮山是没有机会了。
宋淮山的确还想娶她,这点她怎会不知?
眼下她不在上京,宋淮山若是真的与父皇请旨,嬢嬢一口答应的,那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了。
思及此,喜盛不觉有些心慌:“容珠,可否托你帮我件事?”
平日喜盛哪有需要容珠帮忙的时候,容珠难得受用一回,自是点头答应:“你说便是,你帮了我,我当然也要帮着你。”
“帮我写一封书信,送到裴公府邸。”
“裴公?”容珠多少能猜到喜盛的想法,不过裴公想来公正严明,容珠不是很想和一板一眼的裴公打交道。
第93章 93
容珠惧怕裴公,可因着喜盛的缘由,到底是答应了,在宅院这边陪着喜盛过了春三月,便回了上京,将那书信交到了裴公手上。
诚如喜盛所想,宋淮山果真在年节之后向圣上提了求娶之事,只不过碍于两地都在打仗,所以庆帝并未同意。
喜盛知道此事之后也是郁郁寡欢,虽说这亲事还没定,可喜盛已到适婚年龄,京中有意求娶的可不止宋淮山一人。
这日春风和煦,聂隐带着药箱过来,便见喜盛仍是垮着小脸,年节好容易养出来的奶膘都清减了下去。
女儿家的心事无非是那些,聂隐也能看出来喜盛的愁绪,将药箱往她面前一放,毫不客气的坐到了喜盛跟前,一双温朗的眸中含笑:“公主可是在想千里之外的人?”
喜盛被聂隐拉回思绪,抬眸看着聂隐带来的那个药箱,不禁有些反感。
她这腿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不过聂隐说还需要针灸三日,三日虽然不长,可足够喜盛对这个药箱蒙上一层阴影了。
“在想上京的人。”对于张潜,喜盛倒是格外放心,她唯一的担心的事便是上京。
前些日子听说保宁表姐他们已经班师回朝了,齐侯为了一表衷心,真的要在大虞为霍澜择婿。
提起霍澜,张潜前些日子还与她写信汇报过,说有她阿兄帮着,霍澜连他面都见不到。
那么一个冷冰冰的人,在信中字里行间都透出几分邀功的架势,所以喜盛并不害怕。
反倒是霍澜,霍澜的心思她清楚的很,若是齐侯为霍澜请旨,父皇一个高兴答应了,那她与张潜就悬了。
喜盛是个一着急就吃不下东西的性子,聂隐看着也有些不忍,并没着急给喜盛施针,反倒从袖中掏出了个瓷娃娃,递到了喜盛:“公主倒是想什么来什么,指挥使亲斩柔然王首级,眼下也折返上京,今日可要到常州了。”
那瓷娃娃穿着红襦裙,圆圆胖胖的身子,扎着双髻,一双杏眼圆溜溜的,活有些像她。
喜盛伸手接过,打量了一眼,虽然面上平静,可眼底那喜欢遮掩不住。
瞧着喜盛那副故作矜持的模样,聂隐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指挥使倒是了解公主,知道公主会沉不住气,就让人捎了娃娃回来,让我先把公主哄住。”
“谁沉不住气了。”喜盛没想到张潜还有这一手,将那瓷娃娃往身边石桌上一摆,嗔了眼聂隐。
聂隐与喜盛倒也熟了,无声笑了声,便去给喜盛的膝盖施针了。
喜盛并不喜欢扎针,不过想着这是最后一日,心态便平和了些,因此聂隐从喜盛膝盖上取针的时候,喜盛已经睡在了那舒适宽大的木质躺椅中。
聂隐望着她那眉目,收拾手中医具的手微微一顿。
聂隐最爱云游四方,可此时立在这四四方方的强院之中,看着天边不知何时漂浮起的云霞天日,竟也有几分留恋。
不过聂隐很快便平息了自己异常的情绪,看着诗音贴心又拿来一张毯子,与他微微颔首,聂隐便执起了药箱,离开了别院。
张潜快马加鞭,是午后抵达的常州,冲着自己那座别院便去了,谁知入门便迎上聂隐手中提着行囊,两道剑眉不由得一蹙:“聂大夫。”
“指挥使。”聂隐也瞧见了张潜,见他一身重甲,风尘仆仆。
张潜那张想来严肃的脸是改不掉的,身上虽然早已没有当日初见到的冷冽,可聂隐却隐隐有些敌意,挽唇对着张潜笑了笑:“公主的腿疾已经好了,只不过还要用些药,往后就劳烦指挥使了。”
喜盛的腿被聂隐治好,张潜自是想谢过,可听着聂隐那语气,张潜有些不适:“这个不劳聂大夫操心,只是聂大夫如今,是要离开上京了吗?”
“指挥使应当也知道我爱云游,此番在上京停留许久,有些腻了。”聂隐微微颔首,倒是一口认下了这个事实。
“上京烦扰之所,似乎并不适合聂大夫这般潇洒的人物蛰居,既然要走,那么在下也不阻拦,圣上送的赏赐,届时我会命人送到聂大夫手里。”张潜是觉出了聂隐有些不对劲,心里惦记着喜盛,冷声客套了几句,便将手里的马儿递给了仆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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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盛在小院里睡得憨甜,远处桃树上的桃花含苞待放,木枝上的小黑雀悄悄的立在枝头,一双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对面女儿家怀里的大胖猫,歪歪了小鸟头。
胖团蜷在喜盛怀里取暖,彼时看到那小黑雀挑衅它,立马便昂起了头,金黄色的猫眼定定的看着小黑雀,准备直接从喜盛怀里跳出去。
只是胖团还没起跳,便被拽住了命运的后脖颈,从喜盛暖呼呼的怀里提了起来,被放到了一边的地上。
胖团有些不满,抬着爪子落在了男人皂靴上,嗅到了熟悉的一股墨香,胖团小爪子顿了下,极为懂事的跑开了。
喜盛也觉出了怀中温暖的团子被抽走,睁眸看了看天,恍惚看到个黑影,并没决出是张潜,以为自己睡迷糊了,翻了个身想继续睡,身上便陡然一轻。
失重的无力感叫她睁开了眸,下意识便抱上了张潜的脖颈,闻出人生上一股尘土夹杂着汗水的异味,喜盛蹙了蹙眉,梗着脖子挪远了些。
瞧着喜盛脖颈上因为吃力更显明显的锁骨与脖筋,张潜便知道她这是嫌弃,但手上的力度并没松弛,反而更往喜盛脸边凑了凑,蹭着她脸上若有若无的桃花香。
喜盛还晕乎乎的,觉出脸上被男人胡茬刮得有些疼,杏眼里清明了些许,看着抱着自己的人是张潜,忽然就顶着额头,重重往张潜脸侧撞了下。
自己的头撞疼了,喜盛方才知道不是梦,手臂往张潜脖颈一勾,声音染了哭腔:“宋淮山与父皇求亲了,我写信给了裴公,裴公在朝堂上谏言,这才阻止了宋家。”
一去小半年,女儿家身上多了些肉,身子软的胖团那只小猫一般,张潜还未来得及细细打量喜盛,便听着她低泣,料到她心绪乱,抱着人便回了寝居。
诗音从在寝居里洒扫,一眼看到那高大的身影抱着自家公主进屋,先是愣了下,随后便退出了寝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