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接纳起这些属于国画之道人物一派的技法神韵时,毫无阻涩之感,似水到渠成一般,眨眼间就被她消化熟悉。
陆淡微眼中闪过一丝异彩,显然对乐灵儿的天资也是极为满意。
画师成就超凡,不似寻常修炼,无需具有多少在灵力方面的资质,反倒是对作画之道要求甚高。
寻常画师即便画技如何炉火纯青,也并非就一定能够踏入超凡。
画以载道。
要成为超凡者,单单只是描绘呈现得淋漓精致是远远不够的。
只有当所画人物神韵得成,能够向外界传递属于画中人物的情感时,才谓之为:启灵。
并借助画中人物的力量吸收灵气于纸上,透过画笔反馈于画师身上,再用灵力牵动纸上人物,破画而出,成为画师的战力。
进入启灵境后,画技比之过去便犹如云泥之别,远非同日可语。
而在这个过程中,画师通过人物的神韵感悟天地自然之灵,便可摸索到聚韵境的门槛。
待到下笔如有神助,胸中自有成竹。
无需设计,无需观想,只凭灵韵即可作画之时,便算是迈入聚韵境。
半晌之后,乐灵儿猛然惊醒。
眼前只有漆黑一片的天花板。
那雪地之上的飘逸身影,已和她的梦境一起消失。
而直到这个时候,乐灵儿才想起来,这位名为陆淡微的前辈,究竟是何许人也。
赛尔斯魏晋南北朝时代刘宋王朝的顶尖画师,正式以书法入画的第一人,南朝三杰之一,与东晋顾凯之,并称为顾陆。
关于他的画技,曾有一句史书上用于评价吴子道的记载。
“惟吴子道天纵其能,独步当世,可齐踪于陆、顾!”
吴子道是什么人。
赛尔斯的画圣!
惟有他才能齐宗的顾陆二人,堪称赛尔斯国画一道真正的祖师爷!
就在乐灵儿盯着天花板发呆的时候。
躺在她身侧的潘德,被林川用织梦铃编织了不一样的梦境,他在梦中遇到了另一位丹青妙手。
纷然竞秀的草木葱茏于河水之畔,若云蒸霞蔚,有烟波浩渺,犹如一副娓娓道来的精妙画卷,徐徐展开在潘德的眼前。
俊逸修然的青年才子,一手挽着缰绳,怅然地站在岸边,身边的骏马俯首,只顾着咀嚼着地上的芝草。
林木郁郁间,水波盈盈时,忽有一抹绰约倩影,显现于山川之上,风骨若神,体貌如画,情态柔美,举止娴静。
青年才子神色一滞,便是心间颤巍,手里的缰绳一松,任由骏马沿着芝草生长的途径,越走越远,而浑然不觉。
他的眼中,似乎只剩下那一抹婀娜多姿的身影。
翩若惊鸿,婉若游龙。
她拖着薄雾般的纱裙,徘徊徜徉,飘然轻举。
幽香暗来,素手轻曳,真如洛神亲至,仙女临凡。
在远处眺望着此景的潘德,神情同样陷入呆滞之中,不仅是因为惊叹绝代佳人的美貌,更是因为这一幕无比熟悉的场景。
陈王归鄄,途经洛川,一代文俊,忧伤感怀而作千古名篇《洛神赋》
一百多年后,长江岸边,石头城中,一代画祖顾凯之,阅之有感,而作传世画卷《洛神赋图》
文学之华彩与绘画之精妙的完美结合,合成就赛尔斯绘画史上一桩妙谈佳话。
美院毕业的潘德,不会不知道眼前的景象,就是《洛神赋图》中所描绘的曹直与洛神初见的场景。
他转过头来,看向身边那位白巾束发,粗布衣衫的中年文士。
《洛神赋图》里没有这个人啊……
他是干嘛的?
心中正疑惑时。
远处景象忽然如纸上打翻了调料盘,无数纷杂色彩搅动着如春蚕吐丝般的线条,化作一幕斑驳离奇,骤然消散。
“此画为吾旧时所作,其后笔法虽精进,然则再难超越此篇,汝可知为何?”
讨论起绘画之道来,潘德便似痴愚一般,将刚才的疑问抛诸脑后,浑然没有抓住重点,一心思索起中年文士的问题来。
“我想,应该是作这幅画时,所倾注的情感与画卷共通,一笔一触,浑然天成,并未经过多少思考加以雕琢吧!”
他煞有其事地说出自己的分析,中年文士脸上随之露出一丝欣赏,潘德说完后看着他,蓦然一惊,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你你你,你莫非就是……”
“如你所见,吾便是顾凯之。”
顾凯之!
这个名字,对于潘德来说,丝毫也不陌生!
他不像乐灵儿全靠天赋和家学,而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学过来的,古今中外的大家们,各自画风的特点与履历,同样是学习内容的一部分。
而在赛尔斯绘画史上,顾凯之这个名字堪称如雷贯耳,丝毫不必吴子道逊色多少。
甚至在某些事情上,顾凯之还要更为闪耀。
在他之前,调丹青而作画者,皆成画工。
自他之后,才成画师!
赛尔斯国画不重形体重神韵,是由他所创。
让无数外国人叹服的山水墨画,只需寥寥数笔,即可勾勒出千里江山,亦是从他开始。
被誉为「画祖」
相传,建康瓦棺寺落成时,他认捐百万钱,闭于寺中一月,于寺墙之上画成一副维摩诘,唯独空出双眸不点。
于是提出要求,点眸之日,第一天来看的人要花十万钱,第二天来看的人需要五万钱,第三天起开始便随意。
点眸当日,瓦棺寺大开寺门,顾凯之笔尖一落,维摩诘像光照一寺,令所有围观的人叹服不已,俄而变得百万钱捐献给瓦棺寺。
人物肖像,飞禽走兽,顾凯之无一不通,无一不精,更是赛尔斯山水墨画的鼻祖,后世画家所用技法神韵,没有哪个不受到顾凯之影响的。
这样的人物,潘德当然要学。
甚至文化课考试的时候,顾凯之在赛尔斯绘画史上的地位和影响,常常都是作为一道简答大题的。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原本并没有接触过赛尔斯国画的潘德,对这一传承千年的绘画种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