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绘到底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在为这个世界歌唱呢?
他本想找出造成这一切的幕后主使,所以匆匆忙忙地来回奔波,没能及时关注另一边的事情。于是,等一切发生,就迟了。
五条悟见到了正在死去的、无法挽回的歌绘。
那不是反转术式能够治疗的,也不是任何治疗手段能起作用的情况,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一点。
在五条悟的眼里,无数白鸟挣扎着奔涌,然后哀叫一声,寂静地粉碎、消失,化为了轻盈的光点,仿佛怀里这个人垂落的生命。
他不由地说了很多话,想要抓住他,想要让他为此再停留一会。
可是.......抱歉,悟。
温柔的人却轻轻吐出了残忍的拒绝。
不该存在于世间的人,回到了高高的、常人永远也触碰不到的天上。
那天,真的是个很冷的日子,心脏都有一瞬间感觉冰冻起来了。或许是错觉吧。
歌绘走了以后,日子还是一样地过。五条悟还是那副唯我独尊的自大样,硝子懒懒散散地应和,夏油杰似乎也没什么问题。
只是从五条悟实力增强开始独自任务之后,慢慢地失去了和他们交心的时间与机会,也失去了一些原本可以改变的东西。
然后某一天,夏油杰毫无征兆地叛变了。
他曾和叛变后的杰见过一面,却因为立场与旧情,没有直接杀了他。
当时的五条悟想说些什么,可看见夏油杰的刹那,他就明白,他们已经走到了不同的地方,没办法再说太多了。
五条悟放过了他。
从此之后,夏油杰的行踪就隐匿了起来,不知道躲到什么地方,筹备着什么。随后五条悟改变了自己的志向,决定成为咒术高专的老师,并且慢慢变得愈加强大。
一晃就是十年,几乎算得上漫长的时间里,他偶尔看看镜子里的自己,也会感叹一句变化。
当初谁也没想到,三人中最桀骜不驯的五条悟变成了教书育人的老师,最循规蹈矩的夏油杰变成了敌对的诅咒师。只有硝子遵从志愿,做了医生。
或许能说一句物是人非。
稍微奇怪的是,明明这些年五条悟认识了很多人,也有极为美丽的、突出而特别的家伙,可他却无法忘记,那个为他轻声歌唱、喜欢甜品的人。
说不定是种心理阴影,要治疗一下吗?
硝子一边抽着烟,一边随口回答他偶尔的奇怪问题。
这倒不必。他轻笑了一声,拒绝了这个提议。
能正常地忘记早就忘记了,用术式遗忘的话,就真的会失去歌绘了。不过,说不定杰也是吧,当时也萎靡不振了很久。
遇见那个孩子也是个意外。
那个与歌绘完全不同、却有着类似能量波动的男孩。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五条悟以为他是歌绘的亲属,出于那一点不知从而何来的希望,他拦住了男孩。
虽然没得到太多消息,但他私底下还是得到了线索,这个名为镜的孩子,拥有木之本这个稀少的姓氏。
他毫不犹豫地去试探了一番,果然发现了这两人之间隐瞒的联系与关系,心里也燃起了微弱的期待想要再见。
想要再次见到那个十年前失约的人。
镜是歌绘的弟弟,在那天和杰再见之前,五条悟都是这么认为的。
可是太像了,就算是亲属,就算有资料,为什么会这么像呢?
镜说自己没见过歌绘多少次,那要怎么样才能模仿得连他都有一瞬间被骗了呢?
五条悟看着那孩子,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说不定,镜就是歌绘?只是因为某些原因,变成了现在的状态罢了。
毕竟是非人的存在,转生什么的,也不算难以理解。
明明六眼告诉他不是,五条悟却莫名相信了这个观点,还去吓唬了一下镜,等着见面那天看看会不会有一个假歌绘出现。
瞒不过他的,歌绘是什么样的,他不会弄错。
然而自信满满的五条悟,却在那天,见到了真正的歌绘。
熟悉的样貌与表情、未曾变化的能量波动、平静温和的目光、带着微妙的神秘感。
是在他怀念的记忆里,如出一辙的美丽少女。
该说,好久不见吗?五条君。深紫发的少女勾起嘴角,露出个笑容,与往昔一致的温柔。
在他身边,浅绿发的男孩淡定地看着他,打了招呼:我们来见你了,五条先生。那也的确是镜。
难道说猜错了?
最后还是输给六眼了吗?
可是还是很奇怪,他之前以为自己是移情,所以忍不住对镜友好,可明明歌绘在他面前,他觉得想要好好对待歌绘的同时,也不愿意放弃镜。
就像是他喜欢的人,忽然变成了两个似的。
大概是咒灵杀多了,产生了诡异的想法。
五条悟甩开了这些问题,面对终于见到的人,清晰地感受到了心脏跳动起来,仿佛叫嚣着什么,要把这些年的难忘与期待说出口,一股脑倾泻那些复杂的情绪。
要和他说,当初自己有多不高兴,有多少人伤心。
要说,这些年大家都过得很好,不用担心。
要说,他很高兴能再见面。
要说很多事,要说很多话。可是临到嘴边,五条悟却揭开眼罩、微微笑起来:真的很久不见了,歌绘,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哦,大家没事吗?
嗯,没事。五条悟轻声回答,我们都很好。
欢迎回来,歌绘。
十八岁的五条悟能够热烈地去追着喜欢的人,敢放肆地靠近他,嘴里说着不好听的话,心里为他预留下位置。
二十七岁的五条悟却爱着他,只是知道他还活着就已经安心,一言一行压下思绪,假装自己没有在意,没有担心。
因为那是不敢靠近、小心翼翼,放在心里藏起来的月亮。
是他永远记得的美丽歌姬,月下出现的公主。
不过,如果月亮还是要离开,这回无论如何,都得飞上去摘下来。
是最强的话,可不能做不到呢。
这次没有意外了。
第76章
虽然很想和歌绘多待一会, 也很想让你和高专的大家再见,可现在并不是那么合适的时候。白发的青年把眼罩带了回去,语气有些无奈, 毕竟要是被杰发现, 我们之间那个约定可就麻烦了。
你们做了什么样的约定?深紫发的少女微微歪头, 有些疑惑, 是不能说的内容吗?
不, 当然可以说,毕竟和你有关。五条悟轻笑了一声, 有些情况你大概也从镜那里听说了。他偏头转向站在一边无所事事似的男孩,带着笑意。
阴差阳错之下,杰相信了你会因为普通人死去而消失的事情, 所以现在没有轻举妄动, 决定要等你再次出现为止。虽说明面上答应了和我们的合作,但似乎还没有完全死心,好像还在算计着什么。如果让他看见你,认为是合适的时机,然后从背后给我们一刀就不好了。
所以歌绘, 只能让你再等等了。他微微弯腰, 口吻稍带歉意, 明明是为了我们特地回来的,却无法再见,抱歉啊歌绘。
歌绘仰起脸,盯着面前这个用这种态度和他说话的青年, 忍不住笑了起来, 做了第一次见面就想做的事, 轻轻伸手揉了一把他的白发。
在那人愣住的视线下, 像是感慨:当年那个唯我独尊的五条君,也会有这样的一面了,真是奇妙。
能再见到五条君,能见到不同的五条君,能和你像现在这样说话,真是太好了。
那双潋滟的紫眸中,涌动着动人的水光,仿佛没有消逝的那个春天。
就算当初发生了那样的事,其实我没有后悔过,和你们相识。那段日子是我非常珍贵的宝物。
五条悟愣了很久,才慢慢收起掌心,用力握紧,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自然地回应:是啊,太好了。
接着转移话题似的,他问了歌绘是不是都会在镜那里,得到了意料外的否定答案。
我们家族有一间交易店,我暂时会在那里帮忙,那不是个好找的地方,如果五条君要来,可以联系我的弟弟。歌绘往后退了一步,露出从头到尾乖巧旁听的浅绿发男孩。
镜点点头:或者你等我给姐姐买个手机,只不过那个地方可能会干扰信号,效率不高。魔力笼罩的范围似乎和磁场不合。
没关系,我会再来的。五条悟果断地把号码给了出去,却翻了一下手机页面后开始抱怨,真是麻烦,又是任务,为什么要打断我难得的再会啊。
他随手把手机塞回口袋,微微举起手告别:今天真是惊喜的一天,不过优秀的大人五条悟不得不去工作了,也是甜蜜的责任呢。我们下次再见吧,歌绘、镜。
白发青年转身欲走,却顿了一下,声音有些轻缓:对了,下次能为我再唱支歌吗?
当然。深紫发的少女毫不犹豫。
那真是令人期待。话毕,那人就闪身不见了。
在远离了那对姐弟之后,五条悟站在了某栋大楼的上,呼出了那口一直强行压住的气,把眼罩取下来,放在手中盯了一会,笑了起来。
看来遮住眼睛也不是没有好处,至少在那一刻,他能控制自己嘴角上扬的弧度,可控制不住眼神。
差点就忍不住,抱住他了。
虽然就算这么做了,歌绘也不会觉得有什么特别的意味吧,那一直是个对感情有些迟钝的家伙,到现在还是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天真模样。
可要是对回应有所期待,这个时候就糟糕了,至少要确定歌绘绝对不能再消失之前
终于完成了之前和五条悟见面的约定,镜和歌绘也松了口气。
这下他应该会把我们区分开来了。镜放松下来,看见歌绘赞同地点头,两人牵起手,拿出镜子准备传送回去。
一道光闪过,在原地的两人就不见了踪影,回到了镜子之中。
歌绘。镜喊了一声,歌绘颔首,就化为原本的【双】停留在了镜子里,接着又变成了栗子的模样。
那么我去工作了。粉发的女孩子软乎乎地笑了起来,谁也看不出她居然拥有能轻易掀翻大象的力量。
嗯。拥有同样思维的镜当然明白,这是在等待费奥多尔那条大鱼。
也不知是他很警惕还是暂时没收到消息,直到现在都没有疑似他那边的人来。难道是他消息渠道出问题了?
镜一边思考着,一边走出了镜子,转头就感知到了阿水的鳞片反应。
咦?
这是说?
可是那个人,他真的会?
来不及想太多,他直接变成了深蓝的人鱼,从镜子连接的海中一跃而出,扇动尾巴,控制水流,头也不回地冲向了早就记住的地方。
飞溅而出的水花、轻拍在脸颊的水珠,逐渐有些熟悉起来的气息与异国的花香。
越来越近的距离里,他深邃如海的瞳孔里,一点点印出了那片洁白的沙滩还有那个穿着黑西装、遥遥望着海面的人。
不是完全不熟悉的黑发,而是带着柔软感的棕色。
仿佛天空般包容、温和的眼眸。
还活着,阿纲还活着。
沢田纲吉阿纲!他低念着,却又像是确认般,忍不住喊了一声,不知道眼边的水珠为什么是温热的。
那人看见他,同样露出个惊喜的表情,然后用清润的声音回应:阿水,我回来了。
深蓝色的人鱼游到了海滩边,不愿意等那人越过水流过来,下半身被水幕笼罩,顷刻间化为白皙修长的人类腿脚,只踉跄了一下,就快速地跑了过去,对着那人张开了双臂:阿纲!
欸?腿?棕发棕眼的青年明显被眼前的一幕惊到,眼睁睁看着自己以为的人鱼朋友,直接变成了人类,还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往前走了两步,下意识张开了怀抱。
阿水准确地扑到了沢田纲吉身上,感受到了人类才有的温度和气息,才终于松下了那口气:是真的阿纲还活着。
把人抱了个满怀,感受到滑溜溜的皮肤,沢田纲吉脸红的同时,也发现阿水其实不太重,连平时他训练的一半重量都没有。
大概是水的化身的缘故?
他这样猜测着,听出来阿水口吻里的安心,觉得羞愧了起来。
因为之前没有想过要把阿水卷进来,更希望他不要被牵扯到,安安稳稳地活下来,所以没有告诉阿水他假死的事情。谁知道后来不但没有避免这种情况,知道真相的云雀前辈和Reborn他们又看热闹似的故意没有告诉阿水,就连十年前的自己都没说结果变成了现在的情况。
这就是所谓自己惹的麻烦,自己解决吗?Roborn也太恶趣味了些。
沢田纲吉心下叹气,面上却老实起来,认真道歉了:对不起,阿水。让你担心这么久,还不得不腾出手帮我,真抱歉。
没关系,阿纲回来就好。人鱼表现得很大度,就算之前没有告诉我你其实是Mafia,而是还是首领,都没关系。
完了,罪恶感加重了。
沢田纲吉勉强挤出笑容,开始交代罪状:那个,阿水,其实我有件事瞒着你。
什么?阿水松开他,有些不解。
还能有什么比他是Mafia首领更严重的事吗,怎么表情这么小心翼翼。
我没有死,之前是为了松懈白兰的警惕,所以假
棕发棕眼的青年话都没说完,就看见了人鱼的表情呆愣到面无表情,最后勾起嘴角、露出一抹和善笑容的过程。
巨大的海浪从人鱼身后抬起,仿佛世界末日一般垂挂天空,下一秒就能把人卷进其中,吞噬殆尽。
阿水,给我留条裤子行吗?
人鱼没有回答,只有透心凉的海水临头而下。
美丽的沙滩、漂亮的人鱼,还有一个衣服湿透了的苦笑着的男人,是出现在意大利的奇特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