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记得我曾昏睡几十载之事?”
江时卿略一思索,点头,“你那时突然昏倒,只是先前提醒过我,我便送你如画修养。”
“是,我醒来之后天都变了。”宛初心弦一紧,道:“整个眉尧皆传我的恶名,乃至民间也无我容身之处。”
烛火照得她脸上晦暗不明。
江时卿虽不知她为何突然提起这些,略一沉吟,打断道:“有些事我尚未记起,不过不假时日定会想清楚来龙去脉,还你一个公道。”
“好。”宛初像吃了定心丸,笑道:“那你得好好活着,直到全部想起来。”
闻此,江时卿露出恍然大悟状,嘴角浮起浅笑,“好。”
*
十余天看似风平浪静,看不见的角落暗流涌动。
好在一辰那边传来的消息尚且不错,识破云水巅的傀儡,破墨辰的诡计,让云水巅免遭内斗。他率眉尧联合云水巅,使用反间计,救出红霓。
深夜,临华殿。
江时卿派探子来报,孟氏已携部分精兵往金安赶来,路上畅通无阻,未曾遇到阻拦。
焱雀病怏怏躺在矮榻上,背脊上的莲花还剩三瓣,其中一瓣堪堪要落下。素日里最活跃的是他,眼下是越发没得精神起来。
“这还只是开始,再落下一瓣你会昏睡而去,若不解除契约,就醒不来了。”
毛茸茸眉心一跳,“仙君,可否先去地狱谷一趟?”
宛初顺手捋了捋他的毛,愁容满面:“并非我不去,只是时机未到。这世上原本无人知晓我还活着,想必是有人发现这个秘密,以契约为引,逼我现身。一旦入地狱谷,便是一场恶战。”
“主人所言极是。”焱雀声音微弱,强撑着身子起来,“不能因我一人让主人陷入危机,这事还需有万全之策。”
说完,瞥了一眼对面的江时卿。
如今皇上病重,他常来临华殿,焱雀看不顺眼也没法子。
江时卿抬眸,“你认为是谁泄露了这个秘密?”
“墨辰。”宛初斩钉截铁,万分笃定。
两人一兔齐刷刷看向她。
毛茸茸质疑:“他不过普通的眉尧修士,不可能知道。”
“之前我就奇怪他能修炼眉尧禁术,一直推测他机缘巧合入了白泽禁地,找到秘籍。说不定白泽还留了什么遗言,让他发现了。”
闻此,江时卿沉吟半晌,“一辰确实与我传了消息,乾元殿的湖边有些异常。”
宛初心弦一紧。
那个男人牵着她的手站在湖边赏雪的情形历历在目。回忆里,白泽最爱带她去湖边,就连名字也与之有关。
“羽衣翩跹霞光聚,水波潋滟迎鹢首。”
“什么?”江时卿大惊,“原来是这个意思。”
毛茸茸和焱雀:??
“原来他早已把答案放在我的名字里。”宛初恍然。
焱雀头更疼了,“主人,你别打哑迷。”
“所以那些水鸟并非偶然出现。”江时卿垂眸沉思。
“事不宜迟,我们去一趟眉尧。”
宛初起身,正欲往画卷走,只见一只猎豹沿着横梁而下,化作人形。
“殿下——”豹妖朝焱雀叩拜,“有个男人入太极宫,封锁内外,不得令不能进。”
江时卿撩袍起身,“我去一趟。”
“你去不过自寻死路。”宛初拦住。
殿外传来一阵喧哗,许多将士举着火把穿堂而过,还有一队人马朝临华殿而来。
“兵变?”宛初看向江时卿。
江时卿伸直长臂护住她,步步后退,“一时大意,倒是给了李湛那个混蛋机会。”
宛初再次侧目,诧异于江时卿的用词。她震惊地看着他这张隽秀的脸,若是配上满嘴“老子”的语气,倒真是霍渊的样子。
恍然回神,她纠正道:“不是李湛,而是墨辰。李湛只是他的傀儡罢了。”
言毕,她长袖一挥,眼前赫然出现一道门,“带着他们去你府上避一避。”
“你呢?”
她莞尔一笑,“我自有打算,你无需担心。”
焱雀不肯,道是要和主人同生死。
“带着你才是去送死。”宛初一把将他推进去,朝江时卿眨眨眼,“考虑下我之前的提议。”
说完,她镇定自若地斜靠在榻上,等着前来抓人的将士。
*
太极宫里的龙诞香越发浓郁,宫殿苍白的墙壁映照下,李济的脸色愈发惨白如纸。
他躺在拔步床上,虚弱得堪堪只剩下皮包骨,勉强睁开眼,看着眼前站着的三弟李湛,恨得牙痒痒却什么也做不了。
身边的侍卫悉数换了一拨人,贴身太监和宫女早已不知死在哪个角落。此刻,床前的男人盯着他,那是看猎物的眼神,就像当年他看着生命垂危的父皇一样。
风水轮流转,生在帝王家没有亲情可言,争权夺利时也没有谁会客气。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可李济却是恶语相向:“你弑兄,会遭天谴。我到了底下,也会诅咒你日日不得安宁。”
李湛抱臂靠在床边,“皇兄,人在做天在看,你我半斤八两,若是下地狱都是油煎火烤,不如我替你还多在人间享受几十年。”
数十盏油灯摇曳,照得大殿通明透亮,这时李济惊觉李湛那张脸上没有生气,像受人控制的提线木偶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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