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素白的手撩开门帘,身披银貂皮裘的女人不等马车夫摆上车凳便从车上一跃而下。她带上兜帽,扭头对车夫说:“你先走吧,我一会儿自己回去。”
说罢环顾了茶馆一圈,这间茶馆人丁稀落,唯有两叁个人四散在角落垂头交谈,顾明月松了口气低头将自己身上的皮裘裹好才慢悠悠踏进了店门。
在茶馆二楼的雅间中正燃着噼里啪啦的炭火,顾明月一掀门帘迎面便拂来一阵热气,她攥了攥冷冰冰的手心踏进了屋子。
房间正对着门的那面墙边设了榻子,榻上铺了软垫,榻中央放了个矮桌,矮桌上的茶水正冒着热腾腾的香气。
白锦身着一件淡紫近白色的褙子坐在榻上品茶。屋里温暖如春,但他的脸色却一如既往地苍白,即便涂了胭脂也遮掩不下。
可是就是这张病殃殃的脸,即便是赵元白那般不近男色的人,也不得不承认美得引人怜惜。像古画中浑身缭绕着轻烟的仙子,下一秒就要消失在人间似的。
白锦见明月进来,眼睛一下便亮了,他嘴角露出一抹极浅的微笑,接着装作不在意一般继续低下头打理茶具。
“没想到你真的会来……”他压低声,语气中似有些强装矜持想要尽力遮掩的羞意。
顾明月心说,难道我还能不来?
雅间中的空气暖融融的,她呆了一小会儿就觉得脸上发烫,遍随手将皮裘搁在一旁闲置的桌子上。
有把柄落于人手,顾明月面上还是要装作深情不悔的模样,嘴里念叨着在不知道是哪个话本子上看到的句子:“你邀请我,便是刀山火海我也会来。”
“你……”白锦闻言手都抖了叁抖,苍白的面色蹭一下便更红了,他倒也接触过两叁个女子,不过又哪里听过什么甜言蜜语?
他可不觉得明月是在夸张,低头细品,只品出几分情真意切。
来时他本还后悔,不该私下邀约于她,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传出去到底有失名节。因而还下定决心,今日便如女子之交般品品茶便罢,不越雷池半步。
可谁知她进门便是这样一句话,倒教他自乱了阵脚。
白锦脸上红晕未退,便又皱紧了眉头,心中默默想道,如今他已有婚约在身,与她如知己般相交便已心满意足,万不可再亲近半分了。
他稳了稳砰砰乱跳的心脏,柔声说道:“我听闻顾小姐在茶艺方面颇有建树,特邀约前来领教。”
茶艺?顾明月哪会知道他心中的弯弯绕绕,她对茶艺半点不通哪来的建树?她自从接到了白锦的来信便时时感到惶恐,只想知晓他叫自己来此的目的,哪有心思品茶?
“我可不会什么茶艺。”她心里想了什么直直白白讲了出来,但也不忘凹深情,装作对白锦的爱好很感兴趣似的问道:“你喜欢这个?”
白锦愣了愣,他下意识抬起头看向明月的眼睛,见她眼神真挚,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地点点头:“是,我从小便喜欢品茶,少年时还曾送过你一些我自己炒的茶呢。”
许是想起什么美好的日子,他脸上的失落很快再次被笑意取代了,瘦长的脸蛋仰面望着明月,大大的浅色的瞳孔满怀期待地看着她。
“……”啥?
明月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看着白锦连连点头,她紧闭着嘴巴压根不敢乱讲话,生怕多说一个字便会暴露了自己其实啥也不记得这个事实。
她这脑子里只记得她在国子监上学时确实和白锦关系不错,但具体细节她是真的忘得一干二净,只记得她俩最后闹掰那一段。
说起来从小到大,只有仇记得最久,至于其他的没有记的必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