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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其实是很多普通人的想法,要么从未意识到心理也会患病,要么就直接把心理疾病和神经病、疯子划上了等号,心理学是新兴科室,要走的路还很长,一上午的时间不过寥寥几人来咨询,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还是来问眼科医生什么时候过来的,说想给他父亲做白内障的手术。
    确实是有些挫败。
    池照虽然是临床的,跟着心理科的医生们一起,也感受到了那种不被理解的无力感,任重而道远。
    科里的医生不高兴,领队和几个高年资的教授自然不会不管,白天的工作结束之后,傅南岸提议大家一起吃个火锅,算是犒劳这一整天的忙碌。
    寒风刺骨的冬季,没什么能比热腾腾的火锅更抚慰人心了,这个提议一呼百应,众人很快行动起来。
    我去刷锅。
    那我生火。
    我去抱柴火。
    活很快分配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池照和陈开济两人还没有事做。
    你们两个去买菜?一个师姐着提议道。
    有时候偏偏就是这样,越是不想越要撞上,池照没有办法,点点头道:好。
    问了附近的村民哪里有卖菜的之后,池照和陈开济一起出了卫生所的大门。
    他们原本关系就不好,谁都没想着搭话,于是就这么默默无言走了一路。
    卖菜的地方距离卫生所不远,选菜倒是费了好一阵功夫,两人等着其他人把想吃的菜发过来,不知不觉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把他们想吃的都买全了。
    返程的时候天就黑了。
    农村的夜不比城市,天上的星星又多又亮,黑夜就是极致的黑。
    路上没有路灯,两人就把手机的手电筒打开照着前面的路,就这么安静地走了一路,快要回到卫生所的时候,陈开济却突然大叫了一声:啊!
    池照连忙转头:怎么了?
    疼疼疼!陈开济的表情拧成了一团,右脚像是弹簧般离开地面,好疼!
    他跳着往前走右脚不敢着地,池照马上反应了过来:你把鞋子脱掉!
    不等陈开济说话,池照便上前帮他把鞋子脱了下来,果然,陈开济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脚掌被划破了,渗出的血已经把袜子染红了。
    陈开济的表情痛苦:疼。
    实在是太疼了,钻心的疼痛牵扯着神经,池照则当机立断地蹲下,单手扶着他的脚腕把他的鞋脱掉:稍微忍一忍,应该是踩到什么东西了,让我看一下。
    池照陈开济有些不适地叫了声,池照单手握住他的脚踝,头都没抬,没事,你这就是小伤,放轻松,我这就帮你处理,很快就没事了。
    他的话是果断而坚定的,是医生能够给病人的那种天然的安全感。
    陈开济垂眸看着低头帮自己检查伤口的池照,风扬起大片的灰尘和黄土,池照却丝毫没有在意,他半跪在地上,没有因为两人之间的隔阂而有任何的差别待遇,想起自己曾经说过的话,陈开济心底突然有些不是滋味。
    第12章 我绝对跟他好好处
    陈开济是被路上的铁钉子扎到了脚,长长的钉子足有好几厘米,深深地嵌入了脚心之中。
    血不断地从伤口处渗出来,池照帮他进行了紧急处理,这些都是临床学生的基本功了,从实习到见习,池照练习过无数次。
    止血,包扎,池照一步步做得井井有条,陈开济张张口想要说些什么,池照以为他还难受,语气放缓了一点:再坚持一下,马上就好了。
    陈开济嘴唇翕动着,看着池照一步步的动作,最后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这里距离他们住的卫生所已经不远了,简单处理完伤口之后,池照把陈开济的手臂架在自己的肩膀上,半抬着他回到卫生所的大院。
    进了门,一个师兄迎了过来:怎么了这是?
    钉子扎了一下,池照手里还拎着买回来的菜,把菜递给前来问话的师兄,没什么大事儿,你们先吃吧,我去带他处理一下伤口。
    现在队伍里都是心理科的,多是咨询师,少部分医师转来的也已经很久不接触临床了,手生了,好在卫生所里还有个老大夫,有基本的工具器械,可以帮助陈开济进行伤口处理。
    池照扶着陈开济找到老大夫,又帮忙把他扶在床上,老大夫让陈开济半躺在床上,帮他把嵌在肉里的钉子拔出来再清创止血,池照则负责在旁边打下手。
    老大夫到底是经验丰富,三下五除二包扎好伤口:好了。
    旁边围观的师姐还不太放心:这样就可以了吗?
    说是让其他人先吃,他们也不可能就不管池照和陈开济了,说话这个叫周若瑶的学姐就是陈开济喜欢那个,确实挺温柔的,不怪陈开济惦记,一直关照着陈开济的情况,热腾腾的火锅架着,还是一趟一趟地往这边跑,她问老大夫,这种情况得打破伤风吧?
    老大夫点头,语气有些无奈:按理说是需要的,这个伤口有点深,但咱们这里没有这种东西,得到隔壁大湾村才有。
    疫苗属于很难保存的医疗制品,现在他们在的这个卫生所显然没有这个条件。
    那怎么办?池照微微皱眉,不然我们现在去大湾村一趟?
    会不会太麻烦了?陈开济有些犹豫,咱们明天还要去别的村子,耽误了正事就不好了。
    虽说有点大少爷脾气看不起人,陈开济其实很有大局观念,不想因为自己影响了整个队的人,众人在这边犹豫着,旁边站着一直没说话的傅南岸开了口:大湾村吗?我们的下乡计划里有这个村子,我可以和别的队伍商量一下,让我们明天先去那里。
    陈开济还在犹豫:会不会太麻烦了。
    傅南岸却很坚持:没关系。
    如果不换的话陈开济就要回县城打疫苗,队伍还有任务不能回去,傅南岸却不会丢下他不管,他不是那样的人。
    就这么办吧,傅南岸向来决策迅速,很快打电话协调好了调换顺序的事,我和其他科室的人商量好了,咱们明天去大湾村。
    这显然是现下最好的方案了,池照点头同意:那我们就先去大湾村打破伤风,然后明天和你们在那里汇合。
    我陪你们去,傅南岸说,你们两个实习生去我不放心。
    池照和陈开济都想推拒,但傅南岸坚持,于是三人还是一同踏上了去大湾村的路。村里不通汽车,老大夫叫来儿子骑三轮摩托车送他们,晚风呼呼从耳边刮过,四人很快就到了大湾村卫生站。
    来之前傅南岸已经和卫生站的医生们打过电话了,很快就有个约莫四十多岁的婶婶过来,把他们接入了卫生站里。
    叫我赵婶儿就行,赵婶低头查看着陈开济脚上的伤口,笑得还算和蔼,这是怎么受伤的?
    没注意被路上的铁钉扎到了,陈开济低着头说,谢谢您了。
    下次小心一点,咱们农村地上就是有这些小东西,赵婶用碘伏在陈开济的伤口上又擦了一圈,然后帮他打上了破伤风针,行了,你这个伤口处理得很及时,没什么大事儿了。
    伤口处理得及时其实是池照的功劳,陈开济偏头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反正第二天整个队的人都要过来,打完破伤风之后三人没再回去,直接在大湾村卫生站留宿了一晚。时间晚了,卫生站里的房间有限,只腾出来两间可以睡的,傅南岸作为教授独住一间,于是池照被迫和陈开济住在了一间。
    池照还是不太擅长和陈开济单独相处,把自己的被子叠好钻进去,想了半晌有点别扭地说了句:好好休息,陈开济嗯了声,亦默默钻入了自己的被子。
    房间里的灯关了,一点光亮都没有,是真正的伸手不见五指,折腾了一晚上池照也累了,躺在被子里快睡着了,又听到陈开济低低地喊了声:池照?
    池照被这声惊醒了:嗯?你叫我吗?
    陈开济沉默了好一会儿,说:对不起。
    池照还有点没明白,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陈开济继续说道:抱歉我之前那么说你。
    这事儿提起来确实挺尴尬的,两人的矛盾闹了好几个星期,池照确实是已经想开了,知道自己不需要和心理专业的实习生比了,但要说完全不介意陈开济说的那些话那也是不可能的事,被人看底、被嘲讽没能力没人会喜欢,人之常情。
    陈开济自然知道这些,又继续解释:我之前是真的不理解为什么你们临床学生要来心理科实习,后来傅教授让我和你道歉,我还觉得有点委屈,觉得是他在偏袒你。
    他也是第一次说这种话,说得坑坑巴巴的,语气有点不好意思:直到刚才我才意识到,确实是术业有专攻吧,虽然我们也有那些临床技能实验课,但感觉还是不一样,真让我上手的时候我还是会慌。
    话说的再多都不如亲身体验一遍,一场不大不小的意外过后,陈开济算是明白了这个道理,他虽然有时候会有点傲气却不是那种不讲道理的人,主动低头向池照示好:我们以后肯定还会遇到各种意外,就,互相帮助,互相学习,你多担待我点,成不?
    这话说的挺真诚了,池照点了点头,说:可以。
    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其实没那么多心眼,说开了,道歉了,池照很快原谅了他,实习生去不同科室轮转的目的其实就是这样,互相学习,取长补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半宿,原本的那点恩怨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第二天早上起床,陈开济直接和池照称兄道弟起来:池哥!起床了!
    池照大他半岁,这声哥确实叫的当之无愧,两人叠好被子走出房间,正碰上刚巧碰上傅南岸出来。
    毕竟不是专门住人的地方,卫生站的自来水管在走廊尽头的一个小角落里,怕傅南岸找不到,打过招呼之后池照主动说:傅教授我帮您接点水吧,这边水管不好找。
    傅南岸还没说话,旁边的陈开济便先开了口:池哥池哥你歇着吧!这活儿我来干就行!
    陈开济脚上有伤,走起来却挺快,大步流星地朝着走廊尽头走去,留池照和傅南岸两人还站在原地。
    这是怎么了?傅南岸有些好笑地问池照,他什么时候这么热情了?
    池照也没想到熟起来的陈开济是这个样子,只能眨眨眼睛说:我也不知道。
    傅南岸问他:你们俩和好了?
    嗯,池照摸了摸鼻尖,还惦记着傅南岸帮两人调和矛盾的事情,之前让您担心了。
    没关系。傅南岸笑笑,不再说什么。
    陈开济很快就端来了水,乡下条件不好,三人简单地洗漱了一下,池照不让陈开济再乱跑。怕他脚再受伤,自己去把脏水泼到外面的土地上。
    而趁着池照离开的功夫,陈开济清了下嗓子,主动走到了傅南岸身边:傅教授,我有点话想和您说。
    傅南岸微微挑眉:嗯?
    陈开济挺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我我就是想向您道个歉,我之前不该那么说池照的。
    他是心理专业的年纪第一,学习好家世也好,算是傅南岸的嫡系学生,他的大少爷脾气傅南岸一直都是知道的,倒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怎么突然想开了?
    就觉得池照挺厉害的,我看他给我包扎的时候特别熟练,陈开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之前一直觉得您是在偏袒池照,现在才觉得您说得对,每个专业都有自己的特点,不能用同一个标准要求,比如您要让我包扎我肯定就做不来,至少没他那么熟练。
    原来是池照的功劳,这就不奇怪了,傅南岸从未怀疑过池照的能力。
    你们都是很好的学生,要好好相处,互相学习。
    傅南岸稳声说,陈开济马上点头:那必须的,以后池照就是我池哥,我绝对跟他好好处!
    年轻人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写在说话的嗓音里,陈开济兴致冲冲地描述起池照的好来,说自己为什么早没发现。男生的友谊来的很快,一晚上的聊天之后他就真把池照当兄弟了,傅南岸笑着听他讲,表情温和,心底飞快地闪过了一抹微不可察的情绪。
    像是细细的针在心脏上扎了一下,若有似无的,却又有说不出来的滋味弥漫着。
    池照啊,那确实是个受人欢迎的好孩子,对谁都热情,招人喜欢。
    傅南岸的手指不动声色地抚摸着盲杖把手的位置,说:挺好的。
    作者有话说:
    傅教授你不对劲。
    第13章 也想送他一束棉花糖
    洗漱完后时间尚早,队里的其他人还没来,赵婶倒是早早地过来帮忙,还帮他们做了早饭。朴素的早餐只有两菜一汤,但乡下的铁锅大灶台做出来的菜与城市里相比还是别有一番滋味。
    辛苦您了。傅南岸在旁边帮忙把碗筷摆好,辛苦您大早上跑来。
    这有什么,赵婶豪爽地挥挥手,笑呵呵的,看向三人的目光里满是尊敬与仰慕,知道你们来我们村的人都可高兴了,我做这点不算什么。
    之前五院下乡活动也来过大湾村,村民们对省城来的医生格外感激,这是个落后而闭塞的村子,年轻些的劳动力大多出去打工了,只剩下些老人和孩子在村中留守,是不折不扣的弱势群体,得了病也难以得到有效的医治,省城里的医生对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大恩人的存在。
    赵婶是土生土长的大湾村人,村里重男轻女,她跟着父辈偷学医术但也只会些最基本的,见到省城的医生们过来自然想向他们取取经,她一脸期待地问:对了,你们是什么科的来着?
    傅南岸微笑着说心理,赵婶的表情僵硬了一下。
    心理?她显然并不懂这个,就是那种治精神病的吗?
    还不太一样,傅南岸和她解释,咱们日常认为的精神病都很严重,是疯了或者傻了,治不了,其实大多数心理疾病没那么夸张,这就是很常见的疾病,有关感知、思维、情感的行为,这些都和我们的心理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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