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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7章 喂狗了!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掏心掏肺……
    久诚会所的招牌摘了, 剩下一栋光秃秃的大楼。胡小钰坐在会所大门的马路对面,直到华灯初上,直到斑斓的霓虹把整个阮城点亮。
    一伙年轻人从他面前经过, 其中一对情侣为周末去哪里约会喋喋不休。
    男生最终说不过女生, 选择妥协,前一刻还面红耳赤的两个人转瞬间又和好了, 腻腻歪歪地粘在一块儿。
    胡小钰歪着头看着那一行人走远,不禁羡慕起他们来。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连这样平凡又普通的生活都不是人人能得到的。
    也许他不应该去见猫猫, 如果他们不见面,说不定猫猫可以活久些。
    那么多女孩都得救了,她却不在了。
    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光短暂到凑不成一集电视剧的时长, 他在这里坐了一天,已经回忆了数遍。胡小钰没有她的照片, 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真实姓名, 对她的了解少之又少。过不了几年,他也会淡忘曾经认识过这样一个女孩……一个曾把希望寄托于他的女孩。
    胡小钰触摸着自己的脸, 回想着猫猫那个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还有最后一面分别时她胆怯又欣慰的笑意。
    他把头埋在双膝间哭出声来, 拨通陈牧雷的电话。
    “哥,你们会抓到赵令宇的,对吧?”胡小钰狠狠地抹了把眼泪,哭腔浓重。
    陈牧雷在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道:“会, 你在哪儿?”
    “我没事,我就是……就是想猫猫了。”
    胡小钰挂断了电话,又哭了一阵子, 等哭够了才起身准备回去。
    绿化花坛的隔壁是两张供路人休息的长椅,胡小钰起身后才发现另一张椅子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不知道在这里待了多久了,见到他也没觉得奇怪,反而是胡小钰略微惊讶。
    “白哥?你不是应该在医院吗?”
    他鼻音重,明显哭过,白政这次没笑他,不过嘴上没客气:“医院住久了,偷着跑出来活动一下。我看你哭都看了半天了,胡小钰,你还是不是男人了,哭得像个小娘们儿?”
    “你偷着跑出来,被护士发现了要挨骂的。”胡小钰没和他计较,坐到椅子的另一侧,“你来这儿干什么?”
    “走着走着就到这儿了。”白政敷衍地笑了笑,实际上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儿。
    经过数日的治疗与修养,他的身体状态已经比刚获救的时候康复很多,只不过整个人始终精神不起来。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坐了一会儿,白政率先问道:“胡小钰,你说我是不是不应该被找到?”
    胡小钰知道他指的什么,摇头:“我哥说那些事和你没关系,况且他应该没心思想这些。”
    只要一天没有抓到赵令宇,没有找到周云锦,陈牧雷的心都是空落落的。
    “是啊,他应该……很恨我才对。”白政微微垂下头盯着地面,“我要是他,我都没办法面对我自己。”
    “幸亏你不是我,不然你在众诚一天都活不下去。”
    陈牧雷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把俩人吓了一跳。本以为胡小钰得借酒消愁,好在他除了情绪萎靡,没沾一滴酒。
    陈牧雷把车钥匙丢了过去:“你晚上去我那儿。”
    陈牧雷到底是放心不下他,胡小钰和猫猫相处过的地方只有这里,于是他开车过来碰碰运气。
    正好,胡小钰也不想一个人回家,乖乖回到车上等陈牧雷。
    胡小钰这一离开,剩下是俩人之间的气氛倒显得有些尴尬了。白政仓惶起身,张了张嘴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怎么跑出来了?”陈牧雷问。
    “就出来走走,”难得白政也有不知所措的时候,甚至不敢看他的眼睛,“没想到在这儿碰到胡小钰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那个……陈琰怎么样了?我……我应该去看看他,只是怕……怕他不愿意见到我。”
    白政语无伦次,眼神闪躲。
    陈牧雷没吭声,默然地打量他片刻,在他旁边坐了下来:“聊两句?”
    “好。”白政坐回去,双手十只交握,手指不安地微微动着。
    在白政脱离危险的那些日子,陈牧雷去看过他一次,没说上几句话,白政就病怏怏地以休息为由变相地赶他走了。
    “要不是今晚我来找胡小钰在这里碰到你的话,你是不是准备一直躲着我?”陈牧雷直截了当地问,“觉得没脸见我?”
    “……”白政就知道这人一向不会拐弯抹角:“胡小钰他怎么了?”
    陈牧雷看着对面久诚会所的大楼,道:“赵令宇手里有一个女孩,胡小钰答应会带她安全地离开久诚。”
    “那女孩呢?”
    “在我找到你的那天,也在你的隔壁发现她的尸体。”
    白政身子一僵,唇线和下颌的线条绷得紧紧的:“他刚才什么都没和我说。”
    陈牧雷并不意外:“他要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回去我揍他。”
    白政咬了下嘴唇,自嘲道:“他现在就算是和我动手都是正常的。”
    陈牧雷:“那就是没大没小,不守规矩,怎么不该揍?”
    白政双手紧握,用力到颤抖,他终于按捺不住情绪,猛地爆发出来:“陈牧雷,你真踏马没必要这样!众诚已经没了,你不用继续在我面前忍辱负重了!”
    “那我应该怎么样?”陈牧雷平静地反问。
    他越是如此,白政就越发怒火中烧:“你非要在我面前装深明大义、宽容大度?换做是我那么小就差点死在那些人手里,后面又发生这么多事,都到现在了,不把他儿子打个半死都对不起这些年来我所受的苦!”
    他话音刚落,陈牧雷的拳头已经挥了过来,结结实实地打在白政的脸上,身上。
    白政吐出口中血水,咬牙切齿着:“这就完了?”
    “没完。”说罢,陈牧雷解开西装扣子,快准狠地又出了几拳。
    白政不闪不躲,生生地挨着受着。
    胡小钰在车里发呆,无意中看到这边打起来了,着急忙慌地从车里跑出来挡在白政身前截住陈牧雷的攻击:“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陈牧雷顺势收手。
    时间已经很晚了,却也聚集了不少好事围观者,还有人拿出手机想拍照,被胡小钰制止住。
    “都干嘛呢?哥们儿打架没看过吗?大半夜不回家睡觉怎么哪儿有事哪儿到!赶紧走走走——”
    等把人统统撵走,胡小钰从车里拿了纸巾回来给白政擦血,还找到了半瓶不知道放了几天的矿泉水给他漱口。
    陈牧雷天生蛮力,不悠着点很容易出事,白政觉得自己的牙都被他打松动了,嘴里的血好半天止不住。
    胡小钰有点急了,忍不住埋怨陈牧雷:“你又没喝酒,发什么酒疯啊?白哥都还没出院呢,你怎么不下手再狠点直接给他打到icu去?”
    白政低着头红着眼睛,推开胡小钰,问陈牧雷:“你就这点儿本事?”
    陈牧雷嗤笑半声:“白政,胡小钰都比你懂事。”
    胡小钰:“???”
    “刚才一共打了你五拳,为老陈,为陈琰,为周云锦,为胡小钰,最后一拳是我为我自己。”陈牧雷道,“你说得没错,这些年我担得起忍辱负重这四个字。我是人,不是神,做不到百分之百的深明大义、宽容大度,我原谅不了白鸿泉赵令宇那些人,活该你姓白,就凭你白家的所作所为,你挨我几拳不亏,我也早就想这么干了。”
    胡小钰:“哥!你疯了!”
    “但是,我有多少本事,不是要用在你身上的。那些丧心病狂的事是白鸿泉和众诚做的,不是你白政做的,这一点连胡小钰都明白!你我从小一块儿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应该知道,我对你——白政,别说你一点儿感受不到,”陈牧雷哽咽,“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在掏心掏肺,你敢说你不知道,我这将近二十年的——”
    白政倏地抬头,和陈牧雷的视线碰上。
    陈牧雷当真是出离愤怒:“都踏马的是喂狗了!”
    当初小白政的无意之举,让白鸿泉和赵令宇留下了陈牧雷一条命,他对陈牧雷至始至终都是真心以待。
    小的时候,陈牧雷也曾迷茫过,白政的身份于他而言是特殊的,他挣扎过很长一段时间,最终选择暂时屈服于他人生之中得到的第一份纯粹干净的友情,反正他要活着,暂且当真也没什么不好。
    谁也没料到时间一晃就到了现在,当初的“暂且当真”,不知不觉中便让他忘记了什么是暂且。
    白政红了眼,眼底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陈牧雷同样隐忍着巨大的痛苦:“我想过你我之间会有这样的一天,很多年前我就想过。把你爸送到监狱里的人是我,让你家破人亡一无所有的人是我,毫不犹豫选择牺牲我们之间兄弟感情的人也踏马的是我!你是不是觉得我终于大仇得报,应该特别痛快?”
    白政别开眼:“你……就不该救我出来。”
    “你太小看我了,白政。”陈牧雷心里难受极了,椎心泣血的那种难受,“你应该去看看在昆灵区游乐场挖出来的那十七具孩子的尸骸,去看看用来给久诚当赚钱工具的那些被虐待的孩子身上的伤,还有被众诚囚禁起来那些小孩在获救之前是在接受怎样残酷的训练!如果我只是为了报私仇,还用等到现在?你对我从来不设防,只要解决了你就够白鸿泉崩溃了!难道这些年我缺这样的机会?”
    陈牧雷眼底潮湿,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我踏马的不是为了这个,我救你也不是为了今天走一个兄弟反目的剧情,是因为我知道我身边那些尔虞我诈虚以委蛇两面三刀的人之中到底谁是最真的那个!”
    白政觉得自己无颜面对陈牧雷,陈牧雷又何尝不是。
    在正义与情义之间,他选择了正义。
    作为警察,陈牧雷别无他选。
    作为兄弟,陈牧雷对白政的愧疚口不能言。
    ……
    陈牧雷鲜少这么激动,听得两个人半天没说出一个字来。胡小钰偷着抹了抹眼泪,走到一旁去把空间让给他们。
    血水在嘴里积聚,白政偏头吐掉,用手背擦着血渍。
    在久诚大门前,他们闹成这样,讽刺又好笑。
    “你憋了这么多年,总算能把这些和我挑明了,”白政吸吸鼻子,“出够气了吗?”
    陈牧雷攥了攥右手:“说实话,还没有,但再打下去我怕你真出不了院了。”
    “那……”白政欲言又止,按着被打疼的腹部,“你可以等我康复一些吗?”
    陈牧雷有些错愕地看向他,白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等我好些了,你什么时候想出气,随时都可以来找我,反正我也打不过你。”
    “……”
    “只要每次留我一口气就行。”
    “……”
    “我说真的,”白政认真地回视他,小心翼翼地试探着问,“可以吗?”
    恩怨是非一旦糅杂了感情就只剩下恩怨,无法再辨是与非了。
    白政自然明白白鸿泉罪恶滔天,罪不容诛,这是无法更改的事实,即便没有陈牧雷卧底众诚,众诚也迟早会有罪行大白于天下的那一天。
    白政不愿再纠结他们之间谁背叛谁,谁出卖谁,他只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资格替白家弥补些什么。
    陈牧雷从他眼中读出了他的意思,更看到白政那小心掩藏着的对于这段情谊的不舍。
    那眼神在无声地告诉陈牧雷,如果他不怪他,是否有一天,他们还能再做兄弟……
    如果,陈牧雷也愿意的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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