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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身后并无依仗,只靠父亲宠爱谋生,这些年来,色弛爱衰,为什么不杀了她?父亲定不会为了这一个舞姬与您起争执。”
    玉母觉得颇为在理,但细细一想,又觉何至于此,摇摇头不再多言。
    玉龙瑶若无其事地捏了捏下巴,遗憾地望向了廊外。
    可惜。
    那舞姬,或者说庶母倒是颇为喜欢玉龙瑶。她感激他当初在玉父面前替她说话,又喜欢他的聪慧天真。
    玉龙瑶十二岁那年,这位庶母终于有了身孕,诞下一子,可惜这小孩子实在平庸无奇。
    庶母时不时笑着同玉龙瑶打趣:“你我如此合得来,倘若你弟弟像你就好了。”
    这话本是一时的场面话,孰料这小孩子越长反而越像玉龙瑶,黑眼珠,窄下巴,薄软的笑唇。
    那一日,庶母回到屋里,这小孩子偏着脑袋,微微一笑,喊她:“母亲。”
    一言一行,竟与玉龙瑶所差无几,吓得这位庶母立时昏迷了过去。
    后来经查证才知晓,是玉龙瑶夺了他这位庶弟的舍,究其原因,玉龙瑶作不解状:“二娘不是想要弟弟与我一般吗?”
    这件事当然不了了之。人们只当玉龙瑶年幼无知,这才犯此大错,他是备受宠爱的嫡子,略作责罚便算揭过。
    至于这位庶母后来却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我以为你很喜欢二娘。”
    玉龙瑶漫不经心地笑着回答:“我只是给每一个提出问题的人,作出最恰当的建议罢了。”
    玉龙瑶十七八岁那年,几个哥哥都相继成亲生子,那年,玉家遭逢外敌,玉龙瑶身殒。
    而这一年,玉家大郎的妻子刚巧有了身孕。
    这孩子还在娘胎里的时候,玉家大郎曾叹息着道,这或许是瑶儿换了一种方式来陪伴你我。第二年,夫妻二人诞下了他们第一个孩子。
    笑意盈盈,生来即能言。
    仿佛是一场诅咒。
    **
    这一厢,绞尽脑汁,编了这么一大段话之后,没等到玉龙瑶的回复,金羡鱼迷迷糊糊地枕着玉牌沉沉睡去。
    没了情丝之后,竭力扮演一位崩溃中的妻子也是很累的。
    好在她有未来的记忆打底,演起来竟然还有模有样的。
    玉龙瑶回不回复她本来都没什么所谓,只不过做戏要做足,拿稳恋爱脑剧本不动摇才能打消这货的疑心。
    原著里,玉龙瑶行为处事可谓十分有礼貌,有礼貌地做着各种屑行为。他善于控制自己的面部表情,喜欢恶作剧,是个活脱脱的混乱邪恶,浪得没边的愉悦怪。
    不留个心眼,怎么好撬他的墙脚?
    **
    第二天一早,金羡鱼神清气爽地醒来,略一思索,还是换了件素净的,便于行动的白衣,乌发利落地束在了脑后。
    她是真心学剑的,非单单只是为了勾搭谢扶危。
    她一步出房门,就有什么东西迎面跌落。
    伸手接过来一看,竟是一支带露的梨花,沁凉动人。
    金羡鱼微微一愣,抿唇一笑。
    修真界的花草树木一向是不受四时限制的,或许是哪支梨花被风吹落,跌在了她门前吧。
    一大早上见到琼苞芳洁的梨花,令金羡鱼的心情也不住轻快了不少。
    等她走到庭中的时候,谢扶危已然在等她了。
    此处本是一片白梅林,此时天际横白,明明是苦热的盛夏,却寒色浮凉,寒意清肃。枝影横斜,浮光霭霭,好似误入香雪堆里。
    谢扶危趺坐在庭内,面北而跪,神情柔和而虔诚,白梅瓣瓣落在他肩头,发梢。由于他本就白发白睫,浑似玉人,香雪满身,竟不分彼此,恍若与白梅融为了一体。
    “我来得晚了吗?”
    谢扶危循声望去。少女这几日本就在病中,身体未曾好全,面色苍白如雪,浑似少了一层血色,双眼却是明亮,如沁凉的银子。
    其实她来得一点儿都不晚。
    尊重是相互的,对于女人赴约要迟到个无伤大雅的几分钟的言论,她向来嗤之以鼻。
    哪怕有未来的记忆打底,出门前金羡鱼也摸不大清楚谢扶危喜欢的到底是什么类型的,思及攻略更觉蛋疼,难道说是天选cp,高冷剑尊x古灵精怪小妖女吗?!
    只是她如今面色苍白,刚当众做了个人流,看上去怎么也不适合扮演小妖女吧?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金羡鱼若有所思。
    ……
    谢扶危摇了摇头,垂在鬓角的金链微微一晃,如美人珠帘。
    不言不语间,一柄乌鞘小剑已刺破手掌射出,他信手握紧了血淋淋的剑柄,剑意运转,眼中霜白渐染,如雪白的银色浪潮,渐渐涌起。
    饶是听说过洞真子谢扶危以身为鞘,运转剑意和情绪激动时眸色都会染白。
    她只见过床上眸色霜白的谢扶危,还没曾见过拔剑时的谢扶危。
    亲眼见到这一幕,金羡鱼头皮不禁一阵发麻,哑口无言。
    这只是一柄乌鞘小剑,据说谢扶危他的本命剑“人间世”藏于体内,拔剑更加丧心病狂。
    关于这一幕,原著《长生乐》有十分详尽的描述。
    【两只霜白的眼珠转动了三两下,这圣洁如处女的身躯裂作血淋淋的两半,剖腹剜心不过如此,五脏六腑骨肉筋皮清晰可见,剑光如雪龙涌出,握着剑柄的手顿了顿,迳将‘人间世’自绵软鲜红的内脏中霍然抽出。】
    或许有朝一日,他能将金羡鱼纳入他体内。
    只不过还不是现在。
    他像是一条雪蟒,伺机而动。
    对面毕竟是不世而出的剑道宗师,金羡鱼不敢掉以轻心,忙定了定心神,拧眉凝神,小心应对。
    今日主要是谢扶危指点她,故而金羡鱼也没客套,长剑在手,朝谢扶危行了一礼,这是与前辈过招时的起手式。
    剑道一途上,谢扶危足够称之为她的长辈。
    谢扶危眼睫一颤,敏锐地察觉到,长剑甫一入手,面前的少女就好像变了个人。
    脊背挺直,眼神清亮,神情凛冽。如一柄将出鞘的青锋。只是想她才小产不久,终究觉得如凌霜的寒梅一般,别有一番冷清坚韧的风致。
    金羡鱼挺剑向他眉心挑去。
    这只是二人切磋喂招,点到为止,不讲求仙人打架地动山摇。
    谢扶危的剑招倒并不怎么诡异,平实简单,但剑法多变,立点清晰,轻轻一扫,旋即格开了她的剑身。
    金羡鱼急向他腰胁斜刺,还没近身,便觉一股一股柔和的劲力迎面送来,这力道不甚刚猛,却如滔滔不绝奔流的江海,足将她推出去丈远,倒逼她往后退了几步,这才站定了。
    未等她站稳,雪龙般的一剑又至,金羡鱼暗叫了一声不好,足尖一点,忙跃上半空。
    可剑光竟如无处不在一般,组成了一道光幕,剑光飒沓如流星电转。金羡鱼疲于招教,一时之间颇有些狼狈。
    这些剑招经由谢扶危施展而出,竟如穿衣吃饭那般简单。
    或许剑招本该这么简单,正因为谢扶危心思太浅,玲珑透彻,才能臻至“少即是多,无胜于有”的境界。
    ……糟糕。金羡鱼心中微微一凛,这样被谢扶危牵着鼻子走,恐怕再难翻身。
    她心下肃然,隐隐也觉察出来了自己的毛病所在。
    谢扶危轻轻说:“你行剑太过保守。”
    金羡鱼若有所思,或许是一直走脆皮法师流放风筝的缘故,她行剑偏稳,不敢正面迎攻。
    金羡鱼抬起眼笑了一下说,“我本来还以为仙君会责怪我畏手畏脚,不配用剑。”
    谢扶危有些惊讶和困惑,眼里看不出对“剑道”二字任何的尊敬,他平铺直叙般地说:“剑是死物,只有人御剑,从来没有剑御人的道理。”
    是她被各种网络小说里嗜剑如命的人设给洗脑了,金羡鱼附和道:“的确是这个道理。”
    “……”谢扶危顿了顿说,“若你有任何不懂之处,还可以问我。”
    金羡鱼笑道:“这怎么好麻烦?”
    谢扶危语气平淡:“不麻烦。”
    他此时双眼全白,银发披散,眉眼秀美,看人的时候怎么看都怎么有点儿恐怖谷效应。
    这双澄澈又漠然的双眼,却叫人无法,或者说不敢拒绝。亦或者说拒绝了也没有用。
    金羡鱼不好拒绝,含糊应了,将注意力重新转移回剑招上来。
    不就是a上去么!好歹也是原著盖章的正道人物,总不会一剑刺死她。
    ……
    好吧,还是有点儿忐忑的。
    这个谢扶危给她的感觉怪怪的,既不像“未来”那个存在又不像原著里描写的那位剑仙。
    她总觉得谢扶危有点儿像活在自己世界里的人,对外界充耳不闻,有一套独属于自己的,逻辑自洽的行为体系。
    多想无益,金羡鱼豁出一口气,脚下使出“银河飞渡”,硬着头皮,崩、挑、劈、刺,连番快攻乱打,终于抢出一线生机来。
    只是这不要命的打法带来的弊端也是显而易见的,不移时的功夫,她身上就见了伤,攥着剑柄的手血淋淋的,正往下滴着血。
    金羡鱼扫了一眼,却笑了,笑容不甚在意,面庞莹润有光,眉眼弯弯,竟有些疏朗的气态。
    倒不是她抖m,主要是因为宗师不愧是宗师。她已然有些了悟,浑身上下不免热血沸腾。
    “我算是明白啦。这便是以攻代守吗?”
    说来还挺惭愧的,她的剑法知识基本上都来自小时候偷看她爸的武侠小说。
    金庸老爷子说过“敌人最强处便是最弱处。”、“攻敌之不得不守”或许就是这个理了。
    谢扶危思索着金羡鱼话中用意,又顿了半秒:“也可以这么说。”
    ……虽然是夸奖,但看着总觉得更诡异了!
    接下来,金羡鱼更加不敢掉以轻心。
    两道剑气忽而相交,忽而避开,剑光如弧横扫地面,掀起白梅如雪如席。
    她的剑法学自玉家的逍遥剑法,讲究势正招圆,动迅静定,力求飘逸,但难免失却锐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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