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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到红绿灯路口,前面停了长长一排车,孟钊停下车子,耐着性子等着这个长达一分半钟的红灯,还剩下三十秒的时候,他忽然瞥见一辆车停在路对面的疗养院门口,从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孟钊一眼便认出了陆时琛,真是巧了,他今天来文昭区,陆时琛也恰好过来。
    他想起陆时琛昨晚问的那句什么时候见面,居然这么快就见面了
    不过,这大清早的,陆时琛不工作,到护理院做什么?
    旁边那女孩是上次出现在陆时琛家里的那个么?如果是一起到疗养院看望长辈的话,那这关系还真是够暧昧的就这还说不是女友?
    渣男,妥妥的渣男。孟钊心道。
    红灯变了绿灯,前方的车队开始缓慢行驶,孟钊脚下松了刹车,他打算不跟渣男打招呼了,还是干正事比较重要。
    他踩着油门,赶在绿灯的最后一秒过了马路。
    *
    请问您怎么称呼?
    周。
    周先生,您说一下家里老人的情况,我帮您做一下推荐。
    陆时琛走在疗养院内部的长廊上,停在窗边,观察着这座疗养院的构造。
    这是本市最豪华的一家疗养院,院内亭台楼阁修筑得颇有几分古色古香的气韵,有几个老人正在对面的长廊上缓慢地散步。相比高中那会儿,这里后来又扩建过,结构和格局都发生了很大的改变。
    旁边的客户经理见陆时琛不说话,又问了一遍:周先生?
    你去忙吧,我自己看看就好。
    这怎么行呢?客户经理殷勤地笑道,服务客户是我们的指责,您可不能让我失职啊。
    那就继续往前走吧。陆时琛没再坚持,跟着客户经理的指引,继续朝长廊的那头走过去。
    我们这里的医生都是从三甲医院挖过来的,经验非常丰富,一旦老人出现什么紧急情况,会在第一时间给予救治
    去年全院上下都装了新风系统,来,您来这间房间感受一下,温度非常适宜,再过两个月就要夏天了,这套系统就算开冷风,也不会让客人觉得有丝毫不适
    客户经理滔滔不绝地介绍着,陆时琛打断他:抱歉,能不能借用一下这里的卫生间?
    可以可以,客户经理走到门口,朝不远处指引,公共卫生间就在走廊尽头,来,我带您过去吧。
    让他自己去吧,您接着给我介绍介绍,一直在旁边没出声的乔遇这时开了口,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一会儿看完了我还有事,反正也是给我奶奶看的房间,我男朋友只是抽时间过来陪我而已啦
    乔遇说着,陆时琛已经走远了。
    乔小姐,你男朋友真是一表人才啊,见乔遇话里话外秀了一番恩爱,客户经理也很有眼色地奉承道,跟电影明星一样。
    电影明星哪有我男朋友帅,乔遇笑嘻嘻的,我们接着看吧,我觉得一楼太矮了,高层还有房间吗?视野还是挺重要的,视野好了,心情也会好,心情好了老人才会长寿,你说是不是
    乔遇反客为主,将客户经理拉到电梯前,与此同时,陆时琛也拐进了卫生间。
    公共卫生间里空无一人,陆时琛走到窗前,抬手打开窗户,他用手撑着窗沿,两条长腿一翻,从一楼翻了出去,然后朝护理院精心打理的那片花园走过去。
    上到六层,乔遇缠着客户经理,让她带着自己把所有房间都逛了一遍。
    十几分钟后,六楼的房间都逛完了,她在客户经理的陪同下走在走廊上,朝外看了一眼,陆时琛已经从花园的方向回来了。
    客户经理被乔遇缠得晕晕乎乎,这才想起一直没出现的陆时琛:乔小姐,你男朋友呢?
    啊,对了,我男朋友呢?乔遇也装作才想起来,哎哟,刚刚看得太开心,把我男朋友都给忘了,他估计没找到我们吧正在这时,乔遇的手机铃声响起来,她对着客户经理笑笑,这不,打电话过来了。
    我们在六楼呢,对不起啊亲爱的,我错了,我这就下去找你乔遇挂了手机,拉过客户经理,完了完了,我男朋友生气了,咱们赶紧下去吧。
    下了楼,陆时琛等着大厅,乔遇匆匆忙忙地走过去,一迭声地说着:怪我怪我,我的错
    客户经理落在后面,看见比乔遇高出一个头的男人,眉宇间似乎缀着些不耐,看来确实是等得有些烦躁。
    客户经理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走过去连声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周先生,是我的疏忽。
    乔遇主动替她开脱道:跟你没关系啦,主要还是我的错。对了余经理,我觉得你们这里的条件还不错,我挺满意的,你的名片给我留一张吧?回头考虑好了,我再联系你。
    要不要带周先生再逛逛?客户经理提议道。
    我还有事,算了。陆时琛语气冷淡。
    面对着陆时琛有些不配合地态度,客户经理一时有些语塞。看着陆时琛不由分说地转身走了,她只好陪着笑将两人送出大厅,目送两人离开。
    怎么样?找到你想找的东西没?走远了,乔遇才低声问。
    算是吧。陆时琛说。
    你到底要找什么啊我帮了你,你总要满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吧。
    陆时琛没说话,看样子并没有打算回答。
    乔遇嘀咕道:什么啊神神秘秘的。
    第31章
    文昭高中。
    成绩单?这次换了个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接待孟钊,对方比上次那个女人要油滑得多,孟警官您这就开玩笑了,有哪个学校会留着十多年前的小考成绩单,我们这里只存了十年前的重本录取名单,要不我找给您?
    不等孟钊点头,对方就转头吩咐工作人员在电脑上调出名单打印出来。
    还有他们这一届的毕业照,麻烦也一并找给我。孟钊说。
    拿到毕业照和高考成绩表,对方又盛情送孟钊出校园,那架势,生怕孟钊会在学校里多待一秒。
    下电梯时,孟钊跟那人闲聊了几句:刚刚从楼梯走上来,看见墙上挂了不少优秀校友的履历,看来贵校对于学生很重视啊。
    那是当然,对方冠冕堂皇地点头,学校自然以学生为本。
    是以知名校友为本吧?对于赵桐、周衍这样要么高考前就跳楼自杀的,要么十年之后被人勒死的,对于学校来说,就好像校园里死了一条流浪狗一样简单,对吧?
    对方意识到孟钊这番话来者不善,干笑了两声道:您这就言重了,我们也想知道真相,但实在是有心无力啊
    当年赵桐高考前自杀,学校为了次年招生率,花了不少钱公关媒体,还费心请了陆成泽做律师,对于维护学校名声来说还是挺成功的。
    电梯开了,两人迈开步子走出去,那中年男人这次不说话了,大概是想让孟钊赶紧说完赶紧走人。
    走到校门口,孟钊停下脚步:原本这校园暴力案已经过去十年了,市局也不是非得动用警力查得一清二楚,但既然贵校在这案子上这么配合,我也打算代表我们市局送贵校一份厚礼。等真相查清之后,一定会请官媒出面,重点报道这桩旧案,保证不遗漏任何细节,在招生季之前把贵校当年的作为全部宣传出去。
    孟钊这番话说完,走到校门口,向对方伸出手,男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碍于孟钊的身份,只好伸手握了握。
    上了车,孟钊系上安全带,扫了一眼那份高考成绩表和毕业照,放到副驾驶上,打算等回市局再好好看看。
    他打算拿着毕业照和张潮修复的那一小段视频进行对比,看能不能对上号,不过,那段视频模糊成那样,估计不会有太大收获,只能一点一点往下摸索了。
    他把资料放到副驾驶的位置,手机铃声这时响了,是技侦的张潮来了电话:我刚查了一下你早上给我的那个网络电话。
    怎么样?
    多层加密,破解了两层,到第三层中转站就无法定位了,这种层层防护的网络电话,基本没有破解的可能。
    辛苦潮哥,还有一个问题,这种网络电话不好搞到吧?
    很难,涨潮说,一般容易搞到的那种付费网络电话,基本也就一两层加密,破解起来很容易,像这种专业级别的,估计得花大价钱。
    挂了电话,孟钊又调出那条成绩单的短信,到底是谁这么大费周章地给自己提供线索
    不管怎么样,先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吧,孟钊按熄屏幕,将手机扔回中控台上。
    从学府路出来,孟钊驱车前往赵云华旧家的住址。
    行驶了大约有一公里,车子开到十字路口,再开一段路,又要经过温颐疗养院了。
    等红绿灯的间隙,孟钊想了想,拿出手机,给陆时琛拨了个电话。
    听筒内的嘟嘟声响起来,过了一会儿对方才接通了电话。
    你在哪儿呢?孟钊问。
    在外面,找我有事?
    不是要吃烧烤么?一会儿请你啊,我正出外勤,正好开车接你去,地址给我一个。
    你在哪儿?陆时琛问。
    孟钊察觉到陆时琛的谨慎,似乎陆时琛说话一直如此,也不知他是在刻意隐瞒什么,还是确实一贯如此。
    你先说你在哪儿啊,绿灯亮了,孟钊开车驶过路口,索性跟陆时琛玩起了初中生的幼稚话术,我先问的。
    听筒里沉默了短暂的片刻,陆时琛问:你来文昭区了?
    嗯,来的时候正好看见你了,被陆时琛猜中了,孟钊不跟他打马虎眼了,他将车沿着路边慢悠悠地开,这一大早带着姑娘去疗养院做什么?
    探望老人。
    废话,孟钊腹诽一句,去疗养院不看望老人,难道是去看望孩子?
    见对方每一句都答出了明明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的效果,孟钊察觉到陆时琛可能在回避透露自己的感情生活,也是没有人愿意被别人看穿自己渣男的本质。
    孟钊觉得自己这电话打得有些多事,连他自己都说不清为什么要打这通电话。
    眼见着马上要开到温颐疗养院门口了,他顿觉无趣,想挂电话了:那你探望吧,我先开车走了啊。
    别走,陆时琛在电话里说,看见你了。
    孟钊下意识一踩刹车,转头一看,车子正经过温颐护理院门口,陆时琛从温颐护理院走了出来,他腿长,走在前面,后面还跟着那个一路小跑的姑娘。
    陆时琛侧过脸跟那姑娘说了句什么,然后就径自朝孟钊的方向走过来了。
    陆时琛走过来,拉开车门,先是拿起了副驾驶位置上的毕业照和高考成绩表,然后坐了进来,孟钊朝那女孩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就这么把人撇这儿不管了?
    她开了车过来。陆时琛扣上安全带,你要去哪儿?
    去赵云华和赵桐以前的家里看一眼。孟钊又看了一眼不远处那女孩,心道陆时琛可真是渣得理直气壮。
    赶紧陪姑娘回去吧,孟钊没急着启动车子,我正工作呢,没空顺路载你回去。
    我跟你一起过去。陆时琛说。
    乔遇上了自己的车,把车开过来,还落下车窗跟陆时琛摆了两下手。
    她走了。等那车开上了路,陆时琛又说。
    孟钊听懂了,这句话的意思是,我现在只能跟着你走了。
    孟钊:这人不仅渣起姑娘来理直气壮,说什么都挺理直气壮的。
    行吧,孟钊总不能把他从车上赶下去,一会儿别打扰我工作。
    陆时琛说:嗯。
    孟钊开车上路,忽然记起一件事:哎,我刚刚突然想起来,咱们高中的时候是不是来这儿做过义工啊?我记得那会儿这里没这么大,好像也不叫温颐疗养院,叫什么仁安护理院?
    陆时琛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那次还头疼来着,亏我还好心还跑去药店给你买了止疼片,回来你就不见人影儿了。孟钊侧过脸瞥了陆时琛一眼,什么人啊都是,我那天来回跑了四公里!
    一提起这茬,孟钊又想起了那天发生的事情。算起来,那才是他跟陆时琛第一次产生交集。
    那是高一开学后不久,班主任在十一假期前组织全班到护理院进行义工活动。
    那天上午,孟钊因为去拘留所探望舅舅,到达仁安护理院时已经九点多了。
    因为不知道班上同学都去了哪里,他只好在护理院内瞎转悠了一阵,没想到碰上了陆时琛。
    陆时琛当时蹲在地上,两只手死死按着太阳穴,孟钊快步跑过去,跑近了才看清他脸色白得几近透明,眉心紧锁,额头上沁出了一层冷汗。
    孟钊不太认识班上的同学,但陆时琛这人的长相实在太过打眼,以至于他一眼认出这人就是坐在他斜前方的那位高冷学霸。
    怎么了?孟钊半蹲下来看着他,头疼?
    对方仍是捂着太阳穴,没搭理他。
    我扶你到那边坐吧。孟钊伸手把他扶起来,陆时琛像是被刚刚那阵头疼耗尽了力气,一大半体重都压在孟钊身上。
    孟钊没见过有人能头疼出这种架势,他甚至有一瞬间怀疑对方得了什么不治之症,有些担忧地问道:带药了没?
    陆时琛仍旧没说话,孟钊看见他胸口起伏,呼吸急促,似乎还在被头疼困扰。孟钊摸了摸校服的兜,摸出了两颗巧克力糖,随身带两颗糖是他那时候的习惯,他剥开糖纸送到陆时琛唇边:你要不要吃点糖,甜的,能缓解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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