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怀欣答案一如既往,让祝也别管,好好学习就行。
那晚母女俩睡在一张床上,祝也背对着常怀欣,彼此沉默。
良久,久到祝也几乎快要睡着,她终于听见常怀欣开口,像是自语,又像是说给她听,语气平静。
“公司是我的心血,我绝对不会净身出户,我要带走属于我的东西。”
“你爸现在有多疯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是把你和公司一起带走,没能把他送进去,又让他一无所有,他会杀了我的。”
祝也一时间骇然。
常怀欣话音又一转:“不过我只是在假设。你好好读书就行,别想这么多,没那么严重。睡吧,岁岁。”
“……”祝也没吱声。
祝常岁,她一直用到初三的曾用名,寓意长命百岁,也显示两姓之好。当年决定给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们应该是相爱的,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祝也不知道。
祝也平日里本就住校,为了逃避这些,更是连周末都很少回家。学校里压力很大,课本知识不难,但是要花大量的时间来冲击竞赛,得整天埋头在书山题海里。
不过祝也喜欢努力,也愿意努力,而且,她不是一个人在努力。她和周许望约好的,要一起申请去国外读大学。
那时候每天都非常忙碌,日子过得很有盼头,祝也希望时间快一点、再快一点,她想快点自己生活。等常怀欣和祝海城真离婚了,她人在国外读书,谁也不用跟。
那年春节,祝也和周许望在十二点钟声响起的第一秒,互相收到对方的“新年快乐”。祝也跑到窗边,看烟花把天空染成霓虹色,绚烂盛大,她忽然想,要是周许望在就好了。
她很害羞,第一次给周许望发了一句“刚刚看烟花,突然很想你”。
没想到会在凌晨四点收到周许望电话,他说:“不是想我么,我在你家小区门口,出来见个面?”
他趁着全家都睡觉了,跑出来见她。
祝也惊喜又害怕,她踮着步子,胆战心惊地下楼,跑出去。出门太急,她只套了件高领毛衣,寒风细细密密灌进来,冷得打颤,心情却激动如火,飞奔向周许望。
然后,两人相隔一米,各自站在原地,四目相对。周许望笑,手捏着宽大的羽绒服衣边敞向两边,往前迈一步,把祝也裹进来,紧紧箍在怀里。
他刚刚含了两片薄荷糖提神,呼吸间充斥着淡淡的薄荷味。
细雪纷扬,路灯洒下温暖的光晕,他们拥着彼此,互诉衷肠,到情动时小心翼翼地接吻,把薄荷含片在交融中含化。
因为没有情侣的身份,所以这只是个温柔绵长的“友谊之吻”、“同窗之吻”,然后再一起畅想未来。
“毕业以后我们一起去迪士尼看烟花吧?”祝也说。
“可以。”
“我想戴米妮的发箍。”她很少有这样激动,眼睛都发亮。
周许望:“那我戴米奇的。”
“随便你。”祝也默默地红了脸,眼睛下意识看向别处,“你如果不喜欢,不要勉强自己。”
周许望说:“喜欢啊,我喜欢米妮。”
……
然而还没等来毕业,先等到了周许望转学。
第二学期刚过一半,因为周奶奶肺癌靶向治疗产生了耐药性,要重新进行基因检测和治疗,新城的医疗和专家都水平比嘉城更丰富,周远恒和周老爷子商量后,决定马上把周奶奶转去新城治病。
老夫妻这一走,没有把孙子单独留下的道理,周远恒亲力亲为安排的转学,前后不到三天,事情全部尘埃落定。
祝也这几天在其他城市参加全国高中生化学竞赛,周日回来才知道,周许望下午的飞机就要走。
这个年纪,很多时候分别和离开都由不得自己。两人在操场上绕圈,没人说话,都被即将到来的离别打的措手不及。
因为周奶奶病情危急,周许望心情本就低沉,再加上突然要走,一去回不回得来还不知道,一想到可能要分别两年,更添几分郁闷。
沉默间,周许望手按住后颈,转颈活动了下脖子,他这几天都没睡好。然后手落下,自然而然地握住了祝也的手。
祝也没让他等,几乎是同时回握住了他。她说:“你知道‘也许’的概率是多少吗?”
周许望沉默足足半分钟,好几天了,他终于露出个笑:“百分百,是吗?”
也许会在一起,就是祝也和周许望一定会在一起。
由此可推,也许等于百分百。
周许望又问她:“你会怕么?”
有可能要分开两年。
祝也说:“新城跟嘉城没有多远,钱够我可以坐飞机去,快的话只要一个多小时。高铁也不贵,几百块钱,四个小时就到了。实在没钱,我还可以坐火车去,八个小时硬座只要六十五块。”
她表情平静,像是在说:只要你喜欢我,我就不会怕。
周许望心热,千言万语说不出口,直接把祝也拥入怀中:“你开开心心呆在嘉城就好,我会回来找你的。”
“嗯。”
晚上,祝也送周许望到机场,临别时,他给了她罐薄荷糖:“一天一粒,吃完的时候我一定会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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