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太太便叫她回了,自己却在屋里想着还能怎么找补,胭脂、布料、笔墨这些该采买的都采买了,就是这次宴会她还虚记了五十两,难不成真要拿自己的嫁妆钱来填不成?虽说往后只要管家权还在,也能拿得回来,只是那嫁妆她是动得不甘心的。
一时她又想到夏姨奶奶,却知道她那里也是没余钱了,这些年她跟四老爷银钱用得敞手,一月那几两月钱哪里够用,都是夏氏给的。
她眼睛在屋内巡视一圈,许久才叫身边嬷嬷把妆奁搬来,从里面捡了三套头面跟两只玉镯,用包袱裹了,交代嬷嬷:“明日你拿去解库①当了。”
那嬷嬷心就是一紧,“太太,这都是您心爱之物。”
“现下也不分什么心爱不心爱了,不知张管事是不是瞧出了些什么,今日宴散了他跟老太爷提议说族里的人来查帐之前府里还该自查一遍,老太爷今日虽嫌麻烦没应下来,我怕哪日他又有了这意思,如今早早填上才好。”
嬷嬷心疼地将那小包袱拢到一边,“可是解库里折价可厉害着,这些买的时候值个七八百两,现下去当也只得个三四百两了。”
“当期短些,五百两总有。”
“只是当期短了如何赎得回来?要五百两最多便是一个月,这些东西或不要紧,就怕他们上门来催债,咱们一个月如何拿得出五百两来?”
四太太便狠了狠心道:“到时候找补不回来,就拿我嫁妆钱去赎回来,总归这些东西也算我的私物,往后拿回来总还在我手里。”
嬷嬷却还劝道:“太太可想明白了?府里所有东西,只有嫁妆是您的私产,嫁妆要是没了,您就没了傍身的了。”
四太太无奈看她一眼,将妆奁一推,“这些若是拿去卖了,那些首饰铺子里日日都有官家娘子去,我这里头哪样没往外头戴过,即便不被人认出来,铺子里买卖什么那些掌柜伙计还当谈资说给那些娘子听,往后我要如何做人?只有拿去当了,解库里的人嘴巴紧,不到期不会出事。”
嬷嬷终于猜应下,却还抱怨:“那账上这么多亏空,姨奶奶也真是做得出,如今叫太太来收拾这烂摊子。”
“你这是什么话?”四太太瞪她一眼,“姨娘也是为了四房打算,从前哪里有亏空?都是这两年想着给四房置办个宅子才昧得狠了,她这些年得了些什么全给了我跟老爷,旁人说得她,我们说不得,只能怨你老爷没出息,叫他去谋事谋不成,老太爷说给他两个铺子经营他不去,嘴上嚷嚷还要科举,全用来糊弄老太爷跟姨娘,我也没见他好生读几天书。”
嬷嬷便也应下不提了。
等到了九月底,老太爷果真叫张管事来要了账本去看,查完后张管事便带了句话给四太太,“四太太,老太爷叫我给您带句话,说往后府里也不需得用那些奢靡之物,这样族里瞧了恐会寒心。”
四太太忙应道:“是,有劳张管事回禀父亲,入秋了花用大些是因着四郎有喜,先是有了世清,后是升官,我想着给府里添些好的才买了些好胭脂、好料子,往后不会了。”
张管事遂点头道:“那我便告退了,四太太的话我会禀告给老太爷知晓。”
四太太送走了她,转头就去找了夏氏,“姨娘,咱们这关好歹算过了。”
夏氏也心有余悸,“这便好,只是那些赎金你怎么凑得到?到时候解库的人上门来闹可怎么办?”
四太太便觉难言,还是道:“媳妇想着,实在不行我拿我嫁妆抵上算了。”
“这怎么行。”夏氏打断她,“你是我这样的年纪倒还好想,只怨我没有嫁妆帮不得,年底要查账也不能从公中动手脚。”
四太太也无奈道:“除了这法子,媳妇再想不到了。”
夏氏心念一转,拉了她到一边轻声道:“不如做了亏空,给别人管去。”
四太太震撼,“这样可怎么好?”
“还能有什么法子?我看就叫四郎媳妇来,府里女眷除了你大嫂二嫂,也就是她最富裕了,她那些嫁妆、还有她现今开那铺子,我们做得隐晦些,别叫她查出来。”
四太太却记得阿鱼的聪慧,“姨娘,她可是个不凡的,叫她察觉了,咱们原先做那些少不得都要被她顺藤摸瓜查出来。”
“这事还只得她来。”夏姨奶奶道:“我看这府里最会隐忍的就是她了,你说前两次咱们扔她头上去叫她滑溜溜地脱手了,定是她看出什么端倪来了,却不想着揭穿,姑奶奶实在把她教得好,看她这样子,一家和气才最重要。头先老五那事,我看她跟四郎两口子对五房似乎是歉疚得很,这次百两银子的错,她如何也不至于伤了和气。”
“你也别管这事,即便到时候事情败露都算我的,便说那些银两叫我拿去赌了,你是不忍心我再错下去才来接手,我这岁数了,在府里也惯来不如原来老夫人跟楼姨奶奶的名声,往后日子如何不也是一样过?老太爷还能打杀我不成?等分家了你们再接我出去便是。”
四太太看她连后路都想好了,忍不住带了哭意,“唉,姨娘,您这是何苦?赌博可是大忌,老太爷知道怎么会原谅?”
夏氏却还清醒,多年富贵没叫她如沧桑老妪,还十分精神矍铄,拉着四太太的手叹道:“正因赌博是大忌,老太爷才不会命人查下去,否则危及官声。老四没出息,是我当年误了他,看他读书怕累、打算盘手疼就今日容他歇歇、明日容他歇歇,好不容易跟着老大去了白鹿洞书院,他嫌远要回来请先生教,我也允他,等他及冠了我再后悔也迟了,好在五郎不像他爹,往后等分家了,咱们买那宅子便谎称是租赁而来,再叫老大老二给老四找个营生,慢慢地那宅子不打眼了,你们日子也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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