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少年朝屋内望了望,竟径直走了过来停在门口,躬身行礼:“奴见过姑娘,花草讲究多,亲口问了才能知晓症结,奴怕误了姑娘的花,便斗胆来请安。”
皎皎不安地抿抿唇,悄悄打量了眼院中的其他下人,见人人面色如常并未有异,得知自己举动应当没有不妥这才松了口气。
面前的少年掬着抹开朗笑意,跟院中那些死气沉沉的仆妇对比鲜明。饶是第一次见,皎皎也不禁对他升起些许好感来。
“是这样。”谨慎起见,她并未让少年进门,小心翼翼地措辞,“我之前种过一株凌霄花,可无论我如何浇灌,它的枝条还是有些纤弱。”
闻笙略微思索了一会儿,出声问道:“土壤光照都正常吗?姑娘施肥频率如何?”
“向阳种植,用的是上好的沙质土壤,施肥也是每月两次,并无不妥。”皎皎抿抿唇,百思不得其解。
“那姑娘可剪枝了?”
“剪枝?”皎皎愣了一瞬。
“为了利于凌霄花生长,通常会在早春之时修剪掉一些孱弱枯枝以及多余的枝杈,如此,养分集中,枝条便会粗壮些。”他笑呵呵地拱手,“姑娘是没剪枝吧。”
“是。”皎皎抿抿唇,有些懊恼,“从前我舍不得剪,总觉得它会疼。现下才明白,原来竟是我害了它。”
“姑娘不必自责,凌霄花生命力顽强,来年开春姑娘记得修剪便是。”闻笙面上带笑,暖融融的。
来年开春……皎皎苦涩一笑:我如何还能回花想楼去为它修枝?
“多谢你了。”她回过神来,弯着眸也不敢说太多,便命人退下。
她看着那个沐浴着阳光的背影,对这个总是乐呵呵的少年印象不错。
生得不错、性子也好,怪不得一众寡言婢女见了他都会欢喜。
人走后,皎皎终是抵不过困意脱了外裳躺下。
午后微风轻轻,可床上的少女眉尖紧蹙,仿佛睡得并不安稳。
皎皎梦见一场混乱,爹爹阿娘和三娘都对着她狞笑,口中一遍遍地重复“我们不要你,别人也不会要你。”
犹如咒语般,震耳欲聋。
她哭着摇头,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来。眼前一道银光闪过,那个谪仙玉人似的男人出现在她面前。
只见他僵硬抬手,捂着她的唇“嘘”了一声,语气阴森可怖:“继续哭的话,我也会丢掉你。”
皎皎恐惧地点点头,强忍着将泪水憋了回去。
不要丢掉我、不要……
她无力地喃喃,满心都是无助绝望。
“砰”的一声巨响,伴随着凄厉惨叫响彻云霄,皎皎猛地睁开双眼。
她看着已经熟悉了一些的四周,缓缓松了口气。皎皎擦了擦面上的泪水,还控制不住地哽咽。
院内寂静无声,透着些许诡异。
皎皎往窗外看了一眼,偌大的院子空无一人。她下了床,大着胆子走出门外。
正是傍晚,天边晚霞灿烂多彩。
这是她第一次在花想楼外看晚霞。皎皎情不自禁勾了勾唇,噩梦阴霾一扫而空。
她不经意偏头,兀地看见院门外站了个熟悉的人:是大人!
皎皎弯着眸奔了过去,像是久在外面的游子见到同乡,满心都是亲切雀跃。
铃铛声欢快响动,却兀地戛然而止。细小的颤动尾音好似都透着恐惧。
她停在院门处,瞥见了一片血腥,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地上的人被打得没了人形,下人们在旁看着,无一人敢移开目光。
残阳如血染了半边天,一如地上刺眼的那片猩红鲜血。
“奴知错了……”
熟悉的声音让皎皎不由得一愣:闻笙?
皎皎惊恐地瞪大眸子,不敢相信地摇了摇头:我们明明上午才说了话的……
地上的人虚弱地动了动手指,像是想伸手去够宋命的衣摆:“督、督主,奴真的知错了……”
皎皎心头猛然一颤,惊诧地看向那个一脸平静的男人,凤目无波,仿佛是在看着个什么不值得一提的小玩意儿。
督主?能被称为督主的便只有……他竟然就是那位东厂督主?那个令人闻风丧胆的大太监?!
她瞳孔一缩,看着他淡淡掀唇,缓缓吐出两个字:
“杖毙。”
第3章 猫猫
皎皎犹如置身于雪山冰窟,全身僵硬得无法动弹。
乱棍挥下,地上之人只在挨第一下时有些细微的反应,再没了动静。
“督主,人没气了。”
她木然地站在那,身上各处仿若没有知觉一般,耳边嗡声阵阵,眼睛呆滞地看着那滩烂泥。不等宋命出声,便有人低头上前打扫干净,动作十分熟练。
宋命淡然抬眸,那片鲜红,从始至终都未看一眼:“偷东西的下场,都记下了?”
“记下了。”下人们开口应下,好像习以为常。
皎皎闻言不禁打了个寒噤:偷了东西就杖毙?
花想楼里也偶有几个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小厮,罗三娘只把人赶出去了事,他竟直接将人杖毙。
到底是跟在身边五六年的小厮,说打死就打死了……
皎皎紧紧抓着裙边,见宋命回过头来看向她。他今日穿了件白色镶银的衣衫,面如冠玉,还是那副谪仙玉人似的清隽模样。不像是传闻中心狠手辣的权宦,更像是位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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