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抹青丝
第1章 初遇
夜黑,月缺一角。
巷子里,龚煦被两个男人堵在墙角。
蹲着的男人叫刘强,他用手拍了拍龚煦的的脸,“三天后,带着钱到这个地方,嗯?”就着朦胧的月光,刘强看见指腹上沾着的血,他嫌弃地把手在龚煦的白色卫衣上蹭了几下。
站着的男人叫周光,他一脚踹到龚煦搭在地上的小腿,吼道:“你他妈听见没有?”
龚煦眉头皱了一下,崩着双唇,依旧一声不吭,隐忍的愤怒在他低垂的眼里翻滚。
刘强看着他那股想反抗却又隐忍的劲儿,嗤笑一声:“别逼着我去你们学校堵你!”
龚煦双睫微颤,胸腔的起伏,让他的嗓子眼涌出一股血腥,紧抿的双唇被逼着松开,细碎的雪沫被咳嗽带出来,将他胸前的白色卫衣染了斑斑红点。
两个男人转身,没走两步,身后传来嘶哑的一声:“我没钱。”
龚煦扶着墙,踉踉跄跄地站起来,他眉骨受了伤,嘴角有血,因为压着情绪,他嗓音又低又沉。
他下颚线绷得紧,微长的刘海垂着,戳到了他黑密的睫毛上,他用手背抹掉嘴角的血,重复:“他的赌债,我没钱再帮他还了。”
两个男人相视一眼,缓缓走回来,一步步朝他逼近。
“赌债?”刘强走到他面前,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嘲弄地勾唇讥笑:“我什么时候说是赌债了?”
龚煦的下巴被男人的手劲架着,被逼与他对视。
刘强咧开嘴角:“你父亲从去年就已经开天窗了,”怕他不懂,刘强甩开龚煦的下巴,用手指在他的手臂上戳了一下,压低了声音,解释:“打针,知道了吧?”
龚煦全身僵硬了一下。
“强哥,别跟他废话,不给他点苦头吃,他都不知道怕!”话落,周光一脚踢在了龚煦的小腿肚上,龚煦单膝跪地,他刚想再站起来,周光的一记重踹,落到了他的小腹上,龚煦重重地趴在了地上。
周光是练家子,只几脚,就让龚煦倒在了地上爬不起来,他脸上沾了灰,嘴角又带出了血。
巷子外,路灯亮得晃眼,路斯越挽着闺蜜顾鸢的胳膊,高跟鞋在道板砖上哒哒作响:“难怪今晚约你,你答应得这么爽快!”
顾鸢垂头低笑:“你之前找我,我不是也都出来了吗。”
“嘁,你自己算——”
突然几声犬吠声传来。
跟在两人身后的保镖刘全突然快步上前,挡在了两人身前。
路斯越把他推开。
顾鸢顺着声音往巷子里瞧:“那儿的灯怎么又坏了?”巷子里很黑,她站住脚往里张望两眼,看不清里面,但能听见除了狗吠声之外还惨杂了其他的声音。
突然的一声惨叫,让顾鸢心里咯噔一下,路斯越忙把顾鸢往身后揽了揽,“里面好像有人在打架。”
“顾小姐,周先生交代了——”
顾鸢做了个嘘的手势,保镖刘全噤了声。
路斯越走到明亮的路灯下,她站在光里,往巷子里看,可头顶的光照不进巷子里。
而龚煦,倒在碰不到光的阴暗里,清清楚楚看见了她的脸。
他吐出一口血,嘴巴张开,想喊救命,却发不出声来。
犬吠声消停了。
路斯越一个扭头,看向正在打电话的顾鸢:“你干嘛?”
“报警啊!”
路斯越不是一个多管闲事的主,她就要伸手去夺顾鸢手里的手机,却被顾鸢抬手挡住。
“仗着老公是警察了不起啊!”路斯越剜她一眼。
报完警,顾鸢把手机的声音调到最大,刺耳的警笛声骤响。
医院急诊室里
楚一鸣抱着胳膊看躺在病床上的龚煦,从他站着的角度,能看见龚煦那黑得过分的睫毛,右脸颊上方颧骨处浅咖色的小痣被一滴干掉的血盖住。
楚一鸣叹声气:“你不是在拳馆打工的吗?都不学几招留着自卫?”
龚煦那张俊俏脸的还有几分稚气未脱的奶气,但却一点儿也不娘,他不说话,眼底的暗淡让他整个人添了几分阴郁的气息。
“这要不是有人报警,我这以后是不是都见不着你了?”说完,楚一鸣拉着旁边的椅子坐下。
龚煦终于开口了,“他们不会把我打死的。”他脸上是自嘲的笑,把他打死了,那些人就找不到人还钱了。
楚一鸣不用问也知道,“又是你那个爹?”他说的爹是指龚煦的父亲,“他又去赌了?”
龚煦眼神晃了一下,那个男人真要继续赌就好了,可他却碰了比赌博更可怕的东西。
楚一鸣屈着他的那两条大长腿,问他:“这次又是多少?”
龚煦沉默了片刻,说:“五万。”
“五万……”楚一鸣冷笑一声:“他还真是把你当印钞机了。”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我上星期刚发了工资,”他打开微信,把刚焐热没几天,还没舍得花的钱全转给了龚煦:“帮不了你多少,”他抬头,突然想起来:“上星期给你介绍的活,你接了没?”
龚煦点头。
“就你那技术,来钱不比我在酒吧打碟快啊!”
龚煦看了他一眼:“以后别给我介绍那种活了。”
“怎嘛?”楚一鸣瞪他:“嫌钱少啊?”
“不是。”钱不少,十分钟不到就能搞定的事,对方出手就是两千。但是让他干的事不是很光彩,是让他侵入对方的电脑偷照片。他把那些照片考进u盘的时候,设置了一种程序,u盘里的照片只能看一次,再次打开的时候会自动闪退。
楚一鸣问他:“你那还有多少?”
龚煦想了想,说:“五千左右吧。”两个月前,他给他那个爹还过一次。
他不仅要打工挣大学的学费和生活费,还要给他那个爹填无底洞,“一鸣,你说——”他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虽是在问楚一鸣,但更多的是自言自语:“就因为我身上流的是他的血,所以就要给他还一辈子的债吗?”
楚一鸣呵呵两声:“你流的血早就够还他的了!”
当晚,龚煦就出院了,因为他没有时间在医院养着,也没有钱在医院里耗。
他还要想办法去筹钱,要去填那个没完没了的无底洞。
缺了一角的月躲进了浓云里,只露出了淡淡朦胧的光,秋风嚣张,卷着地上的梧桐落叶在舞,让有些年头的五层居民楼更添萧瑟。
龚煦蹲在出租房的地上,把脏掉的白色卫衣泡在刺鼻的84消毒液的盆里,用指甲一点一点搓着那斑斑血点。
豆大的眼泪滴在他手腕上,他抬手把眼泪擦掉,然后将白色卫衣洗干净,可以漂白的84消毒液把他的白色卫衣漂得比新买的时候还要白。
纵使夜色昏暗,可此时的长安路风标街,被五光十色的霓虹照亮,宛如白日。
这里,与龚煦住的那栋陈旧居民楼是两个世界。
位于风标街路口最显眼的蓝鼎会ktv,一共八层,一楼是酒吧,二楼是ktv包厢,三楼是洗浴中心和一些娱乐项目,四楼是办公区域,五到八楼是客房。
“顾总、路总。”
“顾总、路总。”
……
顾鸢和路斯越在一楼的酒吧卡座里坐了一会儿的功夫,就引了好些人过来打招呼。
蓝鼎会虽然顶着ktv的名号,但里面什么娱乐项目都有。
顾鸢是这家店的老板,路斯越上两年也入了些股进去。
负责酒吧管理的王显王经理梳着锃光瓦亮的发型,端着两杯酒走过来。
“顾总、路总。”
路斯越没骨头似的窝在沙发里在抽电子烟,蓝莓味儿的,味道不呛鼻,她拿着红色电子烟笔在桌子上敲了敲:“放着吧。”
顾鸢的性子和路斯越可以说是两个极端,她生了一双温柔如水的眸子,就这么挺着笔直的背脊一老本整地坐在沙发里。
“那顾总和路总有需要再叫我。”
路斯越朝他摆了摆手,顾鸢垂着眸没说话,王经理很识趣地退下了。
顾鸢盯着腕上的手表表盘,路斯越瞥了一眼,嘁声道:“你是望夫石吗?”
顾鸢嘴角弯了弯,没说话,用指尖碰了一下放在一边的手机屏幕。
屏幕亮了,上面除了一男一女的亲密合照之外,并没有顾鸢想看见的未接来电和未读信息提示。
也对,她从下午接到男朋友周砚的电话后,就把手机的震动模式调成了响铃加震动,她不会错过他任何一个电话和信息。
路斯越喝了口酒,呛喉的烈将她口中少量的蓝莓味冲淡了:“他有跟你说几点回来吗?”
顾鸢摇头:“他只说了今晚。”
“今晚,”路斯越笑:“这马上都快十一点了。”
顾鸢起身,眉眼如画的她,此时神色带了些慌:“斯越,我想先回去了。”路斯越八点找的她,她已经出来快三个小时了。
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惴惴不安。
闺蜜要走,路斯越当然要送,可顾鸢不让,她知道路斯越是个玩心很大的人:“你玩吧,有刘全呢。”
此时的刘全,人虽然坐在吧台的转椅上,但目光一直是盯着顾鸢这边的。
路斯越朝刘全招了下手,刘全立马跑过去。
“你把她送回去。”路斯越把手里的电子烟头旋转缩回烟杆。
顾鸢走了两步,回头,叮嘱:“你也别玩太晚。”
“知道了,”路斯越朝她摆手:“有事给我电话,”她说着笑了,带了几分玩味:“周砚要是没时间陪你,”她挑了下眉,打了个响舌:“我陪你。”
顾鸢回了她一个温婉的笑:“不正经。”
悦澜湖山是个很高档的公寓,物业管理严格。
刘全把顾鸢送到家门口,看着她进门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