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智并没有过多关注,视线停留在门口一瞬便收了回来, 在开放式的绘本区挑选两册感兴趣的图画书,再抱上一盒玩着还新鲜的拼装积木,一起拿到没人的涂鸦室里去。
像往常一样, 踩着脚凳独身爬到儿童安全座椅上,随手掏两块蔬菜小饼干做零食。如果没人来吵的话,他就能这样待上小半个上午,直到有老师找过来不容商量地捉他回去参加集体活动课。
画册刚翻了几页,一向少有人来的涂鸦室就被从外推开了门。
坐在高脚凳的男孩抬头看去,迎着朝阳瞧见新来的那个孩子被一位金发的私人外教领着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名中教保育员。
他身上那件看上去柔软又暖和的棉服还是没有脱下来,跳跃的阳光下,堆在脖领上的绒毛尖端闪出有些刺眼的灿芒。
外教操着一口清脆悦耳的英式发音,帮着两个人互相做了个简单自我介绍。似乎是因为觉得外教的中文说的不太标准,新来的小孩又奶声奶气地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林霁。”
中教夸赞式地摸了身边孩子的肩膀,扭头看了看房间墙壁上的挂钟,差不多是园里的早间活动了。想起园长叮嘱过,新来的小朋友抵抗力很弱,天冷的时候绝对不可以长时间带去室外。
于是目光只落在了对面的桌子上,温开口:“小智,要不要去花园里,和其他小伙伴们一起堆个雪人……”
“不去。”
这样不假思索的一句拒绝其实是在中教老师意料之中的。
南怀私立育幼园凭借品质优越和私密性好而在本地有很高的知名度。但因为有严格的准入性原则,所以规模并不大,即使是满园的时候也只有几十个学生。
能在这里接受学前私教的每一个孩子都有不俗的出身,虽然他们的父母每年都同样花着几十万的学费,但对子女的期望似乎却是有不同的。
有的家长想让孩子在双语环境中练出流利的口语;有些想培养发散性思维,勤思益智;有些是希望让孩子受到绘画音乐等艺术熏陶,当然也有眼前这种……
中教老师的目光仍然落在摆弄玩具的黄熙智身上,家长只要求他乖乖地待着,按时上学回家,别欺负其他的小朋友就可以了。
充分了解并考虑个人意愿后,年轻的老师微笑着离开了涂鸦室。
在后面的时间里,小智依然留在原位。而后进门的林霁则是裹着白外套坐在另外的桌子上摆弄着水彩颜料,他偶尔轻声答两句外教的话,同样的英式发音,柔柔的还怪好听。
即便这小孩儿穿得像只又软又糯的雪媚娘,静谧的环境中也仍偶尔传来两声他轻轻的咳嗽。
林霁第一次入园时是感冒着的,所以整天都被单独隔离,中教外教轮换陪着,连午饭的时候也没有和其他的小朋友坐在同张桌子边,而是被抱到了单独的小餐厅里。
黄熙智原本只是好奇,想知道看上去比他小那么多的孩子到底会不会自己吃饭,结果却瞧见了林霁额头上贴着退烧贴被家长派人接走时的场面。
棉衣上白色的兜帽虚掩着扣在他头上,只露出一小块白白肉肉的脸颊,两只小手有气无力地环着大人的脖子,被搂在怀里抱上了车。
这就是黄熙智第一次见林霁,总体来说印象并不深刻,实在要形容的话,他应该像个好看又脆弱的瓷娃娃。
或许是新入幼儿园不适应,又或许是他的体质实在太差。那个冬天,林霁三天两头的生病感冒,经常不能来园里上课,或者来了也要被中途接走。
但奇怪的是,这个小病秧子的人缘竟然出奇的好,就连园里最骄矜任性的小朋友都会特意留着精致的糖果等着他下次来时送给他。
从中班到大班,从大班到学前,他一共在南怀度过了三年。
他会画画,会弹琴,会做手工,长得小巧可爱,脾气又好,虽然入园比较晚,却几乎被所有的孩子和老师喜欢。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黄熙智。
他们两个人的喜好不同,性格也不大合得来,一个静的随和,一个静的冷漠。
即使同进同出,却几乎没有什么交流,两个人既不争吵打架,也不会主动朝着对方身边凑。
唯一有默契的地方大概就是每天的上午都会躲进同一间涂鸦室,做着不同的事情,然后再被各自的负责老师拎回去上课和练琴。
时间久了,黄熙智对林霁的印象也没有多少变化。如果抛去从娘胎里带来的畏寒畏热症不提,他大概是个安静又很爱笑的孩子,无论与谁对视时都会展出一张乖巧又烂漫的笑脸。
直到黄熙智开始上小学。
父亲的外遇对象兴风作浪,惹得他那个常年在外环球旅行的佛系亲妈不悦。从欧洲潇洒寄回一纸离婚协议:夫妻共同财产一分不拿,只是永不准小三进家门与自己的儿子共处一室。
父亲忌惮外公家的势力,即便隔年外遇对象生下孩子也不敢给她名分,反而另娶了位性格软弱的商族名媛做继母。
外公觉得这一摊子实在乌糟,干脆把掌心宠的小智接到自己家的老院子里养着。让见惯了浮世铅华的小子,又坐拥了满园繁花。
黄熙智回到外公的膝下才觉得自己是真正开心起来了。每天的日常生活就是耍滑逗鸟,成了整条gai上的小霸王,朝着游戏人间的二世祖路线猛奔,偏把老爷子哄得很高兴,完全不觉得是在纵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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