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洪惊喜道:真的已经弄好了?
萧彧说:弄是弄了,能不能成还不知道。不是用贝壳做珠核,我担心会被母贝吐出来。
孟洪倒是看得开:总要试试才知道。我们下海采珠,也不是一次就能中,更何况是做这个。
萧彧点头:正是,总要多尝试一下才知道。孟大哥你安心养伤,我现在就将它们送到海中去。
萧彧虽然在村里住了好些时日,但还从未去过海边,一直都在忙,今天还是头一回去海边。孟思归带路,裴凛之陪他们一起去了海边,一望无际的蓝天碧海,还有绵延不断的金色沙滩,海浪一阵阵冲刷着沙滩,发出唰唰声,听起来十分温柔,真是一幅美丽的海景图。
孟思归找到自家的小船,解开系在船桩上的绳索,裴凛之将船推进海水中:郎君请上船。
萧彧看看海,又看看小船,不太确定地说:思归,你真的能把船划回来?
孟思归信心满满地说:能,我们又走不太远,只是把贝壳送到海湾里。
他们将船划到一个海湾中,思归说:这儿就可以,这儿够深,退潮水也不会干。
萧彧不太放心地问了一句:会不会有人过来看到将它拿走?
孟思归说:很少有人来。现在是十月了,除了采珠,已经没人下海了。这儿的珍珠早就被采光了,不会有人来采珠。
萧彧便放了心,将装了贝壳的竹笼交给裴凛之:凛之你下去放好,尽量将它四周用石块固定,将麻绳缠在一块大石头上,以免篮子被海水带走。
装贝壳的笼子也是专门制作的,肚大口小,还有盖子封住,以免贝壳爬出来,笼口还系了绳子,用来捆绑石头。
裴凛之点头:好。说完脱下上衣,抱着笼子跳进了水里。
正在往自己腰间系绳索的孟思归诧异地说:裴郎君也会水吗?
萧彧望着涟漪逐渐散去的海面,裴凛之的身影正在努力下潜:应该问题不大,他以前常在江中练兵,水性不错。
可他没有系绳子,我们采珠下水都会系绳索的。孟思归已经做好了自己下水的准备,没想到裴凛之下去了。
萧彧说:这儿不太深,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话虽如此,他还是紧紧盯住了海面。过了一会儿,裴凛之从水中钻了出来,手扒住船舷大口大口地喘息。
萧彧说:好了吗?那就上来。
裴凛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珠,喘着气说:还要下去一次,刚绑好石头,笼子还没固定好。
萧彧说:凛之你用思归手里的绳索系在腰间。
不用,水不深,无需绳索。休息片刻后,裴凛之又重新潜入水底,用石头将竹篓固定住。
萧彧将他拉上船,好奇地问:水底鱼多吗?他想知道古代和现代海产数量的差别。
裴凛之拧着裤子上的水:不少。但是徒手抓不到,等以后制了渔具,来给郎君抓鱼吃。
萧彧摆摆手:不必,我就是好奇问问,比起吃鱼,我更爱吃肉。
鱼虾便宜,随便能买一堆,但是山间野味就难得了,必须要善猎的人才猎得到。萧彧还挺想养猪的,但是想起猪吃那什么长大,心里就疙瘩,最好是散养在野外的猪,或者能捉到野猪崽也不错,可以自己养起来。
裴凛之说:改日得空了,去给郎君猎兔。
萧彧笑眯眯的:好!
第10章 谈判
孟洪带回来几百个珠贝,最后只开出了一颗米粒大小的珍珠。远远不够官府的要求,等于他这五天的努力是白费了,伤也白受了,等伤好后还要继续下海采珠。
萧彧心里十分不好受,孟洪倒是很泰然,说这种情况太正常。
孟思归不愿意在家待,天天跟吉海粘在一块儿,因为他娘总是哭哭啼啼的,担心他爹,他见了难受,也帮不上忙。
孟思归不止一次悄悄问萧彧:郎君那法子果真能养出珍珠来?
萧彧看着孩子殷切的眼神,说:我也不能确定,等明日再捞上来看看情况。
孟思归低着头:等我长大就好了,我能和我爹一起下海采珠,两个人总比一个人采的多。
萧彧看着一向活泼的孩子露出老成的表情,摸摸他的脑袋:别担心,总会好起来的。我们会想办法的。
孟思归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说:我担心我爹。
晚上萧彧同裴凛之说:明日将珠贝捞上来看看植入情况。不管成不成功,你都去找薛钊,鱼目和沙子都不是最好的珠核,让他寻工匠将贝壳打磨成小珠子。
裴凛之点头:好。
萧彧又补充一句:别说是我的主意。
郎君放心,我自然明白。裴凛之绝不会将萧彧置于危险境地。
隔日,他们又下了一次海,将上次放入海中的母贝捞起来检查了一下,有两个母贝已经死了,这也难免,没有消毒,贝壳受感染的可能性非常大。
萧彧将剩下的七个小心打开来检查了一下,植入鱼眼珠的几个都没有了,全都被吐了出来,有三个植入了沙子的,还存留了一个。这就意味着,九个成功了一个,几率虽然小,但并不代表没有。这给了萧彧很强的信心,他相信,如果珠核换成贝壳,成功率将会大大提升。
植入成功的母贝被做了记号,与另外几个重新放入海底养着。既然做了手术都没事,这说明这些母贝还能进行二次利用,就不浪费了。
裴凛之肩负着萧彧的委托去了州城,还带上了孟洪开出的那粒小珍珠。
萧彧也不知道裴凛之的面子好不好用,薛钊会不会同意他们的提议。毕竟出成果的时间太长,说不定那时候薛钊已经调任了,这所有的功劳最后他半点都捞不着,反而便宜了下任刺史。这就要看薛钊有没有这个胸襟,愿不愿意为百姓考虑那么一丁点。
到了傍晚,干活的师傅们都收工回去了,裴凛之才回到家。
萧彧见到裴凛之,急忙迎上去问:如何?
裴凛之将自己背上的弓摘下来放到萧彧手里:薛钊送的。
萧彧拿着那把沉甸甸的弓,试着拉了一下牛筋弦,几乎没拉动,太紧了:居然还送了你一把弓,以后打猎就方便了。
裴凛之脸上带着笑容:以后想吃羊肉猪肉我去给你猎。
萧彧想到肉就口舌生津,实在是馋肉吃,不过这些先放一边:那事怎么说?
裴凛之接过吉海递上来的椰壳碗,一口气喝完了所有的水,笑盈盈地说:谈妥了。薛钊一开始还不太相信这事,我不是依照你的安排,将孟大哥那枚小珍珠当面磨碎了给他看,里面真有一粒细沙。薛钊就信了。
萧彧说:那他同意划出一片海域来养珍珠?
裴凛之点头:同意了。
那珠核呢?
他也同意叫人打磨。裴凛之说。
萧彧说:没想到他还挺爽快。
裴凛之挑眉:他为什么不答应?人工养珍珠确保了珍珠产量,上贡朝廷后剩下的他可以据为己有。
萧彧哂笑一下,天下果然没有免费的午餐:行吧,没有好处的事谁也不愿意干。没几个高风亮节的人。
裴凛之又说:所以我也要了一成珍珠。
他也答应了?
嗯。
萧彧笑了一声:等拿到珠核,还需大量母贝,你跟薛钊提了没?
提了,他说让珠民交。
萧彧想了想:长期让珠民提供母贝也不太现实,还得自己繁殖母贝。如果官府真能划出海域来养珠,母贝也就能自然繁殖了,到时候该不会缺母贝。希望能形成一个良性循环,彻底将珠民解放出来。
家里的瓦顶盖起来的时间比预期的要长。
瓦顶由底瓦和盖瓦交错铺盖而成,底瓦是水槽,盖瓦盖住两道底瓦之间的缝隙,底瓦被盖瓦压着,不需要用粘合剂。
粘合剂主要用在盖瓦上,盖瓦层层叠盖下来,若糯米灰浆抹得太厚,到底端就会盖不下去,太薄的话,又起不到黏合的作用。这对瓦匠来说,是个很有挑战难度的活计,刚开始甚至还出现过从上盖到下,结果下端太高又敲掉返工的事,非常熬人。
萧彧原以为十天半月应该能成功,最后花了二十来天才完工。这期间他家的水稻都插好了秧苗,石灰也卖出去了一窑,还有一窑石灰等着出窑。
不过虽慢,也有完工的一日。萧彧看着自家青黑色的瓦顶,长吁了一口气,从此以后再也不怕风吹雨打了!
这可是大喜事,虽然只是修葺,萧彧依旧像盖新房那样庆祝了一番,办了流水席请村里的老人孩子来吃了一顿。成人也可以随份子钱过来吃饭,一般是几个鸡蛋,或者一升糙米、黄豆等,还有送鱼虾和蔬菜的,极少数会凑个一两文份子钱。
萧彧买了一头猪,裴凛之上山猎了一头羊,还买了不少鱼虾蟹贝,请了专做红白喜事的厨子炖了几锅大杂烩;主食是糙米饭,而非粥;萧彧还亲自酿了几缸糯米酒。有酒有肉,料是货真价实的足。
这顿饭从中午一直吃到后半晌,所有人都吃饱喝足,摸着圆滚滚的肚子心满意足地离开。
萧彧这顿饭,算是正式跟村民打招呼,以后,他就是村中的一员了。吃人嘴软,以后就算是有人想挑刺找茬恐怕也不好意思。
当然萧彧并不怕他们挑刺找茬,有裴凛之在,谁敢来欺负他?作为村里唯一一个盖瓦顶的,这确实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他想跟大家分享自己的喜悦。
作为主家,萧彧领着家里人一直在招待客人、在厨房帮忙,是以等客人纷纷离开,他们都还没吃上饭。所有人都离开后,看着狼藉的杯盘和已经底朝天的菜缸,萧彧笑了,大家比他想的还能吃,也好,趁这个机会让大家吃顿饱饭,也算是功德一件。
萧彧对正在收拾碗筷的裴凛之和吉海兄妹说:你们都饿了吧?
鱼儿摇头:我不饿,我烧火的时候大师傅给了我一块猪骨头。
萧彧说:菜都吃没了,别着急,我这就给大家弄吃的。其实他是故意不吃的,因为不敢吃猪肉。
萧彧回到灶间,锅里还有一锅尚有余温的糙米饭。办流水席的灶都是临时在院子里搭建的,家里的灶没用上,这饭是他煮了备用的,结果没用上。他生上火,拿出鸡蛋,开始做简单的蛋炒饭。
家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鸡蛋和糙米,都是村民随份子送来的,够他们一家吃上好一阵了,萧彧还担心吃不完坏掉呢。
蛋炒饭咸香可口,饥肠辘辘的几人每人都吃了两大碗。
吃饭的时候,鱼儿跟哥哥炫耀自己啃的那块猪头骨有多美味。萧彧已经吃饱了,放下碗筷,笑眯眯地说:鱼儿,你知道猪圈修在哪儿吗?
鱼儿疑惑地眨眨眼,显然没明白萧彧的意思。
萧彧露出坏笑:养猪的人家猪圈修在茅房下边。所以猪是怎么长大的,你懂了?
一向稳重的吉海饭都从鼻孔里喷了出来,反正今天他没吃上猪肉:鱼儿你间接吃了那个,哈哈哈。
鱼儿顿时哭丧着脸:我吃的还是牙齿肉。
正在喝水的裴凛之闻言顿时笑喷了,难怪萧彧提前叮嘱了他,让他别吃猪肉。
萧彧笑得揉着肚子:没事,师傅都洗干净了,好多人都吃了。而且你吃得也不多。
鱼儿瘪着嘴:我以后再也不吃猪肉了!
萧彧笑道:猪肉还是可以吃的,得看是怎么养的,以后咱家养猪就单独建猪圈。对了,凛之,有机会的话,从山上给我抓几只小野猪回来养吧。
裴凛之点头:好。
家里瓦顶盖好了,萧彧抑制不住兴奋情绪,在每间房子里转来转去,仰头看着房顶,别提多有成就感了,这时候特别想它来一场大雨检验一下。
不行,还是别下雨的好,这个季节雨水一来,就意味着降温,崖州冬季再温暖,也不可能是单衣薄被能扛过去的,生起病来就更不得了了,得趁天冷之前做点被子才行。
萧彧甚至都想象不出来,在没有棉花的那些朝代,人们到底是怎样度过严寒的冬天的,就算古代气候温暖,但也有冬天啊,全靠动物皮毛?但也不是所有人都买得起动物皮毛吧,要是没有,也许只能靠稻草取暖?难怪古人平均寿命短,因为条件实在艰苦,生存不易。
岭南一带还好一点,可以收集木棉的棉絮来做被子,但同样不易,姑且不说木棉的棉絮不好收集,就木棉树那个产棉量,要收集多久才做得了一床被子呢。
裴凛之似乎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因为他最近上山非常勤快,只要有空就去了,每次都不落空,带回的猎物必定会有山羊、兔子或狐狸这样带厚厚皮毛的动物,并亲手将皮毛剥下来,处理干净后便开始晾晒。
萧彧问:凛之这是要做衣服还是被子?
裴凛之说:冬天快到了,得给郎君准备冬衣和被子。
萧彧说:我也打算做被子呢。
裴凛之问他:你打算怎么做?
萧彧笑着说:我打算搜集鸡鸭毛,然后用缝个大布袋装起来,应该也能御寒。木棉五月份就没了,这个季节是收不到了。
这倒是个好主意。裴凛之由衷赞叹。
萧彧心说,当然是好主意,这就是粗糙版的羽绒被啊,就是没有灭菌除异味,气味恐怕不太好闻,进来用皂角清洗一下吧。
而且皮毛被子的味道也好不到哪里去,最好就是木棉被或者蚕丝被,明年开春了再养点蚕吧,不知道去哪里找蚕种,崖州人应该也养蚕的吧。
你明日还上山吗?萧彧问。
上。郎君要一起去吗?裴凛之问。
萧彧摇头:我还是不去添乱了。明日我带吉海去砍树。
裴凛之意外:打柴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