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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平不服气地问:那是谁?
    裴凛之不说话,只是看着萧彧笑,眼睛里仿佛有两把钩子,要将他的心魂给勾出来,要说这天底下最幸运的人,难道不是他裴凛之?
    萧彧微微红了脸:好啦,你们两个马屁精,赶紧来帮我种菜。
    好呢,来了。一大一小两个人都爽快地答应下来。
    裴凛之说:阿平去歇着。
    萧彧在裴凛之的帮助下,种下了一块地的黄瓜秧,指着几棵黄瓜秧对阿平说:阿平,这块地是你翻的,这几棵黄瓜是你的,以后结了果就让他们送进宫来专门给你吃。
    好诶,我最喜欢吃黄瓜了。阿平忙鼓掌,拍了一下,又疼得倒吸凉气,停下来傻笑,谢谢爹爹和师父帮我。
    中午他们在田庄用饭,吃的都是些新鲜菜蔬,庄子里自种的荠菜,从荷塘里挖出来的藕尖,还有自养的鸡与鱼。
    忙碌了一上午,大家的胃口都很好,每个人至少吃了两碗饭。
    吃完饭,萧彧打算小憩一下,便折返回宫。正在休息,忽然听见有人来报:陛下,庄园外有人求见。
    萧彧意外地说:谁?今日他出门还特意乔装打扮了一下,戴了斗笠遮了面容,带的人也不多,算是秘密出行,看样子还是被人注意到了。
    侍从说:来人说他姓杜,叫杜璇。
    萧彧一愣,说:就他一人吗?
    侍从说:带了两名家仆。
    那让他进来吧。
    侍从转身离开,裴凛之皱起眉头,哼了一声:这老头想来做什么?
    萧彧摇头:不知道。杜家背信弃义在先,他没去找他们的麻烦就不错了,居然还敢来见自己。
    萧彧在厅中坐好,过了好一会儿,侍从才领着一个老态龙钟的拄拐老者进来,进了大厅,杜璇便放下拐杖颤巍巍地朝地上跪拜下去:参见陛下!
    萧彧没有起身,说:杜公免礼,起来吧。看座。这些世家大族,见了皇帝都是不用下跪的,哪怕是见了景平帝也不会下跪,如今见了自己却下跪,真令人意外。
    什么风把杜公给吹来了?回京多日,事务繁忙,也没时间去府上拜会。萧彧嘴里说着冷淡的客套话。
    杜璇没有入座,只是跪坐在地上,不敢直视他:老朽惭愧,一直无脸见陛下,请陛下恕罪。
    萧彧笑问:杜公何罪之有?
    杜璇一时语塞,不知道该如何说起,只好说:恭喜陛下重登大宝!
    萧彧说:被逼无奈,否则谁做这劳什子皇帝,累得猪狗不如。
    裴凛之怜爱地看着他,脸上露出无奈又宠溺的笑容。
    杜璇不知道如何接话。
    萧彧说:杜公今日来找我,想必有话要说,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杜璇再次拜伏下去:当日陛下离开建业去崖州后,始终未有书信回京,孙儿兰儿望穿秋水,都没能等来陛下的只言片语,但她始终不同意婚配。萧祎登基后,下旨命兰儿入宫。我们人微言轻,无法抗旨,只能送兰儿入了那个泥淖。这一切,皆非我等本意,求陛下恕罪。
    萧彧听他提起杜玲兰,不由得叹息:事情已然过去,也是造化弄人,就不必再提了吧。既然身不由己,何来罪过之说?
    杜璇跪趴在那儿不动弹:兰儿心中始终记挂陛下,她也是迫不得已,被锁在宫墙之中,日日以泪洗面,备遭萧祎嫌恶与冷落。
    萧祎已经不在了,不是已经放她回去了吗?你们好生安置她便是。萧彧对杜玲兰的遭遇也很是同情,不过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还翻出来说什么,他又没有去找杜家的麻烦。
    兰儿回家之后,整日郁郁寡欢,思虑成疾,而今已气息奄奄,她唯一的心愿,便是想请陛下过目她的诗稿。杜璇说着从他怀中掏出一个卷轴来,双手托起。
    萧彧闻言,闭上眼睛,这都什么事儿啊。
    第155章 表态
    一旁的裴凛之脸黑得跟锅底似的, 眼神嗖嗖射出两把刀子,将杜璇老儿钉在地上。要是眼刀子有杀伤力,杜璇怕是早已血溅当场。
    萧彧睁开眼, 扭头去看裴凛之, 裴凛之也正在看他。萧彧露出无奈的苦笑,裴凛之挑挑眉, 朝杜璇的方向轻轻一摆头, 示意他表态。
    萧彧开口说:幸蒙杜小姐垂青, 朕已经知晓她的心意与苦楚。只是朕与她缘分太浅, 诗稿还是不看了。杜公回去劝劝她, 让她看开一点, 往前看,不要总活在过去与假设中。她还年轻, 未来还有好长的路要走呢。
    杜璇听到这里, 费力托着卷轴的手慢慢放了下来,跪在那儿, 低着头,一句话都没说。
    裴凛之看看杜璇, 又看看萧彧,萧彧也无奈地看着自己。
    裴凛之终于开了口:杜公, 陛下曾跟我提起过,他并不责怪杜小姐的选择。身为女子,许多事都身不由己。陛下只是同情杜小姐并没有觅得一个好归宿,跟了萧祎那虎狼之人。好在萧祎已殁,她也重获了自由, 可另觅良人。
    萧彧看着裴凛之, 冲他露出感激的笑容, 对杜璇说:杜小姐才情卓绝,拘囿后院闺阁委实可惜。她若是愿意,亦可出来做一点事,比如做个学塾夫子未尝不可。
    杜璇听见这话,瞳孔都收缩了,抬起头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彧:女子做夫子?
    裴凛之说:女子做夫子亦不是什么稀奇事。朝廷今年的选拔考试就录取了一名女进士,而今就在户部任职。我朝选贤任能,不拘男女。女子也不是就该关在家中相夫教子的,有才能可以做更多的事。
    杜璇已经离开朝堂许久,但还是留意了朝中动向,知道萧彧励精图治,并且致力于改革与突破,做了很多创举。但他真没想到他会让女子为官,这简直是太惊世骇俗了。
    他想象不出来自家女眷抛头露面的样子,低头沉吟许久,才说:谢陛下提点。
    萧彧有些困倦,他抬起胳膊,用袖子挡在身前,打了个哈欠,说:杜公可还有其他事?这是打算送客了。
    杜璇赶紧说:陛下实行均田变法,老朽自当全力支持。只是老朽家口颇多,仅靠那些田亩维系不了生存,是以想从陛下这里请一道口谕,能领一个商号。
    果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原来是为商号而来,这商号果真紧俏。
    萧彧说:杜公既已开口,朕自然得卖个面子,回头再让户部多批几个商号,杜公届时记得去领取便是。
    杜璇低着头:谢陛下!然后拿起放在地上的拐杖,撑着慢慢站起来,颤巍巍地朝外走去。
    萧彧和裴凛之都看着,也没人去搀扶,就这么目送他转身离去。
    待他身影消失,裴凛之说:我们也该动身回宫了。
    萧彧说:不睡个午觉再走?
    不睡了,这老头都知道了你的去处,想必有更多的人知道你的行踪,太晚回去不安全,趁着天色早,咱们赶紧回去。裴凛之说。
    萧彧无奈,只得伸了个懒腰,站起身。
    裴凛之伸手拉了他一把,说:你说这老头大老远追到这里来,就是为了给他孙女送情书?
    萧彧闻言忍不住歪头斜睨他:你吃醋啦?
    裴凛之眨眨眼:何为吃醋?
    萧彧抿嘴乐:就是嫉妒。
    裴凛之挑眉:这倒没有,我没把杜玲兰当情敌。要是她未嫁人,一直待字闺中,非你不嫁,我还要担心一下,怕你因为婚约要娶她。如今还有什么好嫉妒的,只是觉得有些可怜。造化弄人啊。
    萧彧叹息:对啊,造化弄人。没想到杜家竟也要拿商号,看来这商号很抢手么。其实他们要是拿不到商号,还可以出海商贸,这个又不限制。
    裴凛之说:你怎知他们不会?因为利益驱使,他们迟早会出海的。
    萧彧又想起了路上丝绸之路,要是能早日平定天下,打通路上丝绸之路,届时海陆丝路一并兴盛,那才叫真正的商贸繁荣。
    只是这北边几个胡人政权都不怎么好对付,不知道何年才能实现四海升平的景象。
    杜璇今日来见萧彧,真实目的不是为了要商号,而是来试探萧彧对杜玲兰的态度。
    当初杜玲兰被从宫中放回来,他还真以为萧彧是为了方便孙女重新入宫呢。然而过了几个月都没什么动静,只好亲自来打探消息。没想到萧彧对杜玲兰全然没有半点留恋和怜惜,看来当初他们的猜测是错的。
    为了不空手而归,杜璇还是腆着老脸要了个商号。虽然他们是书香世家,素来以经商为末流,不屑此道。但如今没了田地,杜家也无人在朝中为官,偌大家族,总不能靠那几亩薄地维持,也算是为杜家今后做打算吧。
    萧彧回到宫中,萧繇早就在等他了,见了面,萧繇问:皇兄去了皇庄?
    萧彧一边洗手,一边答:对啊。带阿平去体验一下农家生活。
    萧繇说:那挺好,我今日来跟皇兄辞行的。
    萧彧诧异地停下来:你要去哪里?
    萧繇说:我想去雍州训练骑兵。
    萧彧说:你去雍州训练骑兵?不是凛之去豫州训练吗?
    萧繇说:还是我去吧。将来我一定要与西戎决一死战,这个仇我必须亲自报。
    萧彧听了这话,不由得叹气,当年他的妻儿之死带给他的创伤太大了,始终念念不忘报仇:阿繇,弟妹去世多少年了?
    萧繇咬紧牙,攥着拳头说:今年是第七个年头,我还未为他们报仇,我一定要杀尽戎贼。
    萧彧说:报仇是迟早的事。阿繇今年也有二十四了吧?
    萧繇抬头看着他:皇兄问这个作甚?
    萧彧擦干手,在萧繇对面席地而坐:一个人终归太孤独,有没有想过再娶一位贤良温婉的妻子?
    萧繇放下手里的茶壶:皇兄还好意思说我?你自己连皇后都没有立,还关心我娶不娶填房。
    萧彧笑道:我没有皇后的原因你难道不知道?我不立皇后,但也不是独自一人。
    萧繇自然也是知道他和裴凛之关系的,但兄弟二人心照不宣,从来没有主动挑破过,今日还是头一回提起这事:皇兄难道要立男后?
    萧彧说:便是不立也没什么。他并不想将这事官方化,百年之后,他和裴凛之的关系大抵会被传颂为一段君臣佳话,如若立了裴凛之为后,那凛之所有的功绩都将被这个后名掩去,并且逃不了为世人诟病非议的下场。他才不要让裴凛之的身后名沾上污点。
    萧繇看着他:皇兄真打算舍弃后宫三千佳丽,只为了裴将军一人?
    萧彧笑着挑挑眉:有何不可?
    萧繇点头:我懂,裴将军位高权重,现在咱们也开罪不起。
    萧彧斜睨萧繇:你该不会以为我为了江山社稷迫不得已才跟了他吧?
    萧繇抬了抬眉毛,没说话,但那态度明显就是认可了萧彧的说法。
    萧彧笑着摇头:阿繇你还是不懂我,江山社稷确实很重要,但都是身外之物,我经营它、治理它,改变着这个国家,改善着百姓的生活,这让我有成就感,所以我承担了这份责任,并去做好它。凛之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没有他,我是不完整的,也许我还能治理江山社稷,但那种有了欣喜无人分享,有了痛苦无人分担的痛苦想必你也能理解一些。
    萧繇垂下眼帘,叹了口气:真是一段孽缘。
    萧彧说:所以不管怎样,你不能总活在回忆与悔恨中,碰到有合适的女子,也该成亲了。
    萧繇没接这个话题:皇兄,你还是让我去训练骑兵吧。
    萧彧说:我同凛之商议一下,看看他怎么说。
    裴凛之听说萧繇要去训练骑兵,毫不犹豫地说:还是我去吧。
    但他态度很坚决,非要自己去。
    那就我和他一起去。裴凛之是不愿意将骑兵交到萧繇手里的。
    萧彧有点难受,这才回来多久,就马上要出去,好在去的是豫州,比梁州那边近多了,想回来也要方便一些。
    关山听说裴凛之又要出去,便赶紧过来请示:裴将军,让我去吧,你留在城负责戍守。
    裴凛之笑:这个节骨眼上,你要走?媳妇还娶不娶了?
    关山红了脸,他已经跟苏颖表明了心迹。苏颖倒也没有拒绝,但她认为,要征得父母的同意才行,所以她写了一封信,将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清楚了,希望父母能够答应。
    关山目前正在等苏颖父母的态度,是以根本不能离开。萧彧虽然舍不得裴凛之离开,但也不能不帮关山解决好终身大事。
    苏颖如今在户部衙门办差,负责的是新辟出来的商业部,专门管理商号、商业税标准制定等。这丫头极其聪明能干,算术也非常了解,这么具有挑战性的岗位,她干得有声有色。
    关山和苏颖一直在等崖州的来信,结果等来等去,竟等来了苏颖的父母。
    第156章 操心
    苏氏夫妇快四十才生了苏颖这么个宝贝女儿。中年得女, 又是独女,是以极其宝贝,从小就很娇宠, 跟儿子一样重视, 送她上私塾上学塾,后来还同意她去参加选拔考试。
    没想到这一考, 竟然通过了初试, 还要去京城参加会试。苏父苏母一方面为女儿感到骄傲, 一方面又不想让女儿去参加会试, 因为实在是太远了, 又要抛头露面, 女儿家难道还能拜相封侯吗,迟早都是要嫁人生子的。
    苏颖前头有几个哥哥姐姐都没了, 还没过门未婚夫就死了, 坊间便传她命硬,克夫, 是以一直都没找到门当户对的人家。苏家父母便打算在伙计中找一个忠厚朴实的人入赘,妥善安置女儿的后半生。
    谁曾想朝廷来了圣旨, 皇帝亲自点名要求苏颖去京城参加会试。
    结果这一去不返,皇帝留她在户部做官了。
    苏家世代都没人做过官, 如今这第一个竟然是女儿当官,苏家父母这心脏是怦怦地跳,一是觉得面上有光,二是事情越来越超出预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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