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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了朝,闵翀跟着萧彧到了书房:陛下,这荧惑星的事,真的不管了?
    萧彧微微笑道:你看朕是信这等无稽之谈的人吗?
    闵翀说:陛下自是不信的,然旁人会信,不出数日,民间便会出现各种谣传,陛下信不信?
    萧彧说:会有人利用这事散播谣言?
    闵翀点头:正是。
    萧彧挑眉:那便顺藤摸瓜,看看到底是谁在散播谣言。
    臣遵旨!
    几日后,阿平从学塾回来,有些鼻青脸肿,萧彧很是意外:跟人打架了?
    阿平看他一眼,低下头:嗯,跟同窗打的。
    萧彧说:为何打架?
    阿平委屈地撅起嘴:今日学塾有人说,荧惑守心,是上天惩罚帝王无道。他们说爹爹让牝鸡司晨,让女人读书出仕,扰乱纲常,所以要受到惩罚。
    所以你就跟他们打起来了?萧彧问。
    我没有,我同他们理论,是他们见识短浅,男女并无不同,他们瞧不起女人,就等同于瞧不起他们的娘亲和姐妹。他们说不过我,便与我打起来了。阿平说。
    萧彧欣慰地摸摸他的脑袋:平儿说得没错。那你吃亏了吗?
    没有,他们伤得更严重,有一个牙齿都被我打掉了。阿平骄傲地说。
    萧彧笑出声:不错,打得好。横竖都是他们没道理,活该挨打。让你大师兄给你瞧瞧,弄点药擦擦。
    没事,已经不疼了。阿平无所谓地摸摸小脸,片刻后又露出忧虑之色,爹爹,那个荧惑守心真的很严重吗?
    萧彧说:不严重,自然现象。这天上啊,有无数颗的星星,那个荧惑星,就是其中的一颗。你别看它看起来那么小,其实他们跟咱们所在的地方差不多大,因为离得远,所以才显得那么微小。而且咱们生活的地方其实也是天上的一颗星星。
    阿平眼睛瞬间睁大:真的吗?爹爹!
    萧彧微笑点头:真的。你想象不出来吧?咱们所在的地方应该叫地球,它也漂浮在天空之中。
    可是为什么我们没有飘起来呢?阿平心里有无数个问号。
    萧彧说:这说起来又更为复杂了。因为地球有一股力量,将我们都往地面上拉,你没瞧见不管什么东西扔到空中,最后它都会落下来。
    阿平想了想:好像是啊,就算是风筝,也得有风才能飘起来,没有风了,它就会坠落到地上。那鸟儿呢?为什么能飞?
    萧彧笑着说:鸟儿的身体构造可能与众不同吧,它们也不能永远停留在空中,最终还是会落下来。
    阿平歪着小脑袋,朝门外看去,一只小鸟正从树上飞到地上:好神奇哦,爹爹。太有意思了。那个荧惑守心真的不要紧吗?
    不要紧,因为荧惑星和心宿并不是固定的,它们在天上也是运动的,我们的地球也一直在运动,当它们走到一条线上的时候,就出现了荧惑守心的现象。萧彧给他找了三个东西在桌上排成直线,给他示范。
    阿平说:那古人为什么要说荧惑守心,每到这个时候,还总会发生战争等情况?
    也不是每次都这样,可能有两次碰巧遇上战争了,后来人们就将这种巧合认定为一种规律,其实这两者根本不存在什么联系。平儿,你要记住,只有荒淫无道、昏庸无能的帝王会被人推翻,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会永远获得百姓的拥戴。
    阿平认真点头:我记住了爹爹,将来我会做一个勤勉英明仁爱的皇帝。
    萧彧欣慰地摸摸儿子的脑袋:这就对了。
    果然不出所料,接下来城中谣言四起,都是在诋毁萧彧的。闵翀着人顺腾摸瓜抓了两个人,都说是有人花钱雇他们说的,但雇人的人却找不到了,想必是早就跑了。
    萧彧想了想,没准就是躲在哪里的萧祎叫人传的谣言,也有可能是某个包藏祸心的世家让人传的,他动了那么多人的利益,总有人看他不顺眼。
    远在豫州的裴凛之听到传言,骑着闪电飞奔而回。
    萧彧见他回来,意外又惊喜:你怎么回来了?
    裴凛之抓住他的胳膊,上下打量:你没事吧?
    萧彧说:没事啊。
    裴凛之将他紧紧搂在怀里: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萧彧想了想,说:你不会是听到那个什么荧惑守心的流言回来的吧?
    裴凛之说:对啊。荧惑犯帝星,我担心你。
    那都是无稽之谈,不必相信。再说了,现在皇帝又不止我一个,就算真有那么回事,怎么知道不是犯他们?萧彧开玩笑似的安慰他。
    他是个唯物主义者,当然不会信这些,但他现在出现在这里的事又用唯物论解释不通。裴凛之不懂唯物主义,他肯定会担心自己,这么说确实能让他安心一些吧。
    裴凛之果然被他安慰到了:说得也有道理。西戎那边的确有发生了一桩怪事。
    咦,西戎什么情况?
    裴凛之便告诉他,就在荧惑守心出现没多久,西戎凉州城内无数火球从天而降,地陷三尺,天火引发火灾,无数房屋被焚毁,大火烧了三天三夜方熄灭,死伤数十人。凉州州城不得不另行选址重建。
    因为交通不便,消息闭塞,这事还没有传到萧彧耳中。
    萧彧知道,这其实也不过是自然现象,所谓的天降火球,只能是陨石坠落,不过陨石坠落下来还能烧房子的,倒是不常见,看样子这次陨石还挺大的。
    裴凛之回京只待了两三日,便返回豫州去了,今年异象频发,怕是真要起战争,还是尽早去练兵部署比较好。
    入夏之后,长江流域雨水非常少。收了早稻之后,不少地方晚稻都种不下去。幸而各地的水利设施修得还不错,缓解了旱情。
    早稻没受什么影响,依旧是大丰收,百姓仓中有余粮,倒也不那么心急,种不了水稻的,便种些耐旱的黄豆,多少能收一点。
    南方干旱,北方却出现了数十年难得一见的暴雨天气,整个黄河流域都在下雨,并且连绵不绝,下了半个月。
    黄河水位暴涨,关中的渭河与泾河更是出现了百年难得一遇的大洪水。
    关中平原正等着收割的麦子被淹了半数,数日后洪水退去,麦子全烂在了泥水中,颗粒无收,损失极其惨重。
    关中平原是西戎粮仓所在,如今收成受这么大影响,是一个巨大的隐患。萧彧和裴凛之都预感今年这一仗在所难免。
    黄河流域的粮食作物都是收一季,若是一季没有收成,那就等于这一整年都没有收成,百姓家中余粮是绝对撑不到第二年收成的。
    更何况前年还发生过旱灾与蝗灾,才隔一年又发生水灾,家底再丰厚也经不起这样的消耗。
    洪水过后,安国境内陆续出现了一些逃难的西戎百姓,这些人拖家带口,不惜冒着杀头的危险,越过两国边界,逃到了安国境内。
    西戎对叛逃的百姓处罚得异常严重,如若被发现,便处以极刑。但人们还是愿意冒险越界,因为不逃出来,留在西戎也是死路一条。
    刚开始只是零星的南逃之人,到后来,竟是大批大批的难民,仿佛被驱赶的羊群一般,越过两国边界,冲向安国。
    第169章 合纵
    面对如此多的难民, 驻守边境的将领自然不敢掉以轻心,连忙增兵加强巡逻与防守,不再放难民入关, 因为担心其中混入了西戎细作。
    难民们都在关口前齐刷刷地跪下央求:官爷, 求求你们, 行行好,让我们过去吧!我们也是走投无路了, 若是还留在西戎, 就要成为戎人的口粮了。戎人缺少粮食, 便要杀我们当口粮。
    难民都是西戎境内的汉人,他们平时在汉中平原耕种,向西戎官府缴纳重税, 替西戎养兵养朝廷。
    然而遇到事情的时候, 第一个被牺牲掉的也是他们。这一次关中平原发生严重洪灾, 房屋毁损,粮食颗粒无收, 然后朝廷的赋税却分毫不能少。仅剩的余粮交了税之后,家中是连锅都揭不开了。
    西戎朝廷却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同情,更不可能从官仓中拿出粮食来赈济他们。更何况西戎本身也缺粮,如此一来, 汉人便成了西戎人的储备粮,女人与孩子尤其受欢迎。
    边关将士听到这个,顿时想起了传说中的两脚羊,当初胡人大乱中原的时候,一旦缺乏口粮, 就杀汉人充饥, 还给汉人起了个名字, 叫两脚羊。
    没想到这种事直至今日还未绝,实在是令人发指。
    边关将领听说此事,便向州刺史请示,刺史也不及向朝廷汇报,便作主将难民放入。
    不过要求对难民进行严格的盘查,以免有西戎兵混在其中。同时也要加强戒备,西戎兵极有可能就跟在这群难民后面,随时会袭扰安国。
    果不出所料,难民后面就跟着大群的西戎骑兵,他们在难民中掳掠女人、孩子和财物,手段之卑劣,令人发指。
    西戎骑兵还结成上百人的小队,越过边境,偷袭安国境内的村镇,往往是抢到粮食就走。他们都是轻骑兵,来得快去得快,每每等安国将士赶到,敌人便已经逃了。
    好在并没有太大的人员伤亡,因为地处边界,躲兵乱已经成了百姓本能的反应,损失最多的往往是粮食、牲畜等财物。
    裴凛之早就注意到了这些,写奏章回京,向萧彧禀告自己的出兵计划。
    萧彧知道跟西戎一仗在所难免,便准了奏,命闵翀安排后勤,为大军开拔西戎铺后路。
    其实安国不少地方还在遭遇严重旱情,按说并不适宜打仗,所幸这两年种植杂交稻,粮食丰产,家家有余粮,即便是秋季颗粒无收,百姓也不用担心饿肚子。
    朝廷就更不用担心了,粮仓都是满的,广、交、崖三州不受旱情影响,粮食丰产,可以为朝廷提供源源不断的粮食。
    以吴州扬州的自然环境与条件,完全可以开发成为天下粮仓。只是萧彧在此经营的时间有限,吴扬一带的水利建设远不及他用心经营多年的广交崖三州,是以目前来说,广交崖三州才是真正的天下粮仓。
    只要广交崖三州不闹饥荒,萧彧便有足够的底气。
    裴凛之亲自率领十万大军开拔,陈兵于梁州,等待补给抵达,随时准备向西戎发动进攻。
    西戎今年歉收,再耗上数月,他们便会缺粮,届时出兵,才是最佳的时机。裴凛之也不着急,他就在梁州练兵,顺便收拾那些不长眼睛自己往上撞的西戎兵。
    苦不堪言的梁州百姓终于安定下来,恢复了正常生活。
    百姓通常对打仗深恶痛绝,对官兵也是避犹不及,因为官兵一来,他们就得遭殃,糟蹋庄家还是小事,还会抢掠东西,甚至还会欺凌百姓。
    但现在的官兵跟从前的相比,简直就是脱胎换骨,只在他们自己的营地范围内活动,安分守己,从不骚扰百姓,若不是听说,根本就不知道有这么多的军队就驻扎在这儿。
    官兵一来,那些隔三差五过来抢劫的西戎兵就再也没有出现过了,官兵就好似护身佛,令人安心。
    百姓心中也是头一回觉得,原来官兵是这么可靠可爱的存在,是以对这次出兵也分外支持,赶走西戎人,从此以后再也不用提醒吊胆过日子。
    将士们在梁州好整以暇地操练,对面的西戎人却没法像他们这样气定神闲,因为是真的缺粮食,往年缺粮的时候,就朝南面安国这只肥羊薅羊毛,如今十万大军压境,他们就算想,也没那个胆子敢再来薅。
    既然安国动不了,那就只能朝东边的东戎与西边的吐谷浑动手。东西戎以黄河为界,分而治之,非封冻期,要过黄河不易,戎人以骑兵为主,马匹要渡河就更难了,思来想去,西戎便将魔爪伸向了西边的吐谷浑。
    吐谷浑也是戎人的一支建立的,单于姓慕容。吐谷浑人极为骁勇善战,但是人少,虽然国土面积不亚于西戎,但所治人口仅有西戎的十分之一。
    吐谷浑人是骑在马背上的民族,他们以游牧为主。今年北方雨水多,但洪涝灾害与他们无关,倒是难得的水草丰茂,是以牛羊膘肥体壮,喜煞个人。
    本来以为能安心过一个肥美的冬天,未料竟遭遇了西戎轻骑兵的袭击,有几个小部落皆被被劫掠,老人男人几乎都被杀,牛羊马群与女人孩子则被抢回去当储备粮与奴隶。
    是的,尽管同样是戎人,他们依旧会同族相食。
    吐谷浑单于慕容景得知此事异常震怒,因为他们与西戎曾经是盟友,甚至还算姻亲,共同应对北方的柔然人,后来因为吐谷浑单于与西戎皇帝之间的一些私事,两国关系交恶,就断绝了盟友关系。
    但两国之间也达成了默契,你不动我,我不动你,始终相安无事,从未有过战争。
    没想到西戎现在竟然主动出击,实在出乎慕容景的预料。慕容景当即调集兵马,准备与西戎放手一战。
    与此同时,他还亲自写信给裴凛之,要求与安国结盟,共同对付西戎。
    这慕容景是个脑子极聪明清醒之人,他知道自己的军队再怎么骁勇善战,也无法与数倍于自己的敌人抗衡,便学会了合纵连横,与自己没有直接利害关系的安国联手,共同对抗西戎。
    毕竟西戎一直都是安国的眼中钉,去年还打得热火朝天呢。
    慕容景这一步棋走得非常对,信送到裴凛之手里,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裴凛之知道萧彧志在天下,这个天下,主要是指长城以南的中原地带,至于往西走,能拓展多少,如何拓展,还没有具体的计划。
    吐谷浑与党项尚不在他们考虑的范围之内,就算要考虑,那也得等拿下东西戎,驱逐柔然人至长城以北后再说。
    因为慕容景的提议,裴凛之决定提前出兵。
    太初七年九月,裴凛之率大军从梁州出发,出秦岭,直奔潼关。这一路上,他们遇到的阻力稀少,几乎是没什么抵抗,大约是西戎将主力全都压在了西线与吐谷浑的对抗上,这一带的守兵撤至潼关以内驻扎。
    潼关地形险要,左右皆是山,中间的狭窄通道仅容一车一马通行,守军只要在通道那端守住,几乎就很难突破。
    西戎在潼关驻扎了三万兵力,不可谓不重视,毕竟潼关一破,长安便马上就要失守,这等要事,西戎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样的雄关险隘,要打下来自然是费力气的。先锋将领率兵攻打了两次,皆无功而返,死伤也很惨重。
    裴凛之思前想后,决定用点奇招,否则光在这里耗着,伤亡惨重不说,也太打击士气了,仗就没法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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