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苏坐在爸爸身边,潘爸爸有些醉意,看着他的脸,问道:“还疼吗?”
潘苏摇头,早就没什么感觉了,这两天淤青也消下去,脸上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爸爸从来没打过你,那天气过头了,没忍住,”潘爸爸低头,注视着自己的手,“你刚出生那时候,我把你抱在怀里,心里想,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漂亮可爱,以后他做什么错事我都舍不得动他一根手指头。”
“不过我也没想到,二十多年后你会喜欢男人啊。”
潘苏看着自己父亲,眼角鱼尾纹深刻,鼻头泛红,两鬓已经生出白发,瞬间感觉苍老不少。他原来一直感觉父母结婚早,要孩子也早,他长大之后他们也尚还年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家庭的重担将他们的脊梁压弯,岁月也悄悄偷走青丝,转眼间,他还没成长到可以独当一面,忽然发现父母已经老去,以前可以为他遮风挡雨的身影在一点点变得佝偻。
潘苏拉住爸爸的胳膊:“爸,我不是天生的同性恋,也没想过对你们不孝,只不过喜欢的人恰好是个男人而已。”
“怎么那么多姑娘你都看不上,偏偏要和一个男的在一起呢?”潘爸爸叹气,“你妈那天在街上看你跑走,回来之后哭了一个晚上。她最心疼的就是你,这辈子不图什么,只要你平安健康、开心快乐就好。”
“这也是我的愿望,但我接受不了你要和男人在一起。好好的儿子,不传宗接代,和男人能混出什么名堂?”
潘爸爸摸摸潘苏的头发,眼中带上一丝希冀:“所以啊苏苏,你能好好的,别让我们操心吗?和那个男人断了吧。”
那天的耳光让潘苏震惊迷蒙,今天的一番剖心又让他心如刀绞,潘苏垂着眼眸,似乎在做巨大的思想挣扎。片刻后,他放开爸爸的胳膊,坐远一步拉开距离。
他说对不起,爸,我做不到。
可能料想到会是这种结果,爸爸没有再次暴怒,而是露出一副极其疲惫的表情,挥挥手:“算了。”
后来数日,潘苏和父母的关系依旧保持着一种胶着的状态。妈妈对他态度稍好,但和以往的亲切相距甚远;爸爸更不用提,见面顶多问候一声,一家人往往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
开朗慈祥的爸爸变得内向沉默,而一向坚强乐观的妈妈现在也愁眉不展,笼罩在这个小家的出柜疑云越积越厚。潘苏很清楚这会是一场持久战,需要漫长的过程,心里总是相信,总有一天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假期过去一半,潘苏在家度日如年,比上课还难熬。他天天宅在家里足不出户,游戏也不想玩,闷在屋子里不是发呆就是看书。难得出去,也是刘醉怕他憋坏了,把他弄出来放风,带着他去自己家玩游戏放松放松。
“说真的,你爸妈这种情况算好的了。他们没有接受,但也没有反对是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结了。”刘醉盘腿坐在地板上,捧着西瓜咬一口。
潘苏在喝奶茶,坐在他的对面背靠着床:“谁说没有反对,我爸亲口说了,他接受不了。我妈虽然没有明说,但如果真的明确态度的话肯定也是反对的。”
“这种发展已经很好了,你这才出柜多久,时间长了他们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刘醉有点好奇,“哎,你爸妈就没怀疑过,跟你住在一起的韩老师其实就是你男人?”
“……他们最好不要怀疑。”否则以潘苏拙劣的演技肯定是一秒露馅的。
“你看,你不见了,你妈第一个打电话给他,这得是多信任啊,”刘醉托着腮,眉眼弯起,“可能你妈妈怎么也想不到,她相当信任的老师就是掰弯自己儿子的罪魁祸首。”
“……别说了。”潘苏头疼,如何让父母接受韩老师是他的另一半,想想都是史诗级难度的任务。
八月中旬,韩栖手里折腾了几个月的大案终于告一段落。他一直没时间来找潘苏,距离上次见面又过去一个多月,潘苏听说他官司打赢了,兴奋问道:“那有时间来吃饭吗?不来也行,我提前回学校好了。”
“你乖乖在家,我去看你,”韩栖顿了顿,“可以吗?”
现在潘苏身份敏感,爹妈对儿子身边出现的男人都容易产生非议,哪怕是韩老师,也要防止他们会不会多想。
“呃……”潘苏不好回答,犹犹豫豫,说去问问。
晚上吃饭,饭桌上依旧气氛沉闷,潘苏放下筷子,小心翼翼提起韩栖休假的事。潘妈妈神色如常:“韩老师忙完啦?真辛苦,你们已经约好时间了?”
潘苏摇头,他还没问过爸妈,哪里敢和韩栖约定时间。自他出柜之后,爸妈将他身边性别为男的朋友都视为洪水猛兽,他肯定要提前打好招呼才行。
潘妈妈没什么意见,潘苏在等爸爸开口。只见潘爸爸端着碗,好半天才缓缓点头:“好,你住在人家那里,一直受照顾,还经常麻烦韩老师,是要好好感谢。”
潘苏松一口气,心理隐隐庆幸,幸好父母对韩栖的态度还没产生什么变化。他躲在被子里,给韩栖打电话,告诉他这个好消息:“周末过来哦,我爸妈答应了,他们休息都在家。”
韩栖答应了,潘苏眼巴巴盼着,终于等到周末,一大早起来主动把房间收拾收拾,又帮妈妈把被子抱出去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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