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晚章时不时看着那个位子,快到节目开场前,礼堂门口闹哄哄的一阵骚动,终于有人进来。
校领导围着中间的男人,言笑晏晏地邀请他上座。
那是个中年男人,身材颀长,保养得体,侧脸清隽,坐在应珈楼的位子上。
隔得那么远,晚章还是看出那张侧脸像极了应珈楼。
在她仔细观察的时候,那个男人顺着校长的手指方向,看了过来。
一双懒散多情的眼。
晚章脸庞发烫,连忙躲了过去。
他没来,晚章全副心思都不在这里,当初也是因为听说他会来,她才来的。
大礼堂把所有空调都开上了,晚章还是觉得闷热难挡,着急离开,又碍于所有人都看着节目,她不好乱动。
黑暗的的礼堂里,只有台上的声音震震,晚章身边十分安静。
“靠,梁声雁演的还是《莎乐美》啊?有点厉害。”
“怎么厉害?”
“你没看过王尔德的《莎乐美》?”
“没啊,我对这个不感兴趣,你倒是说说怎么厉害?”
“讲的是希律王杀害了哥哥,抢占了哥哥的妻子希罗底。希罗底看出希律王被她女儿莎乐美的美色诱惑,主动让女儿献舞的乱/伦故事。怎么样?这个故事。”
“靠,有点刺激。”
天边忽然闪过一道光,接着平地一声惊雷。
忽然有个金色锣鼓在晚章心中敲响,让她头晕目眩。
舞台上穿着白色麻料上衣的先知约翰,冷酷地斥责莎乐美:
“...请她从那罪恶的温床,从那乱/伦的温床上起身,这样她才能听到为主开路的人的声音,才能从她做过的不义之事中幡然悔悟...”①
“...你的母亲已经用她不义的酒浸满了大地,她所犯下的罪恶已经传到了神的耳朵里...”②
“...通/奸生下的女儿,只有一个人能拯救你...”③
随后,身着华丽古巴比伦服饰的梁声雁对着继父扭动身姿。
虞晚章手脚冰凉,止不住发颤,胸口有一团恶心的东西堵着。
上不去,也下不来。
那圣人约翰说的话如同福音,在她耳边不断回响。
虞晚章冲出幽闭得让人窒息的礼堂,跑入浓黑的夜里。
谁料想,外头风雨大作,电闪雷鸣,她却十分舒心。
与其待在滞涩的温室里,还不如苍凉的旷野来的自由自在。
她在雨夜里疾走,快跑,蹦来蹦去。
眼睛酸涩,心里头又痛又爽快。
全然不用管什么作派,钱,还有爱。
她在枝头摇摇欲坠。
湖边的别墅没有亮灯,黑漆漆的一片。
她坐在客厅地板上,大理石的冰凉寒如冷冰,传过纤细伶仃的小腿肚子上。
刘海散乱地耷拉着,身上的衣服也早已湿透,地上淌着水。
幸好屋子里没人,没人知道她的狼狈。
一扇拱形的窗户被路灯照亮,在冰凉的地板上拉长了影子,晚章坐在影子里。
她低着头,无声地落泪。
二楼房间卧室被人推开,应珈楼靠在楼梯上,迷蒙着清透的眼,看了许久。
他站在高处,居高临下。
“小夜蛾,你不开心了么?”
放你出去,你还是不开心么?
第61章 . 第六十一幅像 我会吻到你的
温热的水从头顶流下, 敷在那张被雨水打湿的小脸上,形成水膜。
虞晚章快要溺死在水膜里。
应珈楼把她公主抱回卧室的浴缸里,开的是浴缸里头的水, 虞晚章偏要打开高处的,正好打在脸上。
她想要溺死在干净的水里。
应珈楼去楼下拿葡萄酒, 她点名要的,现在要晕晕沉沉才好, 太过清醒反而痛苦。
浴室有一面大约半米宽的墙,是做成单面透视的玻璃,正对着浴缸。外层的玻璃染着雨水水珠, 室内灯火辉煌, 映衬着水珠如同碎钻。
窗外漆黑, 雨已停, 昆虫嘶鸣。
在这里住了这么久, 她第一次仔细看,才发现浴缸和洗漱台都是白玉砌成,奢靡非凡。
门口有动静, 她不转头望也知道是应珈楼, 她耐心地等待着旃檀香靠近。
应珈楼从身后给她酒杯,里头是白葡萄酒,酒精浓度不太高, 味道有点甜。
为了让她镇定,应珈楼点了香氛蜡烛, 白色的柱体,燃着微弱的光芒,他把蜡烛放在金色的蜡烛叠上,随水晃动。
虞晚章捏着细细的水晶细跟, 仰头就喝光了一杯,喝到最后,她舔了舔唇,就记得个甜味。
她把身体躲藏在白色泡沫下,尽量掩盖好,只露出个脑袋。
忝着无辜的脸,粉嫩的双唇微启:“没有了。”
应珈楼身上穿的是白色的睡衣,站直着身子,几乎把顶灯挡住,周身冒着虚白的光。
圣洁得如同佛祖,就像她当初看到的一样。
而她这样肮脏。
虞晚章心情说不上差不差的,就是胸口堵着口恶气,几杯酒下肚,脑袋发沉。
修长纤细的右手擎着的空酒杯,透亮薄脆,宛若珠箔。
她仰望着那尊佛,眼眶刺红,水光涟涟:“再给我点酒吧。”
如同工匠雕刻的玉石五官,略带疏离冰冷,应珈楼拿过洗漱台上的酒瓶,就着酒杯给她到了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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