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贺眠眠,目光灼灼:“殿下意下如何?”
她言辞妥帖,声如珠玉,听起来极为享受。
贺眠眠忐忑不已,她的琴艺现在根本拿不出手,可偏偏皇上也想听,万一真的同意了,她就要丢人了。
她不由得望向萧越。
萧越敛着眉宇,神情极淡道:“既然舞艺不精,为何要献舞?”
林绮微怔,完美无缺的笑容里多了一丝裂痕,怎么和她想的不一样?
不等她再说什么,萧越又道:“这舞便别献了,朕不想看。”
林绮微微抿唇,十几年来的高傲不允许她再次请求,她规规矩矩地行礼回座。
贺眠眠终于松了口气,原来弹琴的事只是皇上随口问问。
没想到下一刻,萧越悄声道:“眠眠,说好了,一会儿你只为朕一人弹琴。”
什么时候说好了?!
贺眠眠心中焦急,正要反驳,萧越却正色道:“既然已经表演完了,你们便出宫吧。”
三人面面相觑,都看出眼中的惊诧,这才不到两刻钟!
林绮面露冷色,口不择言道:“皇上莫不是要与佳人相会?”
席间陡然寂静下来,另外两女微微抿唇,都不由自主地想起上次见过的皇上怀中的女子。
萧越闻言也没生气,反而心情大好地颔首:“是。”
再次被皇上驳了面子,林绮脸上早已挂不住了,她迅速起身,敷衍地福了福身便径直走出绾棠斋。
另外两女默了默,同样起身行礼,结伴走出绾棠斋。
贺眠眠微怔,微微垂眸,望向搁置在一旁的团扇。
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吗?他们之间的对话怎么这么像打哑谜?
不过既然他一会儿有佳人相伴,她自然不会败兴,所以也站起身道:“眠眠也告辞了。”
回去还得与太后娘娘解释一番,要不要把时辰说的长一些呢,再将皇上的言行美化一下,不过那三位贵女她实在挑不出什么错,这倒是有些难办。
正胡思乱想着,衣袖却被人拽住了。
贺眠眠低头,瞥见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指尖微微发白,用了力气,她被迫坐下。
“眠眠还未弹琴。”萧越好整以暇道。
可是她并没有答应呀,贺眠眠咬唇,小心翼翼地推诿道:“皇兄,眠眠学艺不精,还是不要献丑了。”
“朕不觉得丑,”他目光温和,声音缱绻,“朕只觉得美极了。”
在他眼中,贺眠眠无处不美。
今日她并未戴什么金钗银簪,而是在头上绑了两个小髻,豆绿色绒球从发间穿过,整个人都变得毛绒绒的,甚是可爱。
他的手忽然不听使唤,在她的绒球上捏了捏,手感极好。
将手放下,果然见到她的眼中湿漉漉的,唇瓣微张,一副讶然的模样。
他以手掩唇轻咳一声,解释道:“你头上这两个绒球格外有趣,朕很喜欢。”
贺眠眠颇觉不自在,她想也不想便道:“静姝阁中还有许多小绒球,皇兄若是喜欢,眠眠送给皇兄。”
话音刚落她便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皇上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些小玩意。
她咬了下唇,正要找补,便听他笑道:“好啊,不过……”
不过?
“朕只要你头上这个。”
第17章 进宫第十七天
热闹了一时的绾棠斋再次寂静下来。
皇上身边的王公公与贺眠眠的侍女寒星皆不见踪影,此刻的殿中只余他们二人,更显幽静。
贺眠眠不由自主地摸了摸头上的小绒球,望了眼身上的装束。
她今日是三位贵女的陪衬,所以衣裳选了极为素雅的月白色,连簪子都没戴,头上只有一对小绒球。
皇上居然喜欢这样的小玩意儿?
不过这也是她问的,想必皇上是为了给她面子才这样说的,所以她小心翼翼道:“皇兄,此物简陋,而且还是眠眠戴过的,已经弄脏了,等眠眠回了静姝阁再送您一对新的,如何?”
没想到他却摇头,执着道:“朕只要你现在戴的。”
贺眠眠别无他法,只好拿下来一个放在桌上。
这里没有铜镜,她自然没有发现她的头发乱了,此刻那些被她牵扯到的头发拢成一个半圆,煞是可爱。
萧越的目光流连片刻,道:“还有一个。”
还要?贺眠眠有点不情愿,不过她只戴着一个小绒球确实有些怪异,只好又将第二个拿下来。
她将手放下,她的头顶便耸起一对耳朵,像一只小猫。
萧越忍不住一笑,察觉到殿外有脚步声,他将小绒球收进怀中,笑意尽敛。
贺眠眠唇瓣微张,讶然地看着他行云流水的动作。
再回神,王公公带着两个小太监进来,行礼后将断了弦的琴抬走,放了新的琴上来。
贺眠眠微怔,怪不得方才没瞧见王公公,原来是去抬琴了!
王公公等人走后,萧越下巴微抬:“开始吧。”
……所以皇上方才要她的小绒球是为了拖延时间,让她不能离开?
贺眠眠心中暗道他老奸巨猾,可是琴都抬上来了,她也不能拒绝,只好起身离席。
坐下后,她试着调了调音,不期然瞧见琴尾有一片焦痕。
她调弦的手顿了顿,声音微颤:“皇兄,这琴……是否名为焦尾?”
萧越瞥了一眼,应了声是。
得到肯定的答复,贺眠眠不敢再碰了,这可是最为名贵的古琴之一,她哪里敢动?更何况她琴艺拙劣,用焦尾弹琴简直就是暴殄天物。
而且连自幼学琴的秦国公之女都能将琴弦弄断,何况是她呢?
想到这里,她道:“皇兄,换一把琴吧,此琴太过贵重,眠眠当不得。”
“朕说你当得,你便当得,”萧越沉声开口,“若是再不弹奏,朕便要罚你了。”
罚?贺眠眠不敢去问他罚什么,只好将手放上去,素手拨琴弦。
萧越饮了口茶,感官全然不在她不太连贯的琴音上,他的目光在她浮现出惊喜的芙蓉面上流连,苦丁茶也能品出几分甜意。
一曲毕,萧越适时收回视线,淡声道:“眠眠弹得不错。”
幸好琴弦未断,贺眠眠松了口气,笑道:“是焦尾琴好,衬得眠眠的琴艺也好了几分。”
“朕倒是觉得是眠眠技艺精湛,”他低眸摩挲了下白瓷盏,状似随意道,“这琴你留着吧。”
贺眠眠猛地抬头,喃喃道:“为何?”
她自认配不上这把琴,她学琴不过几日,哪里就能做焦尾的主人?
萧越若有所思:“你不喜欢?朕还有绿绮与绕梁,喜欢哪个?”
见她不回答,他微微蹙眉:“选不出来朕都送你好了,慢慢挑,总有喜欢的。”
贺眠眠心尖一颤,皇上说的可都是名琴,她哪个都配不上啊!
思虑片刻,她小心翼翼道:“皇兄,您为何将如此名贵的古琴赏赐于我?”
名贵?萧越并未当一回事,只是死物而已,但见她眸中笑意深深,还是信口胡诌道:“你送了朕礼物,朕自然要回礼。”
那两个小绒球吗?贺眠眠默然,那也算礼物?
皇上可真是财大气粗。
她只好道:“多谢皇兄。”
“嗯,朕一会儿着人将那两把琴也抬到静姝阁。”
“不不不,焦尾就好了!”贺眠眠连声拒绝,“眠眠当不起了!”
萧越只好作罢。
贺眠眠松了口气,望了眼窗外的天色,忽然怔住。
糟了,她好像耽搁皇上太多时间了,一会儿皇上不是还要与佳人相会吗?
想到这里,她懊恼地咬了下唇,福身道:“皇兄,眠眠先回去了。”
“不急,”萧越淡声道,他看了看满桌子的菜肴,拿起筷子给她夹了一块明珠豆腐,“陪朕用膳。”
贺眠眠微怔,皇上还未用午膳吗?
可是与佳人一同用膳岂不是更好,所以她思虑片刻,还是提醒道:“您该去陪伴佳人了。”
萧越顿了下,解释道:“不过是诓她们的话罢了,眠眠也信?”
更何况佳人不是已经在侧了吗?他神色未变,又为她夹了一块鱼肉。
贺眠眠瞪大眼睛,他是一国之君,一言九鼎,怎么可以撒谎呢?
“快吃吧。”萧越催促,对她的疑惑只字不提,唇边笑意深深。
贺眠眠敛了思绪,微微抿唇,将那块鱼肉送入口中,缓慢咀嚼。
她不太相信他说的话,都笑成这样了,佳人必定是存在的。
她有心想问问皇上的佳人是哪位,说给太后娘娘也会高兴一些,可是她不敢,皇上藏了这么久,肯定不会轻易说出来的。
更何况她和皇上并不算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