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看见陆琳。
霍辰指了指门口,陆琳不知在闹什么脾气,一直在门外站了好久就是不肯进来看师兄,明明她前几日还担心得失眠
怎么了?
被问起,霍辰苦着一张脸也不晓得该从何说起。
说来还是和二师兄有关。她弟弟泊炀路上被二师兄抓走了,现在仍是生死未卜。所以这段时日,她也未曾和二师兄说过一句话。
这个啊。
段君诉叹气道:我去和她说吧。
陆琳在外面低着头,手指来回绞着衣角不知在想什么。
听到身后脚步声,她把头埋得更低了,仍是不愿转过身来。
琳娘。
段君诉见她肩膀一颤,随即抖得更厉害了。
琳娘,关于泊炀的事情,你不能怪岚一。
渐渐,啜泣声响起。
泊炀早就不是你的弟弟了。
他本想将这件事美化隐瞒些许,但还是认为陆琳有知道真相的权利。
有些事情早日明了,也能早些让时间冲淡悲伤。
他是魔界最后一名皇子,逃到人间夺舍了真正的泊炀。当你们从村子逃出来的时候,已经不一样了。
闻言,陆琳终是蹲下身捂住脸放声哭泣。
我知道我就知道但是我我只是希望有人能留下哪怕是假的。可是可是呜呜呜
却不想此人亦是间接杀了她全家的凶手。
段君诉又叹一气,过去轻轻环住她,陆琳扑进他怀里呜咽抽泣。
他、他还活着么?
想起废殿里的事,他缓缓道:他被手下救走了,很好。他还问了我,你怎么样。
陆琳顿了顿。
你想见见他么?
不。
陆琳拒绝了。
我自己再好好想想吧。抱歉师兄,也麻烦你替我同二师兄道个歉。
好吧。
瞧她状态没有因过度悲伤而失控,段君诉很是欣慰。
陆琳比他想象的更懂事,尽管他还是不愿意她兀自将什么事都憋在心里。
你知道付月明在哪儿么?
师兄是说昊天门那位么?
没错。
陆琳面色有些为难,干笑道:师兄才刚醒,还是休息下再说吧。二师兄应该很快就会来看师兄了,免得到时候找不到人。
这时,霍辰从屋内出来,师兄!咱们去找二师兄吧!听说仙盟此次从魔界抓了很多人回来,都关在婆娑洞窟审师妹,你眼睛不舒服吗?
陆琳:
对,去找岚一,什么事便都明了了。
你们就在此处等我回来。
陆琳没好气瞥一眼霍辰。
霍辰委屈道:我哪里说错了
段君诉往外去,却迎面撞上了周瑭。
周瑭见里头还有两人,不禁感到意外。
天子峰并非何人都能来,你们是如何上来的?
周瑭素来无甚表情,整个人冷冰冰的,说话间即便无意也难免让人感觉疏离。
霍辰与陆琳顿时像被夫子抽查课本的学生,小心翼翼回:
是、是二师兄说我们可以来看大师兄,我们就来了。具体二师兄如何做的,我们也不知道。不关我们的事啊!
周瑭更加意外,但却不惊讶。
段君诉笑着朝他们比了个手势,示意无事。
找我么?
嗯,周瑭上下打量了他一下,你无碍我就放心了。幸好仙盟的兵马能及时赶到,未能酿成大祸。
!
仙盟居然攻打魔界了?什么时候?怎么这么突然?
瞧他神情,周瑭以为他知道。
说来要多亏岚一,否则也抓不住如此好的时机。
第48章 见人 来见我的第一句,就是为了见付月
周瑭的话, 令他愈发困惑。
他说岚一此次是早已预料魔界内部的混乱,遂故意前去假意投诚以找到攻克漏洞,才能让仙盟的人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这场战役大获全胜, 几乎将摇摇欲坠的魔族政权彻底击垮,各个党羽四散奔逃,不复昔日光景。
他们抓了不少曾与魔界皇族有亲密关联的人,其中就有莫离亲信潇潇。而莫离与怀飒泊炀都消失不见。
不过可以确定, 莫离很难藏匿魔界,极大可能是逃到他们这边来了。
现在仙盟对她下达追捕令,应该不出多久便会有消息传来。
听周瑭的语气,是丝毫没有怀疑岚一的多重身份。
段君诉推断,恐怕一开始岚一就不是冲着与莫离合作而去的,甚至可能从没在意过莫离能带给他的利益, 否则也不会这样赶尽杀绝。
那么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混蛋!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昏暗密室内, 四面墙上全部贴满驱魔符咒。脚下地面还画上了一方巨大阵法, 中心则是被锁妖链捆住的潇潇。
如此高级的待遇, 与她并不是十分搭配。
本来是为你家主子准备的。
潇潇怒不可遏,拼命挣扎却被锁链越缠越紧,好几处都被勒出了血痕, 可她还是在不停挣扎。
我家主子并未做过任何背信弃义之事,为何你要背叛我们?
背叛么。
岚一坐在不远处, 一手支颐着, 一手正在玩弄颗圆润的珠子。
珠子呈鹅黄色,光下会透出淡紫,是刚从段君诉身上取下不久的化形珠。
不用把话说得那么好听,只是我比你们早一步做出行动罢了。
你!
潇潇没法反驳他这句话,但也不能让他好过!
哼, 那你真是自掘坟墓!一旦仙盟那群废物知道你与魔界早有关联,我看你还能嚣张到几时!你抓了我那么多同族,总有一张嘴会将你的罪行传达出去!
嗯岚一将化形珠收好,对她方才激进言论不甚在意,似乎一点也不怕有人会将此事泄露出去,莫离呢?
潇潇最讨厌他这种态度,但又没人能拿他怎么样,这才是最可恨的。
究竟如何才能戳中此人痛楚?
她再次往前扑,想去撕开对方的喉咙,奈何只有链子被晃得哗哗响。
你休想知道主子的行踪,我死也不会告诉你!
闻言,岚一也不在此处浪费时间,起身冷冷瞥了眼阵法中心,道:如你所言,那你活着也没什么价值。把地方空出来,留给其他人吧。
见他这副神情,潇潇有些怕了,你要做什么?仙盟那些老顽固还没审问我呢,你有何资格先行处决?你以为仙盟已经落入你手了么?
岚一:你这可是谬赞了。不过现下大家的精力都放在天子峰,倒是无人得空来管这些小事,也只得我亲自过问了。
他这话,明摆着是无人能从他手下救出他们了。
竟不想岚一这么快就拿到了审讯与处决权,当真是很得信任。
她气得想大骂。
忽然,响指一起,密室内顿时光芒大盛。
寻常人无感,可对这些妖魔而言,每一道从符咒中散发出的光,皆是折磨元神的灼热。
本来不想杀他们的,但莫离所做的那件事成功挑动到他的神经了。
一个都别想逃。
潇潇难受得嘶吼:岚一!你等着!你以为你会一直如此顺利么!总有人会知道对,兔子,那只兔子!!!
最后几个字是咬着血喊出来的,听起来异常凄厉,在封闭的室内尤为清晰。
闻言,岚一脸上登时没了伪善的笑意,也未发一言,只是站在原地静静看着她。
那只兔子不是魔界中人对吧?我看到你那么拼命保护他,还抱他送去天子峰。主子想抓住他,你立马就生气了。
你喜欢他么?但是他会喜欢你么?很可惜,他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周围符咒的光忽然减弱。
潇潇终于有喘息的机会,伏倒在地大口大口的呼吸。这时,一双靴子出现在她眼前。她抬头,正见岚一蹲下,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
仔细说说?
呵,她杀不了此人,也断断不能让他好过。
那个疯子付月明是吧?我调查了,他们一直都在一起。坊市的人亲眼看见他们举止亲昵,成双成对出入酒楼。兔子一直在护着他呢,为了他甘愿受怀飒威胁进宫,对,你也瞧见了,兔子根本不舍得你杀了他,因为他们
她没有把话说完,因为脖子已经被人狠狠掐住。
你在骗我,师兄不会喜欢他的。
潇潇尽力扯出一丝轻蔑的笑,哈、呵、你知道什么?你若是、若是明白,还会来问我?
岚一顿住。
仔细回想,师兄真是毫无理由维护着付月明。
从他们第一次见面,师兄便冒着危险去地宫救他,并想将他收入留仙谷。
只是当时自己成功阻拦了。
现在明明被抓去魔界,却依然护着他,说什么也不让自己杀了他。
难道不,也许师兄只是心地善良,不喜欢看他杀人而已。
师兄会喜欢付月明什么?付月明有何值得他喜欢的?
思绪一转,岚一逐渐恢复往日神态,也松开扼住潇潇命门的手。
可惜了。
潇潇预感不妙。
可惜什么?
还少个人同你作伴。
他再度抬起右手,眸底杀意难掩。
潇潇瞳孔骤然放大,无力朝他伸出手,不、不要!!
此时
大人,有人找你。
密室外,响起护卫的声音。
岚一:不见,谁都不见。
是留仙谷段师兄求见。
四面光芒再次熄灭,潇潇躺在地上又松了口气。
岚一深吸一气,转身离开密室。
密室就在审讯台内里,外面还有很多关押妖魔的水牢。
他特意让护卫通传师兄在外面等,别让里头这些个脏东西污了他的眼。
段君诉依言在外面等候。
等待的这段时间,他的心情很是不安。
岚一已经不是从前那个岚一了,他不敢如同以前那般要求他做什么。
段君诉甚至不知现在该用什么样的方式去与他相处。
岚一没让他等很久。
很快段君诉就看见他的身影。
即便从满是血腥的审讯台出来,岚一似乎依然是那一尘不染的谪仙。
他看向自己时永远是在笑的,笑意永远都是温暖的。
自从魔界之后,岚一再也没穿过暗色的衣物,反而尽是与自己相同的鹤白锦服。段君诉还想起他用自己的姓氏以及那幅画,内心登时五味杂陈。
师兄找我?怎么不多歇息歇息?
我
说着,岚一上前两步将手背贴在他额头上,试探温度。
两人距离忽然拉近。
段君诉瞧见对方灵石耳坠里自己的倒影,表情有些慌张。
化形珠虽伪装能力极好,但对身体消耗很大,所以师兄之前体质才会那般敏感。魔界后续之事我会处理,师兄只需在天子峰修养即可,那儿的风水养人
说得他脸一红,打断道:我很好,我就是来问你,可不可以让我去天池见见付月明?
周瑭说付月明被锁在天池,才能稳住体内魔气不暴走。
而进入天池探望的权限,除了容致,就在岚一手里。
不难推测霍南风就附身在付月明体内,才会引起付月明人格暴走。还有那个梦他还想见见霍南风。
付月明?
岚一的笑容有一瞬的凝固,但仍尽力维持温柔的语气。
师兄来见我的第一句,就是为了见付月明么?
第49章 天池 我喜欢你啊
不明白为何岚一会这般说。
付月明那种状态, 他去探望很正常。
更何况还牵扯进他们师父。
而付月明之事着实复杂,岚一自己也牵涉其中。若为此与岚一起争执,不是他想看到的。
如果你不愿, 就罢了。
他悄悄去找容致。
岚一不言,只是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看得他有些不自在。
那么自己也不好继续待在这儿了。
那我走
不想,岚一立刻回答:
师兄多想了, 我怎会不愿呢。
他这么说,让段君诉心里的不安减轻大半,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岚一神色如常地来到他身边与他并肩行走,准备带他往天子峰方向而去。
是有点生气。
啊?
我生气是因为师兄似乎不关心我,只关心天池那位。
岚一此话没什么出格的,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段君诉有种异样的感觉, 仿佛岚一非常在意自己的看法似的。
但怎么可能呢。
他看过原文知道岚一的性格, 岚一眼中只有自己的大业, 不会为任何人动摇的。
段君诉遂将此归类为师兄弟之间正常的拌嘴,那丝异样的情绪也渐渐恢复平静。
为缓和之前尴尬的气氛,他也打趣道:你已经同以往不一样了, 怎么还说这般小孩子气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