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无法接受失去挚爱的父亲的痛苦,又无法谅解自己无辜的母亲,这么多年这个小小的少年就这样将自己封闭起来,活在无尽的痛苦之中。
周溪亭的肩头已经被小也的眼泪浸透了,他的心仿佛也一样,被这无尽的眼泪浸得酸酸涩涩,他将小也抱得更紧,一下下抚摸着小也削瘦的背脊,既像恋人,又像父亲。
“好,卡!”
一场情绪饱满的哭戏,足足拍了 5 条才通过,方连山放开萧林,低下头问他:“你还好吗?”
萧林将身体倚靠在墙壁上,冲方连山虚弱地摇了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情绪高度紧张,又一连哭了半个多小时,萧林已经有些虚脱了。
方连山伸出手拉住他的胳膊,说:“我扶你过去休息一会儿。”
一双手突然从侧面伸过来,不容置疑地从方连山手中接过萧林。
是陈志清。
陈志清不知是什么时候过来的,站在萧林身侧神色淡漠地看着方连山,“不劳你费心。”
方连山连忙收回手,讪讪地笑了笑,说:“陈总,带他去休息一会儿吧,这场戏太耗心神了。”
“多谢。” 陈志清冲他点了点头,扶着萧林走到监视器旁的竹椅上坐下。
萧林似乎还没有从戏的情绪中走出来,一直低着头,不说一句话,陈志清也不言语,只是坐在他身旁,用手一下下揉他的后颈,像是安慰也像是疼惜。
阮辉交代完收工的事宜后便从里间走了出来,跟他一起出来的还有文娟的扮演者刘黎,两个人瞧见萧林的样子都走过来安慰了萧林几句。
“小萧,今天表现不错,早点回去休息吧,现在已经拍到了后半程,剧情很快就要到达高潮,往后这样耗费心神的戏份会越来越多,” 阮辉说着又陈志清身上瞥了一眼,“你最近也少折腾他,我需要他每天都有充足的体力来完成电影的拍摄。”
“他完成的不好么?” 陈志清推了推眼镜,幽幽地说。
阮辉坐到陈志清身旁的凳子上,说:“没说不好,我就是提醒你,最近节制一点,等电影拍完了你们爱怎么折腾怎么折腾,我管不着。”
陈志清的语气依然低沉:“我们一向很节制。”
屁咧!
萧林坐在一旁,身上虽然没有力气,但还是愤愤地抬起头瞪了陈志清一眼。
节制?也不知道昨晚把他折腾到喊爸爸的老狗比是谁?!
陈志清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放在他颈后的手微微用力收紧,他 “嘶” 了一声,抬起手往陈志清的胳膊上掐了一把,这才不情不愿地低下了头。
见他们这样,刘黎没忍住,笑出了声。
刘黎跟陈志清一样,都是上海人,虽然陈志清来到《渔阳里》剧组已经有十多天,但两个人还没有正式地打过招呼。
刘黎笑着对陈志清说:“听说陈总是上海人?”
“嗯。” 陈志清点了点头,“您也是?”
“是的呀,我也是上海人。” 刘黎今年虽然已经四十多岁了,但保养得非常好,丝毫不见老态,“我小时候也住在这种老弄堂里,不过后来弄堂拆掉了,我们也就搬到小区里去住了,现在重新回到弄堂里拍戏,时不时就会想起小时候的时光,一晃眼,我都老了,哎。”
“您一点也不显老,我第一次见您还以为您跟我一般大呢。”
萧林在椅子上坐了一会儿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幼年失去双亲,内心里其实一直渴望来自长辈的疼爱,在拍摄的这段时间,虽然戏里小也和文娟关系冰冷,但戏外刘黎却对萧林格外照顾,萧林在潜意识里也真的把刘黎当成自己的母亲一样尊重。
因此见刘黎发出这样的感叹,萧林连忙跳出来打圆场。
“你这孩子,” 刘黎拍了拍他的肩膀,“嘴可真甜。”
“我说的都是实话。” 萧林又说,脸上带着孩子气的笑。
四个人难得这么凑在一起聊天闲谈,今天没有下雨,天气也并不十分炎热,并且还有阵阵晚风,老旧的弄堂里行人很少,路灯也昏暗,一切都显得静谧惬意。
阮辉又拉着陈志清聊起了电影,萧林和刘黎便在一旁静静地听着,陈志清脸上的表情很平淡,但态度却很认真,精致的眉眼微微蹙着,像在沉思也像在走神,每当这个时候萧林总会觉得陈志清就像一个学识渊博的大学讲师,丝毫不像一个满身铜臭味的商人。
萧林靠在椅子上一动不动地盯着陈志清看,刘黎似乎被他这副样子逗乐了,指着他说:“你啊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刘黎的声音很小,并没有打扰到陈志清和阮辉的交谈,萧林却在一瞬间突然灵光乍闪。
刘黎也是上海人呀,而且刘黎曾经不止一次教过他说上海话,他怎么就把这一茬给忘了呢!
他凑过来,凑到刘黎面前,用极小的声音说:“刘老师,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行啊,你问。”
阮辉和陈志清聊了半个多小时脸上终于出现了倦意,便起身和众人告别,提前走了,刘黎也不愿意做电灯泡,便和阮辉一同离开。
此时是晚上 9 点,弄堂里已经彻底黑透了,仅有的几个工作人员也跟在阮辉的身后匆匆离开,陈志清站起身,冲萧林伸出手,说:“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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