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柳柳心有余悸:“好险好险!”
“到时我的乌纱帽保不保得住不说,你这小命怕是就要交代了,不对,你已经是鬼了……”
江柳柳紧跟在卫贤身后,听着他絮絮叨叨,走着走着四周突然漫起大雾,江柳柳直觉不妙,忙伸手牵上他的衣角。
谁知下一刻,“撕拉——”一声,江柳柳便双脚离地,被裹紧一个满是血腥气的怀里。
耳畔是呼呼的风声,哪里还有卫贤的影子,只剩她的手中犹自攥着一片墨绿色的衣角。
江柳柳如同挂件一般被提着朝远处的迷蒙混沌处飞速前进,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瞬间让她头皮发麻:“你若喜欢,大可以一直攥着它。”
是仇离!
江柳柳以为,他会将自己同一群奇奇怪怪的鬼魂关在一起,然后一口一个或者几天一只地慢慢享用。她甚至怀疑自己还有没有运气等到卫贤来发现她丢了。
可是,他只是将她啪叽一下丢在一块空旷的空地上,旋即风一样消失不见了。
她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揉了揉摔疼的屁股,还是不懂得怜香惜玉啊!
这是一处极空旷的场地,白玉石铺就的地面上曲曲折折地有许多繁复的花纹,自鬼门关以来,江柳柳所看到的一切都是灰蒙蒙的,连天色都是昏暗不明的,而这里的天色竟是青色的。
“呜呜——”一声低低的呜咽传来,紧接着是鬼差冰冷冷的声音呵斥着什么。江柳柳寻声望去,看到不远处人影晃动。
她朝着人影处走去,近了才发觉是两名鬼差并七八只鬼魂围在一处,而正中央的是一位鬓发斑白的妇人。那妇人趺坐在地,啜泣不止,一副悲痛难抑的样子。
江柳柳凑到外围,朝站在最外侧的中年男子道:“敢问大哥,这是在做什么啊?”
那男子正看得起劲,猛地被打断一脸不耐烦地转过头来,看到她时脸上却又闪过一丝诧异,旋即中气十足道:“唉!还能干什么,马上要过奈何桥啦,最后看一眼人世的亲人,舍不得呗!”
江柳柳就算再愚笨,此刻也明白了,这里便是奈何桥畔的三生石所在之处了。略一思忖,她将头仰得高高的,眼睛蓦地睁大:这哪是什么青色的天空啊,那竟是一座直插苍穹的青色巨石,那石头形状奇特,上宽下窄,上方弯起一个弧度,直将整个白玉广场都笼在身下,巨石发着微弱的青光,竟让她误以为那是天光。巨石的半腰处刻着三个大字,由于太高太远,从地面上看竟像是浮在半空一般,那三个鲜红的大字赫然是“三生石”。
经这男子这么一喊,原本围在妇人身侧的魂们一一转过头来,在望上江柳柳的脸时,都露出一致的惊讶又同情的表情,连鬼差大哥都一脸震惊地走过来:
“你身上怎么有那个人的味道?”
“什么?”江柳柳一头雾水。
鬼差不再搭话,递给她一个珍重的眼神,领着一众鬼魂浩浩荡荡离开了。
整整两个时辰,三生石前来了好几波过桥的鬼魂,几乎每一波都要重复先前的场景:
“咦,你身上怎么有那个人的味道?”
“年纪轻轻你犯的什么事儿啊!”
这话无疑在无数次地提醒她“你死定了”,虽然她已经死过了。
江柳柳不胜其烦,索性寻了个角落席地而坐,慢慢消化短短半日内发生的这些事。
待她回过神时,整个广场早已空空荡荡。偶有几声鸦鸣打破沉寂,毕竟初为魂魄不过半日,江柳柳突然有些害怕。广场四周是忘川河奔腾的河水,浪头一个高过一个地拍打在白玉石面上。
又过了个把时辰,天色较方才好像亮堂了许多。江柳柳却开始大汗涔涔,几乎要昏倒在地。可是四周连半个鬼影都没有。
她下意识地伸手摸摸累得发酸的腰,手下鼓囊囊的触感传来。
江柳柳心下蓦地一喜,自腰间掏出厚厚一沓纸来,上面赫然印着“天地通用”的字样,正是一沓数目不少的纸钱。
她眼角一抽,脑中浮现出她尘世中的老爹财大气粗的模样来。
老爹别的优点没有,只是钱多,他最奉命真理并谆谆教导江柳柳的话便是“有钱能使鬼推磨”。
江柳柳感动得热泪盈眶,将手中的大额纸钱朝着远处用力挥洒,然后屏息凝神。
果然,漫天飞扬的纸钱甫一落地,便招来了一只鬼。
头戴斗笠身穿蓑衣的老叟笑吟吟地朝江柳柳走来,露出残缺不全的牙齿来:“恕老朽眼拙,竟没发现此处有位小贵人。”
江柳柳用最后一丝力气挺直腰背,佯做漫不经心的样子看他一眼:“您是……”
“老朽便是这忘川河的摆渡人,如今日头正盛,看姑娘这样子是新来的吧,也难怪,新来的鬼魂力量薄弱,再在此处待下去怕是不妥,不如老朽载姑娘一程?”
江柳柳沉吟片刻,却是没有什么更好的选择,便道:“如此便有劳了。”
老叟闻言笑容更盛,只见他双手微动,那洒落在地上的纸钱便嗖嗖地飞进了他的手中。他将厚厚的纸钱一把揣进怀里,上前一步朝江柳柳伸出枯瘦的胳膊,道:“姑娘可扶好了。”
江柳柳体力早已透支,当下不管三七二十一便抓上了他的胳膊。第二次被人当做挂件一般提着,江柳柳适应了许多,老叟速度极快,灰蒙蒙的景致在她眼中迅速倒退,待他速度慢下来时,二人正悬于忘川河上方,耳畔是此起彼伏的哀嚎声,浓烈的腥臭味儿扑鼻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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