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闵呆呆地望着江柳柳,半晌才理解她话中的意思,提了口气,朝自己身子迈近一步。然而,半透明的魂魄直直地穿过躺在地上的身体,如何也穿不进身体里。小小的人挠挠头,迷茫地看着江柳柳,委屈地就要哭出来。
正两相为难间,园子上空的天光蓦地暗了下来,静谧的荒园之中风声乍起,一人高的野草被风吹得飒飒作响,细听之下,风声中还夹杂着一阵熟悉的叮当声。
那声音听在仙儿的耳中再熟悉不过,忘川河畔千年的时光中,她每日无数次听到这声音,希冀在这声音中找到那道素白的身影。她的眸光倏然亮起,猛地转过头朝远处变得混沌的虚空中望去。
司徒闵被这声音吓得一个激灵,身体忍不住瑟瑟发抖起来,小小的人儿蹲在地上团作一团,无比惊惧地注视着前方。他这反应太过熟悉,江柳柳心中一动,亦转过头看向远处的虚空。
须臾,暗沉的虚空中果然浮现出一道熟悉的人影,依旧是大红的官帽,墨绿的官袍,那人朝这边缓缓走来,笑意盈盈。江柳柳晃了晃神,再见故人,已是经年。
仙儿失望地收回目光,扁扁嘴,毫无诚意道:“卫判官,别来无恙啊?”
卫贤将手中的锁魂链收起,整了整衣裳,弯腰抱拳,一本正经道:“两位姑娘,好久不见。”
司徒闵几乎几乎被吓破了胆,蹲在原处低低地呜咽起来,江柳柳心中微动,疑惑地望向卫贤,问道:“卫大人,您该不会,是来收这孩子的吧?”
卫贤面露尴尬,还没回答,仙儿毫不客气地打断道:“想什么呢?这么个小鬼用得着劳驾他卫大判官啊?我猜,卫大人是太过思念……咱们,这才寻了个由头赶过来的吧?”
卫贤被当面拆穿,老脸不禁一红,偷瞥了瞥江柳柳,见她神色如常,这才暗暗松了口气,笑道:“仙儿姑娘说得对,不过,”他挠挠头,继续道,“也确实为这孩子而来。”
江柳柳心下微惊,忙转过头看司徒闵,果然见他脸色苍白如蜡,方才还气若游丝的身体此刻竟隐隐透出几分死气来。
“这么说……他时辰到了?”江柳柳心中有丝丝生疼。
不等卫贤开口,仙儿飞快地白她一眼,道:“既然来的是他,自然不会掐着时辰来的,想来,还有一线生机吧?”
卫贤呵呵笑道:“果然什么都逃不过仙儿姑娘的法眼,确实,离生死簿上显示的时辰约莫还有半刻。”
江柳柳大大松了口气,可是看向司徒闵的魂魄时又犯了难:“可是,如何才能让他归位呢?”
“这还不简单,”说着,仙儿朝卫贤靠近两步,单手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眼中精光乍现,笑道,“这不是有现成的帮手?”
卫贤苦笑着摇头,打趣道:“都言鬼差拘魂,遇着你们,我这短短数载破了多少次规矩了?”
“嗐,自然能叫你有所交代的。”仙儿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瞥向身后的方向,道,“里面还有个厉害的呢!躲在这荒园子里数十载无人问津,也算是你们冥府的疏漏。你将他带了回去,总能堵住多事之人的嘴了。”
卫贤原就是想借着收魂的由头来偷偷地看一眼江柳柳,心中早已有了主意,自然不再多做推辞,麻利地上手拎起呜哇大哭的司徒闵,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那么随手一丢,便见司徒闵的魂魄无比贴合地进入到原本的身体,不消片刻便悠悠转醒。
江柳柳看得瞠目结舌,望向卫贤的目光充满崇敬,直看得卫贤不好意思地微微别开脸去,就连仙儿也不由啧啧叹道:“果然术业有专攻。”
待司徒闵醒过神来,之前的发生的事终于明了起来:原来,那日他跟着司徒夫人一同来上香,原本在下人的陪同下在观中的后园跑着玩,无意间发现了墙角的一只破旧的球。司徒闵锦衣玉食着长大,什么精巧的玩意儿没见过,偏生对这裹满泥巴破烂不堪的玩意儿来了兴趣。
他身量小,趁着下人不注意便钻过墙边的小洞去捡那球,摸到球时恍惚听得有孩子的笑声传来,还声声喊着让他陪他一起玩。五六岁的年纪正是好奇心重的时候,于是司徒闵便离那道观越走越远,最后循着那孩子的呼唤声找到了那处荒废的园子中。
好巧不巧的,那口古井正在那荒园墙角处,司徒闵翻过墙,不小心踩到了杂草掩映下的古井石盖,这才不下心掉进了古井中。也亏着那古井中原就存有一些积水,这才在这好几日中勉强存活下来,侥幸保了一条小命。
--------------------
作者有话要说:
就要重逢了
第57章 浴
那小鬼独自蹲在角落,眼瞧着司徒闵同司徒敬相拥而泣,眼中尽是艳羡与落寞,却偏别扭地扭转头去,鼻端还发出不屑的轻哼声。待一众人千恩万谢后,江柳柳只道还需善后,令他人先行离去。司徒敬还欲再劝,瞧见将柳柳一脸高深莫测的表情,果断住了嘴。
将柳柳冷眼瞧着,忽的想起阿竹来,同样瘦瘦弱弱的,如浮萍般漂泊无依,心下软了又软,便朝他走过去,蹲下身来抚了抚他的发顶,轻声道:“小家伙,你可还记得自己姓甚名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