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老爷满布皱纹的脸上溢满了温柔,笑骂道:“说曹操,曹操到。我那小祖宗来了。”
江柳柳循声望去,便瞧见厅堂外拐进来一道俏丽的人影:小姑娘六七岁的年纪,头上扎了两只可爱的丸子揪揪,身着一身正红色骑装,短衣长靴,很是利落。粉扑扑的小脸上镶着两湾晶晶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灿若星辰。
司徒老爷宠溺地朝她招招手,故作嗔怪道:“小祖宗又上哪里野去了?快来见过贵客!”
小姑娘大大方方上前,再见江柳柳面前站定,粲然一笑,粉嫩的小脸上绽出两只小小的梨涡:“哥哥,你生的真好看,竟比寻常姑娘家还要好看几分。”众人闻言哄堂大笑。
直到散了宴,四小姐那双扑闪扑闪的大眼睛总在江柳柳脑中挥之不去:同她很是投缘的,究竟是不是仇离呢?
仙儿直喝干了两坛酒,直喝得抬不起来了,还拉着江柳柳的手嘟囔道:“司徒老爷,来,接着喝!今日不醉不归!”侍立一侧的小厮很有眼力见地上前来想将她扶回客房,手臂都还没摸上仙儿的袖摆,两只手臂皆是一麻。小厮满脸惊疑地盯着江柳柳和仙儿,犹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江柳柳斜了一眼旁边面色不善的變王,朝那小厮讪讪笑道:“不打紧,我来就可以了。”
江柳柳连拖带拽地将仙儿拉回房间时,那厮早已醉的不省人事。變王却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平素里一双清明疏朗的眼睛此刻满是怒火。江柳柳冷不防缩了缩脖子,看了看躺在床上胡言乱语胡的仙儿,又看看脸色黑如锅底的變王,果断决定装死到底。
直胡言乱语了好半晌,仙儿终于挣扎着自卧榻上坐起,嘟囔道:“渴死了,渴……”
變王黑着脸自桌上倒了杯茶转身递给她。仙儿抓起茶盏三两口喝了个底净,这才眼色迷离地抬起眼来,她丰盈的唇瓣被茶水晕的湿湿的,双颊绯红,盯着變王看了半晌,突然噗嗤笑道:“柳丫头,你这术法学的愈发精进了,幻得还真像!跟那个无情无义的變王一个死样子!”
“无情无义?”變王缓缓道,口气中带上几分不悦。
江柳柳想出声提醒,可鉴于仙儿目前的状态,思量再三果断选择闭嘴。
“唉!提他干嘛!你这幻得还真像那么回事,嘿嘿……”仙儿眼神发直,直勾勾地盯着變王那张如玉般的脸看了半晌,突然腾地一下站起,一只玉臂缠上他的脖颈,另一只小手则不安分地滑进他胸前的衣服里,媚眼如丝道:“既然你都幻成这样了,也不能浪费了……”
變王呼吸微沉,一把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沉声道:“你仔细看看,我是谁?嗯?”
江柳柳将头埋得低低的,死死地盯着自己的脚尖,只觉头皮发麻,脚趾扣地,见此情景,实在是装不下去了,索性脚底抹油,一溜烟逃了,末了还贴心地替二人将房门掩上。
又挨了三两日,江柳柳不好再在司徒府住下去,这日一早便携了仙儿同司徒老爷告别。司徒老爷挽留再三不得,最后只得将奇珍异品装了满满一车,直言莫要推辞,又遣司徒敬相送,客客气气地将二人送出了府。
三驾马车里,一驾是那些奇珍异品,一驾坐着司徒敬,最后一驾坐着江柳柳同仙儿,还有隐了身形的變王。
仙儿紧挨着轿厢而坐,将头死死地扭向车窗外,不给车内一个眼神。變王依旧一副清风朗月的模样,只是目光毫不避讳地死盯着仙儿的后脑勺看。江柳柳微低着头,百爪挠心,想知道昨夜发生了什么,變王在侧却又不好问出口,忍得很是辛苦。
马车轱辘辘行进了半个时辰,方才还晴好的天气突然间乌云压顶,狂风大作。
仙儿低低咒骂道:“什么鬼天气!”这才不情不愿地转头,想将轿帘放下,江柳柳暗暗觉得好笑,侧眼看她,透过轿帘,旁边一顶宝蓝色车驾快速朝反方向驶过,大风将那暖黄色的轿帘吹起一角,露出里面一张冰冷的小脸,那双眼睛生的漆黑幽深,宛如一湾深不见底的幽潭。
“停车!快停车!”江柳柳倏然起身,朝车夫大声喊道。
“怎么了?柳丫头?”仙儿跟着站起身来,只觉得江柳柳的身子正簌簌颤抖。
来不及回答仙儿的话,不待车驾停稳,江柳柳便纵身跳了出去。
江柳柳用尽浑身力气,不管不顾地朝着远处那顶宝蓝色车驾狂奔,大风裹挟着飞沙打在脸上,直刮得肉皮生疼。
第60章 是他
“仇离!”江柳柳狂奔着大喊,可呼啸的风声很快将她的声音掩过,倏然间,急促的雨滴自天际掉落,大颗大颗地砸在江柳柳身上,不过喘息之间便连成了线,转而化为倾盆之势。直奔出三四里,江柳柳终于体力不支,双腿打颤,不甘地跌在地上,隔着重重雨帘,眼瞧着那辆宝蓝色的马车拐过远处的街角,消失在视线里。
疾驰的马车里,珠儿放下轿帘,偷眼瞥了瞥端坐着的阿离,欲言又止。
小公子行为怪诞,尤其视女子如洪水猛兽般避而远之,一屋子伺候的丫鬟不知被遣散了多少,只珠儿向来老实本分,对小公子又忠心不二,饶是他从未瞥过她一眼、未支使过她一回,她依旧勤勤恳恳地守着自己的差事,从不懈怠。慢慢的,小公子对她倒也算另眼相待了,里里外外地倒也默许了她的存在。阿离如此自有他的盘算:一来,有珠儿做挡箭牌,他在南荣老爷面前也有了说辞;二来,他不过是个几岁的孩子,诸多之繁杂琐碎,的确需要一个丫头来操持,最好是个不多事又衷心的,珠儿再合适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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