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星临抬起头,他个子高,视力又好,一眼扫过去,将时小多铺在桌子上的试卷看了个大概,不由得叹气。
真厉害啊,拢共六道选择题,三道都做错了。
季星临难得管一次闲事,他伸长腿,在桌下踢了踢时小多的椅子,压低声音:“选择……”
不等他把话说完,一个小纸团自前方飞过来,“咻”地砸在他的桌面上。
季星临愣了愣,拆开一看,纸团上写着一排答案,不仅有选择题,还有填空题。
那丫头竟然以为他要抄她的卷子……
季星临再次叹气,他将纸团上的答案订正了一遍,正要原路扔回去,教导主任自后门外路过,刚好看见,咆哮:“季星临,你干什么呢?”
全班四十多个脑袋齐刷刷向后,时小多跟着向后转,看见季星临手上的纸团,脸色一白。
教导主任训斥:“你打算传答案给谁?破坏考场纪律,你胆子倒不小!回去写份检讨,星期一交给我!”
不等季星临反应,时小多站起来,坦白从宽:“老师,你误会了,是我主动传答案给季星临的,责任在我,检讨由我来写吧。”
所有人都一脸惊讶,何甜甜的眼珠子险些从眼眶里掉出来。
学霸给别人传答案不稀奇,主动给学霸传答案的,是怎样一种思想境界啊。
季星临无奈道:“我也一道写吧,都有责任。”
时小多脑子短路,嘀咕了一句:“这是写检讨,又不是写情书,还要男女搭配吗?”
教室里一阵哄笑。教导主任脸都绿了,时小多罪加一等,检讨书的字数比季星临的多了百分之三十。
〔37〕
化学课结束后是自习,季星临一向是能逃则逃,今天却格外安分,闷在教室里转了四十分钟二阶魔方,瞬间还原又瞬间打散,快得像在变魔术。
何甜甜偷瞄了几眼,只觉眼花缭乱。
时小多戴着耳机写检讨,放学铃响了,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没走,季星临也没走,慢吞吞地想,他似乎应该向他的小前桌道个歉。
先是说人家矮,后来又说人家笨,中间还夹杂着一句“字写得比大象拿鼻子甩的都不如”,时小多不但没拎刀砍他,还在考试的过程中给他传小字条,算得上脾气顶好了。
可道歉是一门技术活,季星临没练过,手生,搞不好又要弄巧成拙。
犹豫一会儿,季星临拿出手机,点开百度APP,在搜索框里输入词条——如何向女生道歉?
相关界面一个接一个地跳出来,其中一条写着——道歉要掌握方法,还要有趣味性。
趣味?
季星临调动起他为数不多的情商,仔细想了想,然后看了眼身后的黑板。
那块黑板是做板报用的,旧板报已经被擦掉,新的还没画上去,此刻一片空白,季星临伸手拿起一根粉笔。
直到暮色四合,时小多才从位置上站起来,整整八千字的检讨,写得她腰酸背痛。教室里已经没人了,她扭了扭僵硬的脖子,收拾书包时向后瞄了一眼,不禁一愣。
教室后墙的黑板上画着一个鞠躬作揖的火柴人,右下角有落款——季星临敬上。
这意思是要跟她道歉?
当面说声对不起会累着你吗?
时小多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是该生气,还是该笑。
池树不仅会做玉雕,还会做玉石修复,手艺不错,在圈子里有点儿名气,傍晚时有人慕名而来。
池树吃过饭就钻进了工作室,门上挂着“请勿打扰”的牌子。
季星临一边看店,一边背单词,他放下英语课本,接过客人递来的手帕,里面躺着两截玉镯残骸。
来人十分宝贝这只摔坏了的玉镯,就水头和润度两个话题向季星临介绍了半天,形容词之多,能凑成一篇抒情散文。
季星临灯都没照,直截了当道:“岫玉,价格偏低,修复的费用可以买两百多只新镯子了。”
言外之意,您不如直接买个新的。
客人脸色一变,像是要掀翻季星临的头盖骨,气势汹汹地吼:“毛头小子不识货,这可是冰种!市价将近六位数!”
季星临的字典里就没有“委婉”这个概念,面无表情地补刀:“六位数?按日元算,也是天价了!”
客人被噎得脸色通红,敲着店里的玻璃柜台怒斥毛头小子有眼无珠!
季星临被吵得心烦,随口应了一句:“这么值钱的宝贝,您还是到别处做修复吧。”
客人倔脾气上来,非要季星临承认自己眼拙,看不出镯子用料极佳。还说这镯子是资深古董收藏家林娉然女士亲自鉴定过的,嘲笑季星临连林教授的名字都没听过,就敢班门弄斧,实在太过可笑。
季星临嘴皮子功夫不过关,吵架是他所有技能里最薄弱的一项,索性闭口不言。客人掐住季星临的短板,越发咄咄逼人。正纠缠,门外传来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
“林娉然,古董收藏家、鉴赏家,擅长古陶瓷及玉器的研究鉴定,B大艺术学院客座教授。”时小多走进来,探头看了眼帕子里的玉镯,笑了笑,露出两颗小虎牙,“这种品相的玉器,是没有机会被林女士鉴赏的。有价无市就更谈不上了,往多了说,也就约等于三瓶止咳糖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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