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生得太过突然,简清有些歉意地看向纪梵,立马缩回伸出去的手,去捡眼镜还给他:
“抱歉!我不是故意的,这个手链它……”
“没事。”
男人低沉的嗓音打断了她的解释,简清的话也全部哽在喉间,一双眼睛错愕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说这话的时候,纪梵正偏头检查眼镜。低眸时俩人凑得极近,近到简清都能看清他眨眼时上下摆动的纤长睫毛,浓密而卷曲。
像假的一样。
他似乎在检查眼镜的好坏,鼻梁高挺,眉眼的情绪很淡。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男人褪去眼镜之后,周身的气质都柔和了不少。
简清打量着他手中的眼镜,虽然只是轻飘飘的一瞥,也能感受到透过镜片望过去的世界是怎样一片模糊。
思及此,她移开视线,转而问道:“纪梵,你近视很深吗?”
闻言,纪梵只是淡淡“嗯”了声:“四百度。”
简清皱眉:四百度?那度数还挺高的啊。
敢情他戴眼镜真的只是因为看不清,亏她还以为有那么一丢丢装逼的成分在里面。
失策失策!
“怎么了?”
察觉到她的注视,纪梵徐徐掀起眼帘。原本浅浅的双眼皮痕迹因为睁眼的动作变得若隐若现,只在近至眼尾处能看见明显的双线条。
微敛时他的眼尾依旧上挑,没了眼镜的压制,眸中神采熠熠生辉,宛若被打磨的璞玉,虽看着纯净实际却有着摄人心魄的魔力。
这是简清第一次没有任何外物阻挡直观地盯着纪梵的眼睛。
她必须承认。
——自己失神了。
简清张口就想解释,但转念一想,觉得掩饰估摸着也会被纪梵看破,倒不如坦坦荡荡地说出真心话。
这样一想,到嘴的话变成了一句真诚的夸赞:
“纪梵。”
“你的眼睛,真好看。”
第14章 第十四页 “为什么当检察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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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渐渐落下,天空正是黑夜降临前最美的渐变靛蓝色。这个时间段每户人家基本都忙于准备晚餐,油爆声与锅铲的翻炒声给空荡寂静的别墅平添了几分烟火气息。
听到大门关合的声音,正在做饭的妇人擦净双手习惯性地朝玄关走去,边走边道:
“先生,晚饭马上就好了,您是打算……”
话音戛然而止,原本的谨慎有礼在看到来人的时候没藏住心底的欣喜。
妇人眸光微闪,赶忙加快步伐,语气轻快:
“小梵?怎么突然回来了?”
纪梵勾唇,看着妇人时眉眼间是难得一见的温和:“我回来拿点东西。”
听他这么说,妇人脸上露出一丝懊悔的神色,略带责备:“哎呀你要回来怎么不早点说,我好多准备些菜,难得你回家一趟。”
“不必麻烦的王姨,我马上就走。”
话落,纪梵抬眸朝二楼望了一眼,眸中的温度降了下来,多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思索。
王姨顺着他的目光跟着瞥了眼,明了了他的意思连忙笑着道:“先生出去散步了,不在书房,算算时间应该也快回来了。”
纪梵状似了然地垂下眼眸,对她的解释并未作出任何反应,径直上了楼。
王姨看着男人挺拔的背影,又想起方才他那副毫不在意的模样,最终只是无奈地叹了一声便重新回到厨房。
这对父子俩……
纪梵是十分钟后下来的,手里拿着两本书,走下最后一阶楼梯时,下意识地朝正对着的庭院望了过去。
正值六月,不论是屋外道路一侧的大树还是庭院内的植被都是一片盎然的绿色,只是单纯看着便能从中感受到勃勃生机。
邻近住户的女主人是个闲来无事喜欢捣鼓园艺的艺术家,这不算宽敞的庭院也硬是能被她打理出一个小花圃,日日飘香。
相比之下,倒显得他们这一户单调荒凉了些。
纪梵沉默地看了许久,直到身后有脚步声靠近,他才徐徐出声:
“王姨,这庭院您打理得很好,辛苦了。”
王姨有些不好意思笑了笑:“不辛苦。”
比起隔壁住户,她也就是日常修修草,哪里称得上是打理?
况且,和夫人在的时候比起来,那是有过之无不及,根本不值一提。
想到这里,她的表情有些惋惜。盯着纪梵高瘦的背影,没敢说出心里所想,以免触景伤情。
天色愈发暗了下来,寂静也没有维持很久。见眼前人似乎准备走,王姨思忖过后还是没忍住尝试挽留:
“小梵,既然都来了就留下来吃顿饭吧,先生他……”
话还没说完,大门再度传来声响,紧接着是一段不疾不徐的脚步声。
纪从霖是自退休后才养成这每日散步的习惯,时间大都是在饭前,所以王姨早就摸透了他的行程,每每等到他回来都能闻到饭香。
今天也不例外,只是没想到会看到许久未见的人。
看到纪梵的那一刹,纪从霖动作猛地顿住,竟有些恍惚会在这个家里看到他。
但很快,那些额外的情绪便被他压了下去,眼眸微敛时已然恢复了往日的不苟言笑。
他的声音低而中气足,一开口便带着不可忽视的威严:
“什么时候回来的?”
纪梵言简意赅,似乎多说一个字都是在浪费时间:
“十五分钟前。”
纪从霖自是听出了他话里的意味,脸色不免差了几分。他轻哼一声,看到茶几上已经摆着事先泡好的龙井茶,干脆越过男人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纪梵睨了他一眼,心领神会地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落座,自顾自地倒了杯茶。
纪从霖看着他云淡风轻的模样,想起前不久得到的消息,端起茶杯时不免提了一句:
“郭纤纤那案子我听金尧说了,查证据不难,你本可以不起诉。”
比起他的深刻分析,纪梵反而事不关己地扯了下嘴角,俊脸不见一丝认真:“上级安排,家属要求,检方起诉。”
闻言,纪从霖猛地放下茶杯,因为力道过大搁在茶几上时发出了沉重的声响。
他看着纪梵从容不迫的样子,怒斥道:“荒唐!”
“既为检察官,就必须要有自己的想法和定夺。家属搞不懂这些证据也就算了,难道你还不够清楚吗?真相是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有底吗?”
这场官司,警方给出的证据看不出一丝瑕疵,足以定罪。
那份关键证据他和简清都是在开庭前得知,然而不论由检方还是辩方提出,程乾都不会因此判刑。
由公诉方提出,辩方自会要求印证,审判长会宣布休庭。而对证据进行审查之后,他会撤诉。
由辩方律师提出,就如这次庭审的结果一般,自然也会偏向程乾。
两者都一样。
纪梵慢条斯理地完成倒茶的动作,端起茶杯时不紧不慢地掀起眼帘瞥了他一眼,不答反问:“请问您现在是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
“是关心儿子的父亲还是兢兢业业的前检察官?”
纪从霖一愣,竟有些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的前半生一心扑在了事业上,可以算得上兢兢业业。
但他也知道自己对家庭关乎甚少,关心这一词用在他对这个儿子身上竟让他生出了一股强烈的愧疚。
纪从霖垂眸。
他们以前,也是会下棋谈心的父子。
显然纪梵也并不好奇他的答案是什么,满不在乎地继续道:
“如果是前者那么请您不用操心,我的事情自有分寸;如果是后者,既然您都退休了还是少管为妙。”
话已至此,他动作优雅地放下茶杯,就着这个动作顺势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哑口无言的男人:
“时间也不早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了。”
纪从霖盯着他离去的背影,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手紧紧握拳,像是在斟酌什么,几秒钟的犹豫之后蓦地起身出声:
“纪梵。”
男人身形颀长,顿住步伐回眸睨了他一眼,态度散漫:
“还有事?”
微暗的光线踏过修剪整齐的草坪自客厅的落地窗洒了进来,将纪梵本就精致出挑的五官打上阴影更显立体。
说话时,他不动声色地微抬下巴,镜片反光并不大看得清楚他此刻的神情,但嘴角逐渐上扬的弧度不难看出其中漫不经心的慵懒。
瞧见他的笑,纪从霖拧眉,自他当年填完志愿后又一次问了那个问题:
“为什么当检察官?”
纪梵掂了掂手里的书籍,似乎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情不经意间嗤笑出声,语气玩味,嗓音却无比冷淡:
“子承父业罢了,您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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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清这次等到的户型是紫荆花园三室一厅一百平的平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