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我不该这么晚打扰你睡觉。”
她的态度过于诚恳,纪梵挑了挑眉,没什么情绪地盯着她的发顶,眸中思忖渐深。
过了大概几秒钟,他突然笑了声,顺着她的话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赶紧松手吧,我好回去继续补眠。”
闻言,简清没动,反而抱得更紧了,生怕他下一秒就会甩手进门。
“不要。”
“我就抱一会。”
隔着薄薄的睡衣布料,女生柔软的身躯紧紧贴着他的,经此一举,两人之间几乎严丝合缝。
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纪梵喉间一滚,莫名觉得有些干。脖颈处的肌肤被她细软的头发蹭着,酥痒又扰人心乱。
他无奈地垂下眼睑,什么也没说。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
在门边缓了几分钟,把人带进屋。递了杯温水过去,纪梵站在沙发一侧静静打量着情绪些许稳定的女生,随口一问:
“做噩梦了?”
简清捧着杯子低低地“嗯”了声。
“看不出来,胆子还挺小的。”
他的视线落至她裸露在外的白嫩脚丫时,不免又添了句:
“鞋子不穿就跑过来。”
简清没理会他的调侃,晃了下双腿。
余光瞧见她的举动,纪梵稍稍偏头睨了她一眼。电视机屏幕依旧处于关闭的状态,倒映出沙发上那个端坐的身影,说不出的脆弱。
电视。
想起今天下午她骤然转变的情绪,好像就是因为看到了当时播放的新闻。本来已经有些猜测,现在她又做了噩梦,总觉得所有的事情发生得不太寻常。
从那起播报的杀人案开始。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随着玻璃杯搁在茶几上的清脆声响,打破了沉默许久的气氛。
纪梵回眸,先是扫了眼水杯,见是空荡荡的,才满意地打量了下女人此刻的表情。
她的眉眼很干净,没有妆容的修饰,少了平日里的凌厉攻势,偏偏眼眶还红红的,倒显出几分淡颜的清柔来。
像是一副山水画,初看时只识得大体,再一眼便容易深陷其中,越接触越想靠近好好描绘。再深入点,便想独揽其身,让其中的美和余韵只有自己能够欣赏和理解。
收起心中异样的情绪,纪梵缓缓起身,瞥了眼时钟,前前后后一折腾已经过了半小时。
他绕过沙发,拍了拍椅背:“过来。”
简清顺着声音抬眸,以为他要送她回去,顿时警铃大作。
一想到那个可怖冰冷的梦,以及醒转时空旷漆黑的房间,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排斥。她的眼睑开始发颤,指尖抓住睡裙的边缘,踌躇不定。
久久没得到回应,纪梵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过来。”
坐在那的女生徐徐站了起来,隔着一面沙发,乌溜溜的大眼睛浸满试探,似在看他眼色,第一次向他示弱:
“我不想一个人待着。”
“……”
纪梵目不转睛地看着依旧有些胆怯的小姑娘,难得意外地歪了下脑袋。
且不说现在是三更半夜,如此直白充满歧义的话,从精明稳重的简律师口中说出,多少还是有些没料到。
她的话毫无防备,往坏里想就是在邀请,对任何一个男人来说都是致命诱惑。
不知想到了什么,纪梵扯了下唇角,嗓音有些哑,点点笑意流转:
“简清。”
“你对我就这么放心啊?”
简清怔愣,后知后觉才反应过来方才话里的第二层意思。被纪梵如此揶揄,这会她也不觉得尴尬,低下头很轻地“嗯”了声。
男人眼眸微闪,视线向左下瞥了眼,似在斟酌什么,状似不经意地提了一句:
“那如果对门住的是郑枢烨,你还会一样吗?”
“一样。”
极其干脆利落的回答,快到纪梵稍稍起伏的心都没来得及波澜,一下就趋于平静。
他眯了眯眼睛,正想自嘲,又听到女生真挚的下一句话:
“但是人不一样。”
不长不短六个字,只花了短短的两秒钟,像是定海神针,直接定了他那颗漂浮不定的心,顺带撒了点糖霜。
窗户纸捅得有些大了,不再需要一步步的试探和猜忌,好似能更加清楚地看到对方的心思。
纪梵微怔,心情颇为愉悦,唇角的弧度止不住的上扬,意味不明地笑了。
他眼底的笑意渐深,伸出手,朝她勾了勾。嗓音像是润过酒,低醇到蛊惑十足。
“过来。”
简清没动,纪梵也不着急,耐着性子解释:“不送你回去。”
他抬手指了下墙上的时钟,学着记忆里梅如吟的语调,妥协着:
“很晚了,我哄你睡觉。”
-
窝在柔软温热的被窝中,男性的气息眨眼间包围了她,浸满了安全感。
简清将被子往上提了点,侧目望着正在调试小夜灯亮度的纪梵。男人穿着居家的白色t恤,领口不算大,恰巧露出了锁骨的一角,随着他半弯腰的动作,若隐若现。
他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搭在旋钮上,时而右转时而回转,光线在他的脸上时亮时暗,哪怕只是一点区别,简清都看得极其认真。
盯着他精致的侧颜,简清突然想到下午被打断的问题。
那会,他身上散发出的压迫感和现在的清和完全不同,像是等待收网的捕鱼者,面色平静地看着她在网中挣扎。不骄不躁,耐心地等她自己认清事实屈服。
如果没有那条新闻,她想问的是不是真的就能够问出口了?
思及此,简清的眼底一片清明,伴随着忽暗忽明的光,美得有些不像话。她张了张嘴,蓦然出声:
“纪梵。”
“下午那会,你想和我说什么?”
纪梵睨了她一眼,并没有多大兴趣,注意力依旧集中在环境的光线上,随口一答:
“不是你没说完吗?”
简清眨了眨眼睛,墨眸印着台灯暖橘的灯光,像是窜着小火苗般,锃亮锃亮的。
藏在被窝中的手悄无声息地攥紧被褥,她慢条斯理地垂下眼睑,秀眉几不可见地蹙了下,似在犹豫。
短暂的几秒钟后,她突然掀起眼帘,像是鼓起了勇气,笃定道:
“可你也有话想对我说,对吗?”
闻言,纪梵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在床榻一侧坐了下来,就着居高临下的姿态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两相对视,许是没料到她的进攻态度,男人不慌不忙地伸手卷起女人的一缕头发,表情似笑非笑,似在强调:
“也?”
他抓重点的能力总是这般关键,简清的眼神心虚地飘忽不定。事到临头,她努力坚持住自己的立场,故作淡然地提醒:
“纪检,现在是我在问你。按照庭审规则,你这算避重就轻,是逃避问题的表现。”
说着,她从容地把头发从他的手指中撩走,态度无比坚决,带了点破罐子破摔的意味,不给一点情面:
“给你十秒钟的时间,如果继续保持沉默,很遗憾,你即将失去这场辩护的……”
纪梵垂眸,没什么征兆,忽然打断她的话:
“简清。”
女生下意识应道:“啊?”
放射状发散的光落在他的脸上,将略显清冷的五官平添了几分柔意,连带着那抹淡笑都温柔好看得有些不真实。
他清了清嗓子,格外专业地阐述:
“庭审,不到最后一秒钟,永远不能预判结局。哪怕你最近风头正盛,检方也不会一昧保持沉默。”
“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简律师。”
说到这,他话锋一转,言简意赅:
“但这场辩护,我无法进行。”
简清:“理由。”
“理由?”
男人极淡地笑了下,仿佛说得不是自己一般,公然朗声:
“公诉人夹杂私人感情,不能做到理性判断。”
女生挑眉:“什么私人感情?”
纪梵眼眸微弯,冰凉的镜片也压不住其中的笑意,一字一句,字正腔圆,清晰入耳:
“公诉人心悦辩方律师。”
简清眼睑颤了颤,聚精会神地盯着他的眼睛。
“换言之。”
“我喜欢你。”
他的眼神极其专注,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来得深情,以至于连落在她脸上的灯光都开始变得滚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