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知影啦,我这么大个人,不会走丢的。”谷丽把斜挎包拉到身前,又一次拉开拉链检查钱包和手机还在。
谷音琪提醒道:“给你买的晕车丸带了没有?”
“带了。”
“那等下快上车前你记得要先吃一包。”
“知啦。”
谷丽和她老母一样,坐车坐太久都会晕,谷音琪提前给她备了些药丸。
检查好随身物品,谷丽踌躇片刻,最终从暗袋里摸了个利是封,不管叁七二十一,直接塞到谷音琪手里:“这个给你。”
红包袋上印着金灿灿的「福」字,是大号的,不算太薄。
谷音琪皱眉,问她:“给我这个干嘛?”
说完就想塞回给她。
干惯粗活的妇女力气极大,一下又退回去,没好气道:“拿下啦,阿莹这些天要在你这里住,就算是她的伙食费啦。你自己也是,吃多点东西啊,比上次见你瘦了好多。”
说完她就背起行李袋往候车厅走,“走啦,有虾米代志就给我打电话。”
她走得风风火火,没一会儿就见不到人了,谷音琪把红包袋攥出了细细纹路,细声嘟囔:“想对阿莹好,又不自己跟她讲……还有我哪里有瘦哦,比去年还胖了……”
她把红包袋收好,准备回头过年时给纪莹再发个大红包。
这次姑姑来鹭城,第一天已经给了一笔钱给奶奶,纪莹偷偷跟谷音琪说,是她妈妈平时一点点A下来的私房钱和麻将钱。
谷音琪知道,姑姑身处那样一个家庭位置有太多身不由己,而奶奶也不想让姑姑夹在婆家人与自己之间,弄得里外都不是人。
到底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奶奶没有因为以前的事怨过姑姑一家。
从客运站离开后,谷音琪先去了趟花店,取了微信预定的花束,再去医院。
冯蝶今天出院。
去到医院时间还早,冯蝶还没能拿到出院证明,陈清在楼上陪着她,谷音琪和元莉就在楼下等着,不上去添乱了。
南方城市这两天降温,元莉穿了件毛绒绒的外套,轻妆淡抹,看上去和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没什么两样。
她轻抚着花束中的康乃馨花瓣,问:“你刚说,这样一束卖多少钱?”
“188呢。”
“成本呢?”
谷音琪来了劲,把花束里头每一款花的大概成本价都给她数了一遍,从眼线百合到赫本康乃馨,蝴蝶兰到满天星,还有配草的尤加利叶和雪柳,每一样她都如数家珍,还把包装材料的成本一起算上。
元莉给她鼓鼓掌:“啧啧啧,你以后可以去开花店了。”
清冷的阳光被树叶筛过,淅淅沥沥洒一地。
谷音琪歪着脑袋问:“姐,我一直没问过你,你存够钱后想做点什么事哦?”
“唔——我想开个小酒馆。”
元莉回答得非常快,仿佛这个问题已经在她脑子里想过无数次。
连小酒馆长什么样子她都幻想过。
地点在不起眼的小楼里,面积不用太大,装修不用太豪华,但氛围感要拉满。
二楼要有大片玻璃能看到楼下来去匆匆的行人,而行人们一抬起头,也能看见玻璃窗里透着月亮一样的暖黄灯光。
木桌子小小的,放得了几个酒杯和两叁道下酒菜,那些在夜总会和夜店里贵得要命的酒水,在这小店里要平价许多……
谷音琪听得嘻嘻笑:“你这么爱喝酒,开了小酒馆,别钱还没赚到,酒都让自己给喝光咯。”
“那也划算啊!不用看别人脸色,不用卖笑陪酒,不用被摸来摸去,自己想喝哪一支就开哪一支,多爽啊。”
“说的也是,等你开的时候,我有闲钱就要投上一份,你到时候可要带上我一起玩。”
“行啊,赚了按比例分,赔了就都算我的。”
元莉也笑得自在开心,把这“饼”画得又圆又大。
她反问谷音琪:“你呢?也是想开店吗?你和我不一样,我书没读几年,家里还一团乱,但你可是正牌大学生啊,不再考虑考虑走别的路?”
“干过这行,正经单位是没敢妄想了。”
谷音琪双手后撑在花坛上,光线落在眼角,她眼眸微眯,像一只被挠脖子挠得好舒服的猫咪。
“但我毕业后想去系统性地学些花艺课程,可以先从小小的花艺工作室开始,日常花束,节日礼物,婚礼布置……大学学过的东西也能派上用场,慢慢积累客源和口碑,一点点做起来。”
元莉目光灼灼,兴奋道:“行啊,现在花卉需求很大的,你赶紧去学,等我要结婚的时候,就找你帮我设计手捧花。”
谷音琪愣了一下,睁大眼睛问:“原来你考虑过结婚的呀?之前从没听你说起过。”
她以为元莉是看破红尘的不婚族。
“哎呀,女生对这件事多少有一点点憧憬的。”
食指和拇指捏了个“一丁点”的手势,元莉不以为意道,“做白日梦又不用花钱,我还幻想着和我结婚的那男人能长得跟季星阑一样呢。”
——季星阑是近年人气狂飙的创作歌手,连续两年夺得她们群里“最想睡的男明星”第一名。
“也是,想想又不用花钱。”谷音琪声音很轻。
阳光把眼皮晒成薄薄的杏仁片,在阖上眼皮的那一瞬间,她好像在一片暖光中瞧见了谁的脸。
单眼皮,高鼻梁,嘴唇总抿成一条直线。
那道直线偶尔会微微上扬,就像在贫瘠大地里悄悄冒头的一株绿芽。
元莉好奇问道:“那你想到谁了?”
谷音琪再睁开眼时,那人的脸便蒸发在阳光里。
她低头笑了笑,说:“哎呀,跟你一样,我也是季星阑。”
*
那位陪护阿姨尽心尽责,送着冯蝶下楼,还不忘嘱咐她要吃些什么补身子。
末了要回陪护站报道之前,阿姨还骂了几句那臭男人,说姑娘你人这么漂亮,以后肯定能找到个更好的。
谷音琪和元莉把出院礼物给了冯蝶。
除了花束,最能直接表明心意的就是厚厚的红包。
元莉把塞得鼓鼓涨涨的两个利是封交到冯蝶手上,说:“群里的姐妹们都有份给的,给你补身子用。回去了好好养好身子,等你好了,我和七七再过去你那边找你玩,到时候要请我们喝酒哦。”
“行行行,这次不要再去什么夜店了,那些破烂香槟王和黑桃A难喝得要死,我去买几支好酒,然后在我家一边吃牛肉火锅一边喝。”
冯蝶的唇色不如以前那般嫣红,但笑容仍然灿烂,“你们来找我做热玛吉啊,我给你们打折。”
元莉翻了个白眼:“千万别是打骨折哦。”
冯蝶瞪她:“我是这样的人吗?”
加上陈清,叁人边走向医院大门,边嘻嘻哈哈聊着天,谷音琪走在最后,偶尔会答上一句,更多的时候是安静看着冯蝶清瘦了许多的背影。
冯蝶腹部的伤口好得差不多了,但大家都知道,冯蝶身体里的另一个部位,已经被无形的刀子割得伤痕累累。
流出来的血也是透明的,而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知道了。
之前鹭城S夜店捅人事件上了热搜,夜店仅仅整顿两天又重新开张,而风言风语宛如星火燎原。
有些所谓“知情人”的聊天记录在各个微信群里传来传去,把捅人的和被捅的两人各扒了半张皮,现出底下赤裸裸的血肉之躯。
里头有瞎扯吹牛成分,可也有真实的地方,其中包括捅人者的工作单位和个人资料,还有几张冯蝶前几年穿着较为性感且裸露的“模特照”。
总有些人唯恐天下不乱,把这件事捅到李凡的父母那边去了。
李母被气得血压狂飙直接住了院,李凡赶回家看李母,后来就没再来过鹭城,只负责在线上把冯蝶的医疗费缴清。
有一晚冯蝶在群里说话了,说李家现在不同意他们的婚事,所以她和李凡闹掰了。
她的语气轻飘飘的,可谷音琪无法想象,冯蝶是花了多大的力气、删删减减多少次,才打下了这句话。
就像现在,她也无法知道,冯蝶要多努力,才能让自己脸上继续带上笑容。
像是察觉到谷音琪的担忧,冯蝶在上车前直接抱住谷音琪,用力在她肩背上拍了几下,说:“天塌下来当被盖,没什么大不了的,感情而已,有的话锦上添花,没有我们也能独自精彩。”
陈清会陪着冯蝶回家,送走两人后谷音琪看了下手机,已经快中午十一点。
她和元莉两人在医院附近找了家简餐吃午饭,点好餐,谷音琪给韩哲发了条信息,说中午她和朋友在外吃饭,等会十二点时可能不方便讲电话,但可以发信息。
韩哲没有立刻回,谷音琪放下手机的同时听见元莉问,“过几天你生日,想好要怎么过没有?”
谷音琪对替她们送来柠檬水的服务员道了声谢,才回答她:“没什么打算呢,估计就是和我家里人出去吃顿好吃的吧。”
元莉嘬了口柠檬水,眼珠子转一圈,直入主题:“……你那个西装小哥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
谷音琪一时没细想,直接回:“他那天正好公司有事得忙、唔!”
猛地急刹车,差点把舌头给咬喽。
再看元莉,对方因套话成功,一脸洋洋得意。
谷音琪至今仍没跟谁说起过韩哲的事,也不是刻意隐瞒,她只是觉得这段关系不会维持太久,便没必要让更多人知情。
免得未来出了点什么事,这段关系就会成了韩哲的“黑历史”。
她咕哝道:“我们就是普通、普通朋友关系,嗯。”
一句话都说得理不直气不壮的。
“哦——”
元莉的尾音拉得弯弯绕绕,末了“嗤”了一声,说信你个大头鬼。
她没有追问下去,只是开着玩笑说,既然没办法陪过生日,那礼物可更不能少。
让谷音琪跟对方撒撒娇,喊几声好听的小哥哥,至少得收个2.55才能行。
谷音琪撇撇嘴,心想那还不如折现算了。
前几天韩哲已经跟她说过这个周末没办法来鹭城,因为周六晚上公司要开年会。
也许是韩哲知道她没办法丢下奶奶和表妹,所以并没有要求她周末打飞的去沪市。
十二点时韩哲没打电话过来,但两人来回发了一会儿信息。
谷音琪把早上冯蝶出院的事告诉他,毕竟冯蝶出事的那晚他在场。
突然,纪莹来了个语音电话,打断了两人的信息互传。
谷音琪接起:“喂,阿莹,我快吃完饭了,吃完就立刻回来……”
纪莹抢着说话,有些结巴,口齿不清:“表姐,表姐!我我我、我中奖了!”
谷音琪愣了愣:“中什么奖?”
向来说话好小声的少女这会儿语气无比亢奋:“是一个微博博主搞的转发抽奖!我得了一张迪士尼门票!”
————作者的废话————
沾沾纪莹的欧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