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小姑娘估计今天累坏了,没回。
谷音琪也很困了,眼皮子总往下掉。
她对着siri喊话,要siri给她订个八点的闹钟,siri回她,抱歉我听不清,麻烦再说一次。
谷音琪不情不愿地嗷了两声,清清喉咙,正想重新开口,身后有一股热气贴了上来。
背脊贴上一副温热的胸膛。
韩哲取走她的手机,翻面盖在枕头边。
说不用叫siri了,他的生物钟很准,明天早晨他负责m call。
但第二天清晨,谷音琪是被手机震动吵醒的。
电子钟显示七点半不到。
看见是纪莹的来电,谷音琪脑子已经醒了一大半。
接起来后,纪莹慌张无措的哭腔,则好像直接往她身上浇了一桶冰水,让她彻彻底底醒过来。
“姐!姐!阿嫲不见了!”
谷音琪猛坐起身,被子滑落到腰间,急问道:“怎、怎么回事?!”
纪莹太年轻,遇上事了逻辑难免有些混乱,几句话说得颠叁倒四的,谷音琪也着急,没法把信息组织起来。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尽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耐心安抚表妹:“阿莹,你先冷静下来,不着急,一样一样说。”
韩哲也已经坐起身,伸手按亮床上方的夜灯。
谷音琪无意识地看向韩哲。
可能是因为刚醒,他的表情不像平时那么严肃,但眼神仍然沉着冷静。
好像就算天要塌下来,他都能有办法解决。
韩哲没有插话,只抬手在胸口前方做了两次下压的手势,示意她也要冷静下来。
纪莹深呼吸几个来回,语气哽咽:“大概五六点左右,我隐约听到外头有门关上的声音,我还以为是你回来了,但实在太困了我就又睡过去……然后我刚刚起床,找遍整间公寓都没见到阿嫲,我才想起来,五六点时候是不是阿嫲出去了?”
女孩不小的音量从手机里溢出来,韩哲能基本听清她说的话。
他掀被下床,走到躺椅旁拿起谷音琪的衣物,轻放到她身边,接着走向衣帽间。
谷音琪继续问:“阿嫲有没有带手机出去?”
“没有、没有,你让她要记得戴的那只手表,和手机一起落在房间里了!姐,怪我睡得跟死猪一样!”
纪莹说着说着又开始哭起来。
谷音琪太阳穴有点疼。
她闭上眼使劲按了两下额角,又问:“阿莹,那阿嫲有没有穿鞋子出去?就是那双白色的老人运动鞋。”
“鞋子?……你等等我去门口看看!”
把手机按了扩音丢在床上,谷音琪准备先穿衣服。
很快便听到纪莹的答复,“姐,有穿,阿嫲有穿!”
谷音琪长吁一口气,边扣胸衣扣子,边对着手机说:“有穿就好,我来开定位app看看奶奶走到哪了,阿莹你别担心。”
她再安抚了纪莹几句便先挂了电话,点开定位鞋专用的app。
韩哲已经套好裤子,衬衫纽扣刚扣至胸口,谷音琪匆忙跑过来,把手机高高举到他面前。
“这里这里!你看这个红点这个地方,离你家远吗?”
“你先去穿衣服和洗漱,我来看。”
韩哲接过手机,这时候才问她:“奶奶这种情况之前发生过吗?”
谷音琪摇头:“没有,她还没试过走丢,之前就是记性稍微差了一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
“元旦的时候。”
谷音琪对这件事很上心。
为了给医生详细叙述奶奶的症状,她还在手机备忘录里开了个文档,记下奶奶偶尔犯小迷糊的具体时间和详细情况。
元旦,韩哲记得。
就是上次在酒店门口“捡”到那只落水小猫的时候。
“这个月我带奶奶去看医生了,目前还没确诊,医生说奶奶身体情况很健康,让我保持乐观……我已经预约周一的专家号了,没想到今天突然……”
喉咙忽然哽住,就像有一块软木塞子紧紧塞进红酒瓶瓶口里。
她猛转过身,快步走去床边拿自己的衣服。
还强壮镇定地说:“姑姑还说我是瞎操心,我这是未雨绸缪好吧?我给阿嫲买了定位手表,但想着阿嫲有可能会忘了戴手表,就又买了定位鞋……手表可以不戴,鞋总要穿吧?我还想过,要是以后阿嫲情况越来越严重,就要给她每一件衣服里面都缝上我的联系电话才行……”
视线已经模糊,谷音琪紧咬后槽牙,抓着袖子抹掉眼里的水分。
韩哲无声叹气。
快走两步扶住她肩膀,他直接把谷音琪整个人转过来。
女孩一张脸已经憋得跟颗小番茄似的,黑眸也被水洗过。
他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伸出双臂,把她揽进了怀里。
谷音琪一愣,立刻想推开他,“我没事……我没事!”
可向来待她温柔的男人这时莫名的强势,双臂像坚硬钢铁,死死钳着她不让她挣脱。
“韩哲!!”
谷音琪朝他大吼。
她知道自己快憋不住了,眼睛就像坏掉的电视机模糊不清。
所以她也是真的使了劲地推他,把韩哲已经收进裤腰里的衬衣下摆都扯了出来,管它多贵一件,直接抓得乱七八糟。
“你想哭就哭,我不看你。”
男人声音沙哑,从发顶上方传来。
谷音琪在那一瞬间觉得,心脏忽的,往下掉了一点点。
是快要飘上天的红气球,被谁忽然攥住了绳。
眼皮落下,蓄不住的眼泪就这么被挤了出来。
谷音琪总以为,自己忍了那么久,一旦有了缺口就会一泻千里,但没有。
她哭得挺安静,只是时不时会把有些丢脸的鼻涕泡泡吸回去。
湿意在胸口渐渐蔓延开来,韩哲还是没有说话,慢慢的,他松了手臂的力气。
潮湿水汽穿过布料,浸入皮肉,淌过骨头,最后长出一小片绿苔。
他轻扫着谷音琪无声颤抖的肩背,任由那片绿苔在他心脏上扎根,再一点点的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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