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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顾羿紧紧靠在他怀里,说自己喜欢他。
    徐云骞却不想回应他,他害怕顾羿活不下去,想把自己当做一个诱饵,引诱他继续向前,他摸着顾羿的后颈,狠心地说:你还没追到,我不想答应你。
    顾羿紧紧搂着他,好像根本没听到徐云骞说话,或者根本不在意徐云骞说什么,他只想表达自己,趁着自己还没完全疯掉之前,趁着他还没有成为曹海平的傀儡,他如今还能确定什么事,他的胸前鼓动着,好像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他又说:我爱你。
    徐云骞一顿,顾羿第一次跟他说这个字,他从不说爱。
    徐云骞内心开始溃败,他几乎坚持不了自己。
    之后顾羿久久没有说话,徐云骞只听到轻轻的呼吸声,顾羿乖巧而安静地趴着,徐云骞还以为这人睡着了,想把他抱起来回房睡,突然感觉到一阵冰凉,掉落在他颈间。
    先是滚烫的,被冷风那么一吹,变得冰凉。
    顾羿竟然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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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5章 南疆毒王
    第二天天还未亮, 正玄山阴雨绵绵,徐云骞和沈书书在后山接人,这件事避开了所有人, 只有几个亲信知晓,顾羿昨夜突然吐血,吐到后面自己都没力气了, 只剩下细碎的血沫。
    徐云骞找的大夫上了山,能做的事都做了, 几个人进进出出, 都对徐云骞摇了摇头。
    现在唯一能赌一把的就是沈书书的师父。
    远远一架马车驶来,咿呀一声停在百米开外之处。沈书书毕恭毕敬,天在下雨, 地上一片泥泞, 沈书书却在马车停时跪下一拜, 恭迎师父。
    徐云骞在给沈书书撑伞, 沉沉看着马车,那边没有下车的意思, 只是掀开马车帘,露出一张女人的脸, 对方作为沈书书的师父简直过分年轻了,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穿着却极其华丽,一身红衣, 身上缀满了金银配饰,头戴银饰,颈间佩玉,手臂上镯子垒在一起, 稍微一碰就叮当作响。
    不仅如此,女子化妆多为淡妆,这位南疆毒王怎么艳丽怎么来,皮肤白皙,眼皮上描着红,嘴唇嫣红,在额间还坠了一块蓝色宝石。
    不像什么白衣圣手,像是个画里走出来的艳鬼。
    徐云骞皱了皱眉,看向沈书书,以为来错人了,传闻中的南疆毒王五岁识医典,十四岁收了第一个徒弟,终年神隐不见外人,本以为是个得道高人,蓝臻怎么像个妖女?仔细一想她是南疆毒王又不是什么圣洁的医女,该什么打扮谁能做得了主?
    可沈书书却对此蓝臻极其恭敬,蓝臻不说话他就不起,道:师父,情况紧急。
    他在书信中已经跟蓝臻说明了事情原委,不过她也没把这事儿当回事儿,如果不是沈书书的面子,她才不肯出山。
    沈书书当年离开南疆就是因为心眼太软,跑到正玄山给人家当闭门大夫已经够丢人的了,十几年不联系,现在为了一个小崽子现在找上了自己。
    蓝臻的目光在沈书书身上一扫,然后看向了徐云骞,问:谁求医?沈书书的面子只能把她叫过来,她行医全看心情,泽州城日日下雨,不如他们南疆待得舒坦,一路走来都烦了。
    徐云骞开口道:我求医。
    蓝臻问:为谁求?
    徐云骞道:顾羿。
    顾羿?蓝臻觉得有意思,她当然知道今日来找她的是谁,顾羿那事儿闹得那么大,只不过徐云骞堂堂一介掌教,为了个魔头出面,蓝臻问:那个魔头?
    徐云骞不说话,顾羿名声不好,尤其这两年遍寻解药,得罪了不少医谷,若蓝臻是个小心眼的,行医时为同行报仇能当场把顾羿给宰了。
    沈书书反而开口,那是我徒弟。顾羿未曾跟他行过礼,当年说是师徒也是口头上说说,但沈书书是真的把顾羿当自己人。
    沈书书道:那也是你徒孙。
    蓝臻闻言一皱眉,沈书书一共就说了几句话,话里话外把她绕进去了,现在顾羿成了她的徒孙,不救人显得她不够慈悲,她也不是什么大善人,冷笑一声:沈书书,你倒是给我抬了辈分。
    蓝臻这辈子还没有过什么徒孙,她收了六个徒弟,就只有沈书书性格柔软,竟然能顾羿当徒弟,剩下几个桀骜不驯,别说什么家世传承,自己把自己药死的就死了两个。
    沈书书了解蓝臻,知道她不会为此所动,又道:他愿意给你开刀。
    蓝臻目光沉了沉,开腔这事儿能接受的人极少,她当年在上千具尸体身上日日苦练,却没有碰过一个活人愿意打开自己的胸腔,让刀尖贴着心脉游走,这事儿难度太大,正常人宁死也不愿意受这份罪。
    蓝臻愿意出来也是因为沈书书在书信中说明了原委,顾羿愿意让她试试,是死是活他都认了。
    蓝臻啧了一声,把玩着自己的指甲,道:我不是来做善事的。
    徐云骞向一步,尊下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蓝臻漫不经心道:我要你最珍贵的东西。
    徐云骞道:但说无妨。金银珠宝,武林秘籍,神兵利器,只要蓝臻开口,他在所不惜。
    蓝臻终于抬头看他,给了他一个正眼,徐云骞在她眼里甚至没有沈书书这个窝囊废看着顺眼,她笑得又温柔又狠毒,道:跪下来,给我磕三个头。
    她知道,对这位天之骄子来说,什么金银珠宝武林秘籍都不在话下,这些东西他生来就有,算不上什么珍贵的。
    她要徐云骞给自己磕三个头。
    沈书书急道:师父!徐云骞现在的身份不同往日,他是正玄山的掌教,他今日给蓝臻跪拜,那是正玄山给南疆人磕头行礼,这份重量蓝臻承受不起。
    蓝臻狠狠一瞪,让你起来了吗?
    在南疆,人要讲规矩,蓝臻知道男人最在乎的是自己的自尊,她要徐云骞这个天之骄子,正玄山最年轻的掌教,唯一的正统,跪在自己的绣花鞋下,如此一来,她才肯上正玄山。
    徐云骞闻言身体一僵,蓝臻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她知道徐云骞跟她是同类,她在赌徐云骞不舍得,顾羿在山上等死,蓝臻有的是时间跟徐云骞在这儿耗着。
    徐云骞神色淡然,连眉头都没皱一下,他把雨伞交给沈书书,沈书书手里塞着伞柄,还未反应过来,徐云骞已经掀开外袍,蓝臻皱了皱眉,这事儿跟她想的不一样,徐云骞腰背笔直,眉头都没皱一下,他脸色平静,毫无受辱的意思。
    他从头到尾都不在乎这件事。
    蓝臻算错了,这根本就不是他最珍视的东西。
    徐云骞已经掀了外袍,正要跪下去,他膝盖一顿,蓝臻足尖顶着他膝头,她一个姑娘家,内力深厚,绣花鞋上绣着一只牡丹,顶在徐云骞膝盖上,他竟然动弹不得,蓝臻打了个哈欠,我反悔了。
    蓝臻敢让徐云骞给自己磕头,那她也要做好准备,如果今日顾羿死在她手上,徐云骞一定亲手会杀了她。蓝臻不敢跟徐云骞赌自己一条命。
    受不了你这大礼。徐云骞抬头看她,蓝臻靠着马车,脚尖点着他膝盖,像是出来游玩儿一样,她定定看着徐云骞,额间的蓝色宝石轻微晃动,好像能勾人心魄,我要你帮我找个东西。
    蓝臻上山时已经日出,但因为下雨,天色看上去依然是阴沉沉的,顾羿人在沈书书的医庐,外面围了两圈人,猫鼬也在其中。
    蓝臻不动声色打量着沈书书的医庐,这倒霉徒弟离乡多年,在江湖上什么名堂都没闯出来,作为她的徒弟,沈书书竟然就住在这种破烂的地方。
    蓝臻刚进了门,瞥了一眼,床上躺着一个人,她看都没看一眼,反而看向了别处,床边站着一个白衣女子,蓝臻皱了皱眉,叶澜心?你怎么在这儿?
    叶澜心道:江沅请我来的。
    江沅多年来都在找她的下落,叶澜心在江湖中名声并不大,传闻医术高超,死人都能拉回来。但这话是夸大其词,叶澜心可医治疑难杂症,但对蛊虫束手无策。
    蓝臻又是一瞥,看见了一位西域名医,对方对巫蛊之术颇有研究,但提是要活捉曹海平。
    屋内站的人很多,都是天南地北的大夫,徐云骞是真的厉害,竟然能请这么多人过来,动用了正玄山和徐莽的关系,才能让这么有头有脸的人不计嫌汇集在正玄山。
    蓝臻这才知道自己来迟了,她来的时候顾羿已经见过数位大夫,没有人有万全之法,天南地北的大夫齐聚一堂,都是成名多年,竟然没人能救一个顾羿,蓝臻冷笑:这小子是被阎王爷勾走了吗?
    顾羿昨夜昏迷不醒,他那条命已经走到头了,沈书书问徐云骞接下来是怎么办,把顾羿送回善规教还是开腔取蛊。
    徐云骞最后选择尊重顾羿的选择,开腔取蛊。
    大夫来了一个又一个,没人敢说自己有把握。沈书书想到了自己的师父,那个古怪的女人沉迷于剖心掏肺,如果顾羿要开腔取蛊,蓝臻是最好的选择。
    蓝臻也知道事情有多严重,这事儿肯定是她做过最麻烦的事,她之一直在撰写新的医典,假如她今日失败,自己多年心血全部白费。
    她一伸手,沈书书是擦了擦手,很熟练地去脱她的外衫,她外袍上金银珠宝被尽数脱去,沈书书甚至颇为仔细地取下每一根手镯和额饰。
    蓝臻喜欢打扮,双手却没有一点装饰,指甲修的整整齐齐,手指纤长白皙,她最珍贵的就是这双手。
    顾羿躺在床上,他衣衫早就被人解开,露出□□的胸膛,饶是蓝臻看到顾羿的身体都愣了愣,她是大夫,一眼就看出来顾羿遭受过什么。
    顾羿宁愿让她来生挖出来,也不肯继续受那种疼。
    蓝臻静静在床边看着他,没有着急下手,反而悠悠道:他能感觉到。
    顾羿不是毫无知觉,他一定能感觉到这种疼痛,生生割开皮肉,刀尖在心脉上游走,然后挖出一条蛊虫,这个过程没人知道有多疼,没人受过。
    徐云骞心中钝痛,道:我知道。沈书书之交代过他了。
    蓝臻道:你有什么话要跟他说吗?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可顾羿现在昏迷不醒,就算是徐云骞说什么也听不见。
    顾羿昨夜已经把该说的说过了,说遍了那些情话,我爱你,我喜欢你。
    徐云骞在某种程度上有些偏执,顾羿要活着来听他的回应,他知道强人所难,但他没有其他办法。
    徐云骞没说话,蓝臻又道:我没有十足的把握。蓝臻不是神仙,她之也没处理过顾羿这种情况,不可能保证一定会成功,最多有五六成的把握。
    徐云骞那一瞬间想抱着顾羿出去,别让他再遭罪了,但他生生压下来,道:我知道。
    蓝臻闻言没什么好说的,抽出一枚柳叶刀,正要下刀,突然一抬头看向徐云骞,出去。
    徐云骞一动不动。
    蓝臻又道:滚出去。她不能留一个情绪不稳定的人在这儿,徐云骞只会干扰她。
    徐云骞怔愣地走出去,那扇门在他眼豁然合上,顾羿最后的身影被完全遮盖,他什么都看不见。徐云骞走到游廊,当年就是在这儿,王升儒亲口告诉他,顾家灭门案和王升儒本人有关,十六岁的徐云骞早就知道这件事,却一直没有告诉顾羿。
    他时常在想,如果自己早一点说出来,顾羿应该不会喜欢自己,也不会跟他有所纠葛,更不会回天樾山找他,硬生生受了这份罪。
    徐云骞什么都不怕,如今想来却很怕。
    猫鼬是照顾人的,看了一眼徐云骞,猫鼬知道徐云骞对顾羿好,对顾羿好的人,猫鼬就对他好。
    他知道徐云骞在承受什么样的压力,站在他旁边不说话,他没办法接受顾羿的死亡。
    徐云骞突然问:你很喜欢他?
    猫鼬啊了一声,从未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点头道:喜欢啊。当年是顾羿救了他,顾羿跟善规教里的其他人不一样,他很护着手底下的人。他身上带着邪气,有时候又显现出一些别的东西,后来猫鼬想了很久,那是顾家刀宗给顾羿养出来的,他系出名门,之后又进了正玄山,哪怕成魔,身上很多习惯都保留下来。
    他给自己画了个圈子,只要在他圈子里的人,他死也不会别人来欺负。
    他像是怕徐云骞误会,又道:很多人喜欢他。
    世间厌恶顾羿的人千千万万,但也有很多人喜欢顾羿,猫鼬,乙辛,宁溪,沈唐,至少他们四个心甘情愿追随他。
    徐云骞不说话,他在这时候竟然想,顾羿这辈子活得到底算是如何?他好像很容易招人恨,也很容易招人喜欢,爱他的人爱到死,恨他的人也是如此。
    猫鼬猜不透徐云骞在想什么,那扇门紧闭,猫鼬进不去,他看不清全局,道:他说我以后是你的人了。
    徐云骞愣了愣,没听懂这句话,顾羿身边人只剩下猫鼬和乙辛,他竟然把猫鼬送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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