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正因此,当年诛妖师各门几乎全员陨落, 唯有文城山这么一脉留下了一个文皋,苟延残喘地逃回了山门。
但是小人毕竟是小人。
陆安生也是后来才知道,文皋当年给他的秘法当中还少了那么一页,也正是让黑龙元神完全苏醒的关键所在。可惜的是当他发现的时候已经过了几世, 文皋那老东西也早就驾鹤西去, 留下几个不争气的后辈藏进了深山之中,也不知道将文城山的根基整个搬去了哪里。如今眼见所有的努力只剩下了最后一步, 也算是命运安排,叫他见到了这个所谓的少年大师。
话说回来,这小子还真是自己白送上了门。傅司言的声音从耳畔缓缓飘过,一如既往的唯恐天下不乱, 所以这回你打算怎么着,爷债孙偿,有怨报怨有仇报仇?
陆安生收回思绪,淡淡答道:我可不做言而无信的事,当年既然答应了文皋留他狗命,今时今日自然也不会拿他的这些后辈开刀。不过,这个叫穆阳的小神棍今天倒是来得正好。他不是擅长看风水吗,有空约上他,挑个时间去你的工作室好好帮忙看看。前阵子总说走霉运,或许等他看过了,还真的就万事顺遂了。
我看就是你自己在打什么主意,别打着我的旗号做幌子。傅司言嗤笑一声,但毕竟不懂其中关键,多少还是有些疑惑,不过约他干嘛,你居然对这小子有兴趣?
陆安生似笑非笑地抬了下眼:对人没兴趣,但是对他背后的文城山,倒是有想法了解一下。
傅司言顿了一下,敛起了脸上的散漫:你老实告诉我,那秘法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陆安生:你想多了。
傅司言定定地看着陆安生,想从那张脸上看出些许的端倪,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他只能叹了口气,第九千九百九十九次地苦口婆心道:我求求你了祖宗,这些年你为了重铸那黑龙的元神,做的所有事我可都忍了,但最后的底线还是摆在那的。反正话我是放在这了,如果因为那不靠谱的秘法害你出了什么事,就算重新铸回了元神,我就算拼了老命也非得再给那臭龙砸碎了不可!
都说了没事。陆安生被傅司言絮叨地有些头疼,无奈打断,你不用去参加记者招待会吗?不去的话去叫辆车吧,我想回去了。
嘿,这么着急要跑,是怕你那宝贝宿朝之今天就当着全媒体的面给你转正?当年你们都能没羞没臊地虐狗几百年,现在也就是换了一世,有什么好怂的?傅司言嘴上调侃着,也还是迈步走了出去,这就给你去叫,去地下车库等着吧。也是造孽啊,堂堂千年老妖,搁你跟前就天天被当成个跑腿的到处使唤。
陆安生终于露出了笑容:辛苦了。
另一边的接待室里,陈元并不需要出席现场,一边看着电视上的发布会直播,一边帮忙招待着穆阳这位少年大师。
穆阳一手拿着水杯,一手拿了根香蕉,眉心紧拧着也不知道在琢磨着什么。
陈元看他已经保持了这种状态近半小时,心里好奇,到底还是忍不住问:大师,是有什么不对吗?
倒也不是不对,就是觉得你们这些山下的人都奇奇怪怪的。穆阳拿起香蕉来啃了一口,一脸凝重地嘀咕,那个陆安生,到底怎么可以长得这么好看呢?长这么大了,我就没见过有这么好看的人,你说这到底是怎么长的?
陈元:
这种事关基因的问题,您大概得去问陆安生的母亲。
穆阳看起来似乎是真的想不明白,摇了摇头直接开始思考起了另外一个问题:还有被你们叫做宿少的那位,更加奇怪。
陈元:嗯?宿少怎么了?
就是奇怪。穆阳说,他明明是个人类,可是身上的气息又有些怪怪的。说有妖气吧半点都感受不到,就是那人气似乎有些太少了,可要说死气也是半点都没有。这种情况是真的少见,不说万中无一,就算真的出现我也只有在一个地方见过。
陈元凑了过来:什么地方?
穆阳脱口应道:死人的身上,或者是那种快死又死不了的人。也就只有这种情况,气息才能弱成这样。
陈元被那一串的什么气绕得头晕,本只是好奇一问,闻言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了:大师你可别吓我,这话乱说不得!你看宿少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是那啥呀,是不是看错了?
我不是还特地确认过好几遍吗,就是因为不可能看错,我才说奇怪啊!穆阳不知道宿朝之戴着凤凰的心珠,单以自己个人的所见所感来推断,自然是百思不得其解,最后一口啃掉了最后一截香蕉,自暴自弃地摇了摇头,算了,不想了,有机会回山门后翻翻里面的典籍,说不定还能找到一些解释。
不再管宿朝之,穆阳的脑海中不由地又浮现出了陆安生的身影,心头微微一跳,脸上莫名又有些热了起来。
陈元留意到了,非常体贴地问道:大师你热吗,要不我给你找点喝的?
穆阳摸了摸自己又开始乱窜的心跳,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下山走上这么一遭可能直接一见钟情了,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问:这里有可乐吗,听说这饮料喝着老刺激了,想试试。
陈元被刚才的话语听得发瘆,巴不得穆阳直接忘记前面的话题,当即笑着应道:有的有的,您等等我给您去拿!
电视屏幕上的直播仍在继续,声音传遍了每个角落,充实无比。
发布会现场的记者们正在热情地进行提题,场面一时间热闹至极,连接待室里的众人各怀心思,没人留意到有辆车子从地下车库悄然驶出,逐渐摆脱了这边的喧嚣。
今天记者们提出所有问题基本上都是围绕着梵生展开的,虽说这位新锐画家到最后还是没有正式露面,但光是这个名字,就已经注定这次合作至高的价值。
宿氏集团再次引起了各界的关注,热搜热度更是一骑绝尘,最后完成的效果比初时的预期有过之而无不及,随着作品的正式展示,直接将先前其他时尚品牌的合作项目完全比了下去。
这无疑让宿朝之感到非常满意。
他拿起水杯来喝了一口,润了润有些干哑的喉咙,眼见发布会结束后还没离开的各路媒体记者们,招手示意周行过来:去休息室把陆安生带来,既然公事已经解决了,正好借着这个机会把私事也一并办了。
虽然没有明说,但周行几乎是瞬间明白了老板的用意,愣了一下:这么快?
宿朝之说:择日不如撞日。
其实他原先也没计划要今天公开,但之前在休息室的时候,陆安生那过分为人考虑的乖巧样子实在叫人心疼,让他恨不得就在下一秒就告知全世界他们的关系,不再让陆安生受半点委屈。
片刻间,宿朝之连公开用的说辞都已经想好了。
一抬头却见周行还站在原地,疑惑道:怎么还不去?
周行一脸的神情复杂,似乎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隔了好半晌才低声说道:Boss是这样的,其实刚才小陆先生就已经发消息给我了,让我跟您说一声,他这几天没有睡好实在感觉有些困了,就自己一个人先回去了。
宿朝之:
周行留意着老板的神态变化,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不过看时间的话小陆先生应该才刚过北桥那片,如果您实在着急,我现在就打电话让他调头回来?毕竟是这么重要的事情,相信小陆先生也应该会非常高兴的。
宿朝之沉默了片刻,说:不用了。
陆安生前几天到底有没有睡好,他确实不清楚,不过先前才在休息室里表示要从包养转为恋人关系,陆安生就这么急匆匆地返回了公寓,实在很难不怀疑个中的联系。想来,这样突然的告白到底还是把人给吓到了,像陆安生这么安分守己的人大概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太多,没有半点准备的情况下,一时间难免会乱了阵脚。
前应后果一番熟悉,看起来反倒是他不对。
只想着给惊喜,倒没想过惊喜过大,应该留出更多的缓冲时间才是。
还是让陆安生多适应几天吧。
这样想着,宿朝之在心里缓缓地吁了口气,一抬头正好对上行周行带有询问的视线。
顿了顿:也没什么,陆安生应该只是单纯的,害羞了。
作者有话要说:糙糙沉思:不知道陆安生会不会兴奋地睡不着觉?
PS.别怀疑就是双向热恋,原因马上揭秘了,别急毕竟急也没用~【狗头.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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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从发布会现场到西城公寓的路途不长不短。
宿朝之刚推门进去, 就闻到了扑面而来的饭香,原先早就习惯了饿感的肚子似乎一下子就涌动了。
黑猫本是趴在沙发上,在看到宿朝之后喵呜地叫了一声, 忽然间蹿了起来, 就头也不回地直接跑回房间去了。
自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 这只黑猫似乎就从来没有喜欢过他, 宿朝之对这样不被待见的态度习以为然, 才换上了拖鞋,一抬头便见陆安生从厨房里面探出了脑袋,语调平静地提醒道:桌子上有热牛奶。
宿朝之也不知道这人是怎么知道自己喝了一下午的茶正觉嘴涩,走过去拿起来喝了一口,发现温度正好。
他抱着余温微热的牛奶杯走近, 靠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忙碌着的身影, 要笑不笑地问:你就知道我会过来?
陆安生难得调皮地顶了一句嘴:就不能是我做给自己吃的?
宿朝之看了眼这琳琅满目的食材,很明显是刚回来就一直忙到了现在,稍稍挑了下眉也没有揭破。
他就这样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牛奶, 视线久久地停留在陆安生的身上,不知不觉间看得有些心痒了起来。
心思一动,宿朝之忽然靠近,从后方将人轻轻地搂在了怀里。
听着掠过耳边的那声惊呼, 他的语调里也满是分明的笑意:怎么, 一句交待都没有就丢下我自己跑了,讨点安慰都不行吗?
当然可以, 只不过陆安生刚才正在忙活,说到这里微微一顿,忽然将手指送了过来。眼见宿朝之在扑面而来的蒜味下慌忙避开,借着松手的瞬间挣脱出来, 他终于低笑出声:要不要考虑找个味道淡点的时候再讨安慰?
宿朝之在那张招人的脸上多看了几眼,到底还是缴械投降,你说得对。
陆安生也不客气,直接将这个杵在那碍手碍脚的家伙给赶出了厨房,将推门一关,才找回了片刻的安静。
宿朝之隔着玻璃门看了片刻,一脸好笑地转身回了客厅。
散漫地躺在了柔软的靠垫上,遥遥看着那个忙碌的身影,在这幅生活气息浓郁的画面中心头不由一软,不动声色将手机掏出来拍了几张。
仿佛带有一种默契,回来之后两人谁都没有提起陆安生提前离场的事情。
在宿朝之看来,今天的情况主要还是怪他唐突。陆安生脸皮薄,害羞地逃回来后又这样兢兢业业地为他做饭,显然也是变着相的在讨好他,哄他开心了。别人家的恋爱是什么样子他不清楚,可现在是真心觉得,这么善解人意的男朋友还能上哪里找?
宿朝之觉得自己好像越来越喜欢这样子的陆安生了,识大体,懂分寸,也知道怎么做就可以让他生不出半点脾气。
某方面来说也算是将他拿捏的死死的,偏偏还叫他甘之如饴。
随着饭菜的香味彻底弥漫开去,陆安生终于完成了今天的晚餐。
两个人吃的量,每盘其实都不算多但胜在种类丰厚,单单一眼看去就足以勾起人的食欲,让宿朝之不知不觉间又多吃了两碗。
吃完之后,又自然而然地开始想吃别的东西。
陆安生是真的很懂宿朝之的心思,简单地将碗筷收拾到一边,走到跟前来动着指尖轻轻一勾,牵起宿朝之的领带就笑颜婉转地往里面带去。
黑猫到底还是没能在里面待上很久,两个进来的不速之客直接鸠占鹊巢,但也只能满是不满地喵喵叫着跑开。
两人都像是着了魔,又或者说因为一些心照不宣的全新关系,有些氛围也隐约变得愈发微妙了起来。
宿朝之其实也有心想对陆安生温柔一点,可是一看到那双猩红的凤眼就又控制不住。
实在是太过勾人,直接将他的魂儿完全勾走似的。
晚上陆安生反反复复被弄哭了几次,作为代价,也让宿朝之的肩膀愈发的灾祸泛滥。
最后陆安生一时没控制住直接破了皮,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起外面传闻的口水能杀菌的言论,又帮忙轻轻地舔干净,乖巧地好像罪魁祸首不是他一样。
宿朝之显然很吃陆安生的这番做派,刺激下愈发的没留情面。不知不觉间外面沉沉的夜幕逐渐露了微亮,整个世界才终于彻底地安静了下来。
总觉得陆安生似乎比以前更加粘人了。
宿朝之的脑海里最后冒出了这样的一个念头,将人圈在怀里迷迷糊糊地进入了梦乡。
那一夜,宿朝之的梦是红色的。
铺天盖地的红,连整个天际都被彻底染透。
恍惚间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黑发红衣,远远地背对着他。
隐约间似乎听到了几声怪异的鸟鸣,尖锐的声音宛若洪钟,一下又一下重重地撞击在他的心头,震得心神恍惚下再抬头看去,便见那人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是,陆安生的脸。
有什么直面的冲击感扑面而来,仿佛有什么呼之欲出。
心跳骤然突兀带动着窒息的负荷,宿朝之猛然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汗透淋漓,紧接着,铺天盖地的冷意瞬间席卷了全身。
明明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宿朝之却感受到了一种莫名的熟悉感。总觉得这样的场景有些似曾相识,可如果再作细想,睡眠不佳的情况下非但让梦境的画面逐渐模糊,还让头也忍不住地开始钻疼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