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吃不吃不关你事,你不用操心我,睡去吧!”林骁面无表情说,语气并无刻薄。
惊蛰出去了,没多会儿端了一杯热水又敲门,听到说进的时候,把热水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什么也没说,出去了。
林骁还准备听她老太太念经了,结果她就走了,既觉得纳闷,又觉得不爽,过了会儿,烦躁地看了水杯好一会儿,把药拿起来吃了。
吃完觉得没面子,又觉得我爱吃就吃管她什么事。
最后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了。
睡觉前例行刷了会儿手机,翻到朋友圈看到陈沐阳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条成年德牧,他在问:这狗属实难训,早上打了他一巴掌,到现在都不理我,也不吃也不喝,跟我怄气呢,怎么搞?
沈惊蛰不知道什么时候加上了陈沐阳,她在下面回复——
盯它太严会逆反的,把吃的放旁边,别理它,一会儿自己就吃了。
林骁吞咽了口唾沫,莫名品出来一股药苦味儿。
他仰面躺倒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半晌骂了句:操!
第9章 国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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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会训狗啊?”陈沐阳趴在江子遇的位置上看沈惊蛰。
他发现她说的还挺有用的。
惊蛰刚刚进教室,书本还没有掏出来,林骁今天没来。
——他早上起来感冒加重,请了一天的假。
惊蛰点点头,又摇摇头:“家里以前养过犬。”
谈不上会训,而且动物也是各有性格,她只是觉得陈沐阳嘴太碎了,可能那只狗嫌他烦。
陈沐阳好奇她养过什么犬,惊蛰没听懂,陈沐阳说:“品种啊!我帮我表哥养的那条是德牧,林骁家里那条是萨摩耶,邢阿姨还有一条约克夏是她的心头宝,现在在林骁姥姥家。”
惊蛰摇摇头:“山里不养宠物,看家狩猎用的,都是大犬,没有品种。”
她说的坦然,陈沐阳倒是有点不好意思,不确定自己该不该问。
惊蛰其实挺……朴素的,林骁的文具都是进口的,她的笔是商店里最便宜的圆珠笔,还有一只黑色水性笔,笔杆也挺旧的,甚至缠了一层胶带在开裂处,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简单只有一支能用,另一只备用,文具袋是麻布袋子,像是手工制品,针脚倒是比小卖铺的好一些,她穿着校服,南临今年的秋天冷得格外早,这几天都是阴天,外面妖风阵阵,她校服外套里是一件质地看起来颇硬的白衬衫,有些旧了,泛着微微的灰色,领口暗处绣了一个小兔子,仍旧是肉眼可见的手工痕迹。
她头发很长,很随意绑在脑后,用一根绿色的发带,那发带上绣着密密匝匝的花纹,因为过于繁复而显得有些土气,刚刚还有人在嘲笑她的发带,说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奇葩东西。
不过陈沐阳觉得还挺好看的,虽然确实有些怪异。
她身上有一种很原始的,又粗糙又精致的气质。
陈沐阳是个自来熟,好奇心也重,趴在那里跟她闲扯篇,惊蛰有问必答,也并不扭捏,没觉得有什么不好说的,倒是陈沐阳总怕她会因为乡下来的比较敏感,问得小心翼翼,到最后自己唾骂自己一句。
惊蛰说落阴山的路才刚修通,狭窄的盘山路,走起来很困难,山里冷,她住的地方海拔也高,夏天都不需要穿短袖,空气很好,只是林木葱郁,夏天也很少能看得到太阳,她家的房子在一处向阳的山坡,篱笆院,木头桩子,还有石头墙,没什么娱乐活动,不学习的时候就干活,院子旁边开垦了成片的土地,随着季节种蔬菜和水果。
翻土、播种、浇水、除草除虫、收割、留种子……
单是这些琐碎的事情,都是消磨掉一年大半的时间。
大部分都是自己吃,吃不掉的晒干做干菜囤着冬天吃,落阴山冬天很冷也很漫长,有时候大雪封山,冬天出不去人,也进不去人,所以囤粮食是很必要的。
但屯粮都是干粮,干菜、风干的肉,冬天想吃点新鲜的几乎不可能,鲜肉要靠打猎,山里猎民很多,爷爷那辈还有□□,但后来依据政策上交了,不过再后来落阴山被划到了猎区,有狩猎证,还是可以申请配枪的。
惊蛰六岁前居住并不稳定,只记得母亲去世前几年是在镇上住的,母亲去世后,奶奶就带着她回了山里,一住就是十年,她和奶奶一块儿生活,日子并没有很好过,多亏附近邻居时不时照看,早些年奶奶身子还很硬朗,提着锄头去开荒,恨不得一天都待在地里,多种点儿庄稼,可以多一点收成,可以不用饿肚子,多了还可以拿去卖钱。
但收成并不每年都好,有时候甚至都不够自己吃。
惊蛰从小就生活在随时都可能朝不保夕的日子里,每天看着奶奶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她常常坐在家门前的大石头上,一边看书,一边等奶奶。
奶奶说,人不可以不学习,眼睛看到有限,耳朵听到的有限,触摸到的有限,只有思维是广袤的,没有限制的。
惊蛰八岁才开始上学,走很远的山路,每天跋山涉水很辛苦,很多次她都想不上了,奶奶就很难过,她每天陪着她去上学,送她到学校,再徒步回来,刮风下雨都如此。
惊蛰便不再闹着不上学了,也不要奶奶陪了,她每天早起去学校,狂风暴雨也没停过。
不上学的时候就跟着奶奶干活,她手脑都灵活,干什么都学个一两遍就会。
“那为什么不回镇上去?”陈沐阳疑惑发问。
惊蛰愣了下,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有一瞬间的好笑,她轻轻摇头:“回镇上,连块儿地都没有了。”
陈沐阳恍然大悟,然后觉得脸有些发烫,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叫“何不食肉糜”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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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妹妹说她家里最多的时候养过六条犬,全是大狼狗,牵出去巡山,卧槽,我狠狠地羡慕了。”陈沐阳眉飞色舞跟林骁讲。
林骁请了一天假,下午就来了,在家里属实很无聊,而且朵朵那只傻狗一只叼着沈惊蛰送它的玩偶试图让他跟它跟玩,他敷衍地陪它玩了会儿,它还不情愿起来了,把玩偶甩他腿上闹脾气,他就把它撵走了。
邢曼一大早就走了,说跟蒋洁阿姨要去厦门出差两天,让他在家长蘑菇。
林骁没好气:“再见慢走不送,我不仅要长蘑菇,我还要长青苔。”
邢曼过来揉他的脸:“儿啊,这偌大的家产,留给你是不行了,你以后努努力,找个人给你招赘了吧!不然妈怕你迟早家底败光流落街头。”
林骁推着她赶紧走:“你就不能盼我点儿好。”
邢曼冷笑一声:“我只是在未雨绸缪,不是妈埋汰你,你除了一张脸,简直一无是处。”
一无是处的林少爷觉得这个家是待不下去了,然后就来上学了。
上学还听到狗,他觉得自己最近听不得狗这个字。
正吃着饭,林骁抬了一下头:“养六条狗很了不起?”
陈沐阳认真点点头:“挺了不起的,我觉得我牵着六条狗出去,都不一定能让它们朝着一个方向走。你不知道我表哥那个德牧多过分,我带它出去遛弯,它差点把我绊倒,还歪着头挑衅我,我感觉它在嘲讽我。”
林骁嘴角抽搐了下:“你脑子多少得有点问题。”
陈沐阳戳了他一下:“你行?你忘了你妈的约克夏是为什么被送去你姥姥家的吗?”
约克夏叫二毛,二毛就喜欢咬他拖鞋,抓住任何可能的机会挤进他的房间去叼他的拖鞋,且只叼他的拖鞋,换新的也不行,导致有一天他崩溃地赤着脚站在客厅对二毛进行了长达半个小时的批评教育,邢阿姨呆若木鸡地看完了全程,然后怕儿子被气傻了,默默把二毛送去他姥姥家了,过了好几个月了,还没接回来。
不提这个还好,提完林骁脸更黑了。
他白了陈沐阳一眼:“吃你的饭吧!”
陈沐阳是个究极话唠,忍不住又说这半天沈惊蛰遭遇的点点滴滴,她早上来的时候,陈沐阳还想着可能齐婷婷俩人要起冲突,或者其他人对沈惊蛰会更敬而远之,没想到经过昨晚,秦雪倒是更喜欢沈惊蛰了,还介绍了陶晶晶跟她认识,陶晶晶在班级里人缘挺好,她一主动,不少人也开始主动跟沈惊蛰说话,倒是没人好奇她跟林骁什么关系,更好奇她那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
沈惊蛰今天来带了一小罐陈皮糖和一小罐西瓜皮软糖,自己做的,拿来给大家分了,大家觉得糖不稀奇,倒是自己做的很稀奇,追着问她真的自己做的吗?怎么做的,然后听完过程,真情实感地:“哇!”
都是一群衣来张口饭来伸手的,顶多做做学校的手工作业,这种拿来吃的用的,花很小的钱就能得到,从没想过自己做。
乍闻还挺稀奇的。
所以一个上午,沈惊蛰收买了一小半的女生。
26班都是交际花,但凡一个人想亲近,都能让她不孤单,现在已经算是形势一片大好了,沈惊蛰中午已经跟着秦雪她们一块儿吃饭了。
林骁听完“哦”了声,挺好,省得母亲怕她被孤立过来烦他。
他进教室的时候,沈惊蛰已经坐在位置上了,倒是没他想象中那样跟着新朋友到处疯闹,似乎从她来南临,就一直很安静,几乎没闹出过什么大的动静,在家里都静悄悄的,很少说话,却很擅长观察。
林骁坐了下来,陈沐阳拖着一个凳子坐过来,跟他讨国庆出去玩的事。
“好无聊,都没什么玩的,要不咱们去阿夏家里新开那个酒店吧!五星级,环境还行。”
林骁不太感兴趣:“酒店有什么好玩的。”
陈沐阳掰着指头算了算,“没什么,有个虚拟科幻基地,泳池也不错,还有个法餐厅,没了。”
林骁对法餐毫无兴趣,对游泳也没兴趣,对科幻基地倒是有点意思,但问了两句也兴致缺缺。
最后陈沐阳忍不住问了句惊蛰:“哎,沈惊蛰,你国庆跟谁约了?”
惊蛰摇摇头。在她眼里,节假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大多数时间,只是意味着自己有时间帮奶奶多干点儿活儿了。
陈沐阳同情心泛滥:“要不跟我们一块儿去玩吧!”
惊蛰还没来得及摇头,林骁先说了句:“别了吧,不方便。”
陈沐阳撇撇嘴,对着惊蛰说:“你别理他,他就是挑剔,不是针对你。”
惊蛰“嗯”了声,也没太在意。
过了会儿,林骁还在跟陈沐阳闲扯,惊蛰突然扯了他一下,“阿姨问你国庆安排,要不你跟她说。”
林骁懒得跟母亲说,俩人一聊天跟说相声一样,话题不定偏到哪里去,“随便扯,她不管我。”
于是惊蛰就低着头回答了。
学校可以带手机,但不能用,约等于不能带,但大家还是都会带,惊蛰本来不想带,但她人生地不熟,怕联系不上,所以一直带着。
快上课的时候,林骁才想起来,扭头问沈惊蛰:“我妈跟你说了什么?”
惊蛰便把手机给他让他自己看。
她手机里几乎没有什么软件,他直接点开企鹅图标,最顶上就是俩人的聊天记录。
邢曼:妹妹,国庆想去哪儿玩?让我家小废物带你。
随便呀:不用了阿姨,我想在家做功课。
邢曼:真乖,帮阿姨问问小废物去哪儿。
随便呀:他们说去酒店。
邢曼:酒店?跟陈沐阳那小崽子?他都没想过带你一起玩。
随便呀:嗯。提了要带我的阿姨,只是哥说不方便。
邢曼:不方便……他要干嘛???
随便呀:不知道。
邢曼:回来再收拾他。
林骁扶额,有些无力地看着沈惊蛰:“你成心的吧?”
惊蛰愣了下,不是很明白地摇摇头:“我说错话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