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静,有一句话我本来是不想说的,但是今天晚上,我必须要说了。”我喘息了两下,不等于静再次提问,就又说道:“你太天真,说难听点就是一个大笨蛋,像你这样,在这是活不了多久的。”
于静并没反驳,沉默良久,她才说道:“是我的错,我不该走得太远的,不然你就不会因为我几乎死掉。”
我苦笑地摇了摇头,说:“走慢一点吧,我这条气有些喘不上了,顺便的给你说个故事,一个关于人性的,你要不要听?”
“要,你说吧。”
不知为什么,于静她变得这么顺从,我反倒有些不适应,总觉得她应该说一句我才不要听,这才合情合理。
“咳咳,好,这是我看过一篇报道上面说的。好多年前有一个女艺术家,名字是什么我忘了,但她做了一个行为艺术的研究。”
“她先是拿出了好几十种不同的道具,有化妆品啊,玫瑰,指甲油,保险套,鞭子,安眠药,铁锤,蜂蜜,还有手枪等等。旁边写着一段话,说明有这么多道具,这是一场表演,而她,也是道具之一。”
“她说,她会在以下六个小时之内,对自己身上发生的所有事情负全责,然后她把自己给麻醉了,你知不知道,后来发生了什么事情?”我问。
“不知道。”于静淡淡地说道,但却很认真地听着。
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刚开始围观的人们还很客气,有人尝试着把她转过身,摆弄着她,接着又有人拿口红在她身上乱画。那些人看她没有反应了,胆子也大了起来,有人用弹簧刀割开了她的衣服,还有人用玫瑰的刺,刺穿了她的身体。四个小时过去了,那些人也变本加厉起来。”
“有人用弹簧刀在她身上划来划去,有人割开了她的喉咙吸血,还有人恶意地骚扰她的身体,拍下她的果照,让她自己拿着。直至后来,甚至有人让她拿着上膛了的手枪,还压住了她的手指,想看她会不会扣下扳机,但是在这个时候,有极少的一部分人认为,这么做太过火了。”
“他们冲上去抢过手枪扔掉,双方,也爆发了一场激烈的冲突。”我叹了口气,又说:“其实,在这六个小时里,她都是有感觉的,虽然被麻醉了。”
这时,于静颤抖了一下。
“到最后她不断地流着泪,因为她被麻醉了动不了嘛,是不?但她最后还是坚持了下来。六个小时过去了,她也恢复了行动能力,你猜猜接下来会怎么着?”
“那些伤害过她的人,开始陷入了恐慌,好像他们终于想起来了,原来她是个活生生的人,并不是什么工具。当她带着浑身的鲜血和眼泪走向那群人的时候,那些伤害过的人纷纷逃跑了。后来她说了这么一句话......”
“如果你把决定权交给别人,他们很可能会杀了你。”
“你懂我的意思了吗?在飞机没有失事之前,或许他们绝大部分都是好人,但是流落在了这座荒岛上以后,没了法制的束缚,也没有了道德的准则,人性得到了彻底的释放,那么这里将会是地狱,你现在还是不是认为,人之初性本善?”
于静再次颤抖了一下。
“坠机的时候,你救了很多伤者是吧,今晚是不是也有他们在?你想一想,如果没有你,他们之间有些人早就死了,可是你看看,他们都对你做了什么。你的同情心让我觉得敬佩,但是在很多时候,只会在最后害死自己,你终于明白了吧,当初我为什么要抛下他们走,而不是选择留下来救人。”
“先活好自己的,稳定局势再想着救人,这才是硬道理。”
最后,我总结了这么一句。
“对不起,我差点害死了所有人。”
于静在这时已经是颤抖不已,我想要不是我在她身边,她早就崩溃地哭了。
我组织了一下语言,就安慰地说:“这次就算了,我也希望是最后一次,我不需要你听我的,但我希望你明白,无论在何时何地,首先要保住自己的周全。”
“嗯,我知道了。”
看着于静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与平常的性格简直是截然相反,我就觉得有些好笑,但这时候笑也太不够意思,于是我就扳起了脸。
晨曦破晓,于静搀扶着我,也终于走出了丛林。
我们又回到了断崖之上,于静问我,我要怎么下去,要不要她先下去叫起所有人,弄些藤蔓上来。
我说别急,都到家了,就坐上一坐。
对于我的这个反应,她觉得有些奇怪,却又不敢开口问,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打了个哈哈,说:“没有什么比大难不死以后,享受一下生活更有意义了,咱们今个儿就看看海上日出!”
其实,是我太累了,想要休息一下。要是于静下去把所有人都叫上来,七手八脚地用藤蔓把我捆得像粽子似地,然后吊下去......哪怕是我真的下了去,一张老脸也没地搁了。
“嘘,别吵。”我说。
这时太阳即将要出来了,可以看见在海天相连青色的云带那处,慢慢地出现了一个小小的光弧,刚开始的时候,这弧还不容易察觉,渐渐的那弧越来越清晰,弧周围也越来越亮。
慢慢的,就在那弯弯的弧中心,露出了红红的一点,红得晶莹剔透,却又没有光,它一点一点从里面拱出,像个胆小的孩子,从海里探出自己的脸。
这时候的大海,像是撒上了一层金粉,波光闪闪,在初生的太阳下面,有一条黄金的带子,一直延伸到了断崖底下,这条金带贯通着天际那头,仿佛只要我跳下去,在金带上往前走,只要走到光源那头,就能重新回归到我们熟知的那个现代社会一样。
天,也亮了。
或许每一个劫后余生的人,心态都有点混乱。
我哈哈大笑起来,高兴地说:“于静,咱们如果这时在海滩上往这边看,也是会看到彩虹的!”
“嗯,是啊,不过,哪怕是看到了彩虹,也还是差那么一点,因为在这断崖上看日出,和海边上看的,角度不同,环境不同,美,也美得不同。”
我惊愕地转头,看到了于静脸上露出了难得的恬静,起码我是没见过。
“殷雄,我想问你个问题。”于静说着,也看向了我。
“说吧。”
“你为什么要不顾自己的安危来救我?你完全可以,带着剩余的人回到这里的。”
我摇了摇头,这个问题,我倒是没有深想,在那时候谁还会想那么多,都忙着救人了。
然而没等我从沉思中回神过来,于静又问了这么一句:“殷雄,你是不是喜欢我?”
这个......我愣了愣,看着于静好一会儿,才想到了之前那个问题所在,我笑着说:“嗯,曾经吧,在我还没知道你有未婚夫之前,我是有胡思乱想过,但是我救你应该与这个无关。都是一条绳子的蚂蚱,哪怕是佩姐她们遇上这事,我也会这么做的。”
于静扭过了头,说:“殷雄,你是个好人,迟早会找到一个比我更好的女孩子的。”
“哈哈,像我这种人,要背景没背景,没权没势,哪里配得起那么好的女人,还是老老实实地找个村姑的好。”
我说是这么说,但在这时我却想到了米基,那个美得让我窒息的女子。
明面上,是我救了于静,还有所有人,但实际上,这是米基的功劳,虽然她一直没有现身,但我看到了那三支箭的尾羽。那是用一种白色的鸟毛做的,从贯穿钱飞宇那骨制箭头上看,也表明了这一点。
她居然救了我一命,这......何德何能。
日啊,我被她救了,难道她看上了我?这个念头一起,马上就被我掐掉了。
我苦笑地想,真是狗改不了吃屎,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走吧,咱们下去。”我咧嘴一笑。
在石洞的通道内走着,我的心也慢慢地往下沉,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表情,但绝对不会好看就是了,我真的想不到,我们之中竟然还有内鬼。
返回了石洞,她们都还没有醒,想来昨晚应该等我和于静等到了很晚才对。
随着太阳亮起,石洞里的那簇水晶,也渐渐地散发出了三色的光辉,这片幽暗的空间也变得似梦迷离起来。
叶贝突然惊叫了一声:“殷雄,你回来了!”
她这么一喊,杨佩儿,路小璐,惠伊也几乎在同一时间清醒了过来。
我点点头,说:“嗯,我回来了。”
这时洞穴也大亮,所有人也看到了我这副狼狈的模样,她们哭了,杨佩儿和路小璐猛然站起身,冲过来抱住了我。
除了一个人,惠伊,这个一直在我眼里,都是那么内向,安静的女孩子。
不过她也双目噙泪,我也知道,她是真的为了我还活着,而发自内心的感动。但有些事,该坦白的还得需要坦白。
我轻轻推开了杨佩儿和路小璐,走向了惠伊,我说:“惠伊,何彬能这么快找到我们,还做了个坑等我跳下去,这全都是你的功劳吧。”
陡然之间,洞穴里一片死寂。
于静她没有跳出来激动得大喊大叫,那也就意味着,没人会反驳我的话。
惠伊的脸色倏地变得煞白,白得就像一张白纸,她惊骇地看着我,连连后退着。
我知道自己没怀疑错,惠伊,就是内鬼。
“你,你知道了?他们,说了?”惠伊颤抖地问道。
我说没有,这是我自己想到的。
“从我救你出来开始,你就沿途留下了暗记是吧,一直到了这里,甚至你还在我布置的陷阱中,做了记号,我现在就想问问,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呜呜......我不想的,我真的不想的,但我爸妈还欠着何彬的钱,我不得不这么干,要不然,到时候出去了,我爸妈就活不成了。”
我叹了口气,原来是这样。继而我看向了叶贝,她茫然地对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这我相信,在这个年头干坏事,谁不会给自己留多一条路走?狡兔三窟,就是这么个道理。准备两伙人,一伙人在明,一伙人在暗,事情败露了随时可以遁走,也可以把自己的责任推脱个干净。
我看着惠伊,不禁就皱起了眉头,她是个苦命人,哪怕是我知道她做的手脚,那又能拿她哪样?扔下她不管,这我做不出,留下她,彼此的心里,终究是留下了隔阂......
谁知在这时,惠伊哭着开口了:“对不起,我对不起你们,但是我真的没有别的选择......呜呜......殷雄,你没有死,那么何彬一定会怪在我头上的,到时出去了,他一定不会放过我的家人......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正想说何彬不可能出得去了的时候,惠伊却突然跑了出去,这让我们所有人都反应不过来。
见状,我们自然是赶紧追了上去。
可是我有伤在身,根本就跑不快,况且谁也想不到惠伊说跑就跑。
等我们看到了洞口的亮光那时,也看到了惠伊的身影,她没有停顿地往洞外一跃,就被瀑布冲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