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若微微撇过眼神,不冷不热地答道,“知道了,日后不会断了的。”
谢斐看她这个神情,心下暗恼,虽然自己每日里盼着她这一顿饭食送来,但也没有这样说的道理,好像自己就将她当个厨娘一般,明明他也不是这个意思,但那到底是个什么意思,谢斐一时也理不清楚。
总之话说也说了,谢斐自然不会再把话说回来,可是确又不想冷场惹得杜若甩袖而去。
谢斐心烦地甩了两下扇子,见杜若只把眼睛往外瞧着,只好自己开口,“对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来着。”
“没什么。”
“你明明有话要说,怎么又没什么了。”谢斐不满意,“有话就说。”
杜若好气又好笑地叹口气,把眼神转回谢斐身上,“小女刚刚想说,谢郎君今日这身衣裳真是好看,衬得郎君玉树兰芝,愈发英姿摄人。”
这下谢斐浑身不自在起来,淡粉从耳朵根一路蔓延,就像施了一层薄薄的胭脂。
他又打开折扇,不停摇晃,伸手将桌上的碧芳酒一饮而尽,不妨喝的过急,又呛了起来。
杜若忙将桌上的清水推过去,又将绣帕递给他。
谢斐不接水,倒是接了绣帕,扭过身子咳了几下,平复以后又若无事人般坐直身子。
杜若觉得他这般幼稚模样倒是有几分天真的意趣,同平时她认识的谢斐截然不同,心里有了一点真心实意的轻快。
眼前的女郎似笑非笑,谢斐想要强装无事却装不下去。
将手中的帕子扔还给她,“你还笑!”
杜若捡回帕子,更是忍不住,笑得肩膀乱颤,眼角微微湿润。
从来还没有人敢这般笑他,谢斐不知怎的,心里竟然也不生气,看着她这般开怀的样子,倒觉得可爱的很,不觉也跟着微微笑起来,露出左脸的浅浅酒窝。
笑也笑够了,二人之间气氛流转,少了一份拘谨,多了三分亲昵。
“江州的七夕夜可真热闹,记得小时候随家中长辈第一次来南楚时也是七夕夜,当时年幼贪玩,甩掉了家中奴仆,一个人偷偷去看杂耍,还差点被人贩子给掳走了,幸好后来……”
“后来什么?”
杜若摇摇头,“没什么,小时候的事情有些记不清了,反正好在有惊无险。”
“想不到你幼时还有贪玩的时候,我还以为你从小就端庄自持,聪敏早慧。”谢斐心里想象着杜若幼年的模样,定然是个粉雕玉琢,听话懂事的女娃娃,实在想不到还有调皮捣蛋的时候。
“没想到谢郎君心中对我的评价这么高。”杜若眼波流转,笑盈盈地说。
谢斐有些不自在,端起酒杯,换了个话题。
“你每日送来的那几个小菜,也太小气了点,分量这般少,吃几口就没了。”话一出口,又怕杜若觉得他挑剔,找补了一句,“味道还是勉强不错的,正是味道不错,才想让你多送些来。”
“君子远庖厨,郎君哪里知道下厨的辛苦,做那几个小菜可不容易呐。”
“可是我明明听你那送餐的婆子说,你每日里都做了七八样菜式,怎的却总是就送两三样过来。”
谢斐早还以为是杜若水平不大行,可这个月以来,杜若送来的菜式全都新颖别致,色香味俱全,难得的是一道重复的菜色都没有,这般厨艺去宝月楼做大厨都使得,哪里会七八道菜里做坏一大半。
他本来只是闲闲一问,杜若却未立刻答他。
她将面前的酒杯斟满,抬手喝了一大半,酒意有些上头,她的双颊也飞起一片胭脂色。
“郎君以为呢?”
第9章 吃腻
谢斐微微皱眉,他哪里会知道她的想法?
杜若微微一笑,一手支着头靠在桌上看那窗边的琉璃灯,另一只手拿着酒杯在桌面轻轻转动,腕间手镯上的银铃相互碰撞,发出清脆的响声。
谢斐也倒了半杯,慢慢饮着。
夜色渐深,游人归家,天水街的热闹渐渐散去。
杜若的眼神终于从琉璃灯转到谢斐身上,带着些许朦胧迷离。
谢斐一愣,这碧芳酒的劲头不小,杜若看来是喝醉了。
“那日在渡口我出口相激,心里也没有什么把握。”杜若虽然有些醉了,口齿还很清楚,“可是你真的救了我,我、我很欢喜。”
杜若咧开嘴角,真心很欢喜的模样,“后来在清国寺后山,你又救了我一次,我便更欢喜了。”
真的是醉了,不然哪里会说这种话。
不过听见她说欢喜,谢斐不知怎的心里也十分高兴,有意趁着此时再多问几句。
“我可看不出来你欢喜,你不是一盏长命灯就想打发了我吗?”毫无诚意不说,口齿还伶俐得很,之后见面哪回言语间不曾讽刺他。
他也奇怪的很,算起来杜若屡屡顶撞他,换成别人早不知道被他收拾多少次了。可是现下他竟还能和她好好坐着,喝同一壶酒,赏同一轮月,说些漫无边际的闲话。
还能带些隐秘的愉悦看着喝醉的她。
听她说说她的欢喜。
“还不是因为郎君总不给我一个好脸色,”杜若皱眉嘟囔,“诗会上我帮郎君解了围,郎君领情了吗?郎君只是怀疑我心思不纯,不许我再靠近卢府。那日在宝月楼,郎君说想吃我做的菜,这一个月我便挖空了心思给郎君送餐食,又何曾得了一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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