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安背靠在座椅上,缓慢消化着跃迁带来的恶心感,她用手指敲了敲额头,回想着那个诡异的视频。
两年前在克洛威尔,她亲手把剑捅进为首的智械人大脑里,绞烂了它的芯片,确保数据没有一丝被恢复的可能。
它的金属外壳已经被全部打烂,露出里面交织着的电线,它眼睛的部位是两个红色的玻璃。还闪烁着微弱的红光。
它开口,机械的声音毫无感情:“你杀不死我。”
“下一次再来,我就不需要机械的载体了。”
它的眼睛熄灭了,机械的身体无力地垂下。
童安把它破烂的身体扔在地上,觉得那句话像一个不详的诅咒。
两年后,它做到了。童安有些烦躁的想,那帮铁脑壳不知道用什么邪门的办法侵入了人类的大脑,控制了他们。
比两年前更嚣张的行事,它们是来认真的。
智械族,贝塔星系的物种,传闻由主脑操控,身体完全由机器构成。真真正正的赛博物种,大脑连主机,身体可拆卸,在近一百年屡次侵犯帝国边境,和帝国发生了多次摩擦,互有输赢。在五十年前举兵突袭,一举占领了北边界国克洛威尔,又在两年前被童安率军夺回。
被控制的民众,卷土重来的智械族,渺无音讯的阿瑞斯。
童安想,这下麻烦了。
19.
天光在四个小时之后准时到达了克洛威尔,为了逃过智械族可能的探测,童安在距离地面叁千米处收了机甲。
“小小姐,跳伞要注意安全。”天光叮嘱道,“记得开挡风器挡风,不然风会刮伤您脸部的皮肤。”
不管过去多少年,童安都没办法习惯天光的过度保护欲。她咳嗽了一声,有些别扭地说:“知道了,没那么娇弱。”她不等天光继续说话,抢先说:“走了。”
黑色的机甲化作一道流光进入她的发带,一瞬间,失重的感觉笼罩了她,她迎着狂风飞快地俯冲了下去。
B级的精神力包裹在她的周围,帮她抵御了大部分的外来的伤害,但因为高度过高,她还是在落地的时候受了一点轻伤,她侧身在地上滚了一圈来缓冲,被克洛威尔的沙尘糊了一脸,然后灰头土脸地站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身上的沙子,看向周围,四周全是黄沙,空无一人。她往远处走了两步,看见黄沙上有大片的血迹,空气中隐约还有未散的血腥味。她走到那里,挖开沙子,看到一具死去多时的尸体,太阳穴上有一个弹孔,看上去是一枪毙命。
童安顺着痕迹往下挖,看到层层迭迭的尸体,已经死去多时,被埋在沙子下不见天日。这个沙坑几乎像是一个抛尸地一样,她再挖,手碰到一个活人。
很明显的活人,手指上还带有一点没消失的体温。
童安连忙把那个人拖出来,那是个少年,十叁四岁的样子,身上全是伤,侧腹上一道长长的刀口,血已经不流了,伤口有些泛白。他的脸色惨白,气息奄奄,看上去已经快咽气了。
这个沙坑里,所有人都是一枪打穿头颅而死,只有他,侧腹上有一道刀砍出的伤口。
童安给他做了一些急救,然后在傍晚的时候,少年清醒了过来。
沙漠里的月亮很圆,童安打了一只沙漠蝎子,正串在剑上烤,火光灼灼,照得她的侧脸温柔明亮。
她偏过头,对上一双深色的眼睛,很奇怪,那个少年的长相平平无奇,但却有一双深潭一样的眼睛。
童安冲他笑了一下,问:“我叫童安,你已经没事了,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地说:“我叫,十七。”
童安在心里松了一口气,是人类的声音,而且她隐隐感觉到了十七身上精神力的波动,看起来这就是他能抵御智械族的原因。
她的表情严肃了一点:“我是第一军团长阿瑞斯的手下,目前奉命来解决占领克洛威尔的智械族,你能告诉我,这里发生了什么吗?”
十七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我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谁也不知道智械族是怎么来的。
在一个秋天的傍晚,一座信号塔突然从沙漠中拔地而起,在所有人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的时候,那座信号塔突然开始广播起了一句话,清晰明亮,整个克洛威尔都笼罩在它语调平板诡异的话语下。
它在说:“克洛威尔,克洛威尔,我命运般的克洛威尔,你好,再见。”
这句话它每天晚上都会说一遍。所有人都不明白它是怎么运作的,但是一句话也不影响什么。虽然奇怪,但是也能接受,所以大家也都渐渐习惯了它的存在。
但是,从那天起,十七发现身边的人变了,他们的举动和表情上开始出现隐隐的违和感,就像是信号不好的电视,动作跟不上思想,时常一卡一卡的,但他们自己却意识不到。他们的动作一天比一天僵硬,直到有一天,像是身体的所有权被完全掠夺,他们在一个晚上集体出现在了沙漠的广场上,然后对自己举起了枪。
十七被吓坏了,他冲出去想要阻止他们,但是迎向他的却是枪子和尖刀。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伤口,低落地问:“这些都是智械族做的吗?”
童安点点头,她想了想,放轻了声音:“你能带我去信号塔那里吗?”她说,“那可能就是我要找的地方。”
十七看着童安,露出了一个小小的笑:“好啊。”他说,“我带你去,智械族的信号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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