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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齐山县,行军队伍转过一处山峦,视线里出现一骑单骑,那人骑马来到近前,翻身下马,单膝跪在地上。
    裴烨直切主题问道:前线军情如何?
    启禀将军,据属下探得的消息,敌军一连十日来,数次攻打长岭关,我军死守城池,数日过去,损失惨重。
    裴烨眼神一暗,沉思片刻,命令军队加快行军速度,如此快马加鞭的行了一日,终于离长岭关不远了,裴烨下令军队停止前进。
    极目远眺,皆是起起伏伏的丘陵,曲水幽幽,小山巍峨,可谓自然风光独好。
    将军,可要即刻入关?参将在一旁问道。
    我们不入关。裴烨淡声说。
    甚甚么,为何不入关?我军如身陷囹圄,多耽搁一刻,就有可能造成极大的损失啊!
    裴烨听出了参将语气里的焦急,心中却不由感到几分欣慰,大晏朝虽然日渐衰颓废,民心不齐,但终究还是有不少大义忧国之人在的。
    如今敌军分三面围住了长岭关,若我们进去了,虽然有可能协助关内大军突出重围,但定会损失惨重,我大晏历经数年战火,人口本就剧减,这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做法,还是得能避就避。
    可是对抗叛军和南疆蛮人,只有入关这一条路,不入关,如何援助他们?
    十幽谷。裴烨淡淡吐出一个名字。
    参将彻底傻了,这十幽谷,他自然听说过,是南疆一道天然的屏障,里面地形极为复杂,且多虫蛇蚁兽,就是常年生活在此,熟谙巫蛊毒.术的南疆人,都不敢贸然出入那里,何况是久居北方的他们。
    将军,万万不可啊,这十幽谷堪称死谷,除了二百多年前,当年的先祖重景帝曾带兵进去过,之后数百年,进去的人,几乎没有能活着出来的,参将说着说着,面上愈发惨败起来,最后一下子跪到了地上,五万将士的性命,岂可儿戏,忘您三思啊!
    裴烨没想到他会有这般大的反应,他回过神来,看着跪在地上的中年男人:当年先祖皇帝不是留下了出入十幽谷的地图和注解吗?他既能进入,我们也能。
    将军有所不知,关于那《十幽谷图》,史书却有记载,只是早已失传了啊!先祖皇帝乃天人之子,有上苍庇佑,方才能成功越过那可怕的山障,可是
    裴烨不是第一次听到别人在自己面前提起重景帝,却是第一次见人将自己奉若神明,这感觉真的非常奇怪,让他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参将放心吧,我知道如何穿越十幽谷。裴烨唇边勾出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
    第16章 大晏江山的每一寸土地,
    大晏江山的一寸寸土地,都早已刻入了裴烨的骨髓,他不看地图,几能说出每一处地方。
    还记得那是重景六年九月初,南疆因为大雨颗粒无收,时常骚扰大晏边境百姓,他们手法残暴,若单单抢了粮食还好,可那群蛮人却烧杀抢掠无所不用其极,裴烨一气之下,决定御驾亲征。
    他帅军一路将敌人打退至南疆境内,却因为大晏军队不熟南方地形与水土,在丛林作战时候吃了大亏,被逼至十幽谷,最后入了谷中。
    半月过去,世人都以为他们葬身谷底,可是他们却穿过山谷走了出来,并且打了南疆个措手不及,自那一战,南疆蛮族受到重创,对大晏俯首称臣,重景帝在位期间,再也不敢侵犯
    参将听裴烨说知道越过十幽谷的路程,心中显是不信,裴烨当下便让阿青拿来笔纸绘下了十幽谷的地形。
    参将见他落笔如行云流水,字迹干脆利落,笔力苍劲洒脱,不一会儿便将那张很大的纸绘满了,甚至标注出了每一处地名,做了详细的解释,顿时看向裴烨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据他所知,这位裴大人,年不过十四,甚至此前从不曾出过京城,到底为什么这一路却仿佛对每一处都极为熟悉呢?
    裴烨颇费一番口舌,最后说服了几位在军中较有威信的长官,然后在五万兵马中抽调出三分之一,亲自带着他们进入了十幽谷。
    十幽谷中,最可怕的便是四通八达、恍如迷宫一般的地形,以及里面带着剧毒的虫蛇花草,若是解决了这两个问题,其实穿越谷地便不是很难,毕竟这南方地势低矮,没什么崇山峻岭的险恶地形。
    行至离谷口近二百米处,裴烨命令众人停下,他一个人运用轻功攀上谷边断崖,循着记忆中的地方,在峭壁蔓生的葱葱藤萝之中找到了一处山洞。
    众士兵看着那一抹轻衣的身影极速的腾越在断壁残垣之间,直至最后消失不见,心中的震惊一时无两,这该是何等精湛的内功,方能如此自如的穿梭于云间雾霭啊!
    普一进入山洞,是一处狭窄悠长的过道,仅能容一人通过,走过过道,眼前豁然开朗,一个空旷奇幻大石洞出现在眼前,洞顶一个方寸小口,泄露出白灿灿的日光,那日光恰恰打在洞中一方幽潭上,照的潭水波光粼粼,清澈见底,潭边丛生着幽蓝的小草,草叶叶形椭圆,铜钱孔眼大小。
    这些远看不起眼,近看透着诡异的小草,便是裴烨此来的目的,所谓万物相生相克,不管什么样的地方,什么样的东西,都有能克制的事物,而克制这个被世人传为死谷的东西,便是这小小草叶子,人们只要含上一片在嘴里,谷中的毒物便不敢靠近他们。
    只是这东西书中并未记载,且生长的地方太过怪异隐蔽,故而未曾显于世间,裴烨也是意外才发现的,甚至连这药草的名字都不知晓。
    他摘下一片叶子丢入口中,既而从腰间取出个布袋,飞快的采了一袋子,不做久留的转身往山洞外走去。
    此一番虽然来去迅速,也不曾出什么意外,但是却也耗了大半个时辰,下面等待的人心中不免有些焦急,等看到他从谷壁上下来,方才松了一口气。
    裴烨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一个军官,说道:这草叶能避毒,让所有人都吃下一片。
    军官好奇的看了看那袋子里颜色奇怪的小草,却没有多问什么,飞快的照做了。
    之后裴烨下令重整队伍,向着幽谷深处进发,这十幽谷面积极大,占地莫约五千多亩,内里杂草丛生,千年古木随处可见,裴烨神经紧绷的带着近两万人行走在其间,生怕一步行差踏错,乃至援军或是前线将士陷入绝境。
    白昼昏黑,不过一晃眼。
    及至夜色深浓时,他们终于穿过了这座可怕的山谷,虽然仍旧难免有一些伤亡,但这种程度的损失,对于这些经生历死的军人来说,已经算是万幸了。
    裴烨抬袖擦了一把额头如豆的汗珠,让众人在原地等待,而自己先去谷口探路。
    这一路司徒雪都跟在他的身后,见他要走,低声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裴烨看他一眼,漆黑的夜色下,看不清他的神情,只是那鼻息之间喷洒出来的气息,却是透着兴奋的意味:走吧!
    司徒雪双眼一亮,立马兴冲冲的跟着裴烨走了。
    山谷的出口极为隐蔽,其实被发现的可能性不大,但是南疆人当年在这上面吃过他的亏,虽然时间已经过去两百年,不太可能再纠结于往事,可以裴烨谨慎的性子,仍旧必须确认周边没有看守的敌军,方能行进下一步计划。
    阿烨,你为何对里的地形这般熟悉啊?司徒雪看着走在自己前面的人,忍不住出声问他。
    裴烨随口回道:在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他当然不能说实话,那样估计会被当成神经病。
    司徒雪不疑有他,当即感叹道:什么书这般厉害啊,届时咱们回了京城,你借与我瞧瞧。
    多年前看到的,现下估计已不知遗落到了何处。
    司徒雪瞪大了眼睛:多年前看的?多年前你才多大啊?你那会儿竟然就看这种书,你如今还记的全吗,就敢带着这么多人走进来?裴烨啊裴烨,我发现我是越来越佩服你了,身为一个文官,不仅身手那么好,竟然对军事也能了如指掌
    他这一连串的不敢置信,说的裴烨都有些无言了,他伸手拍了拍司徒雪的肩膀,说道:行了,被在这里感叹了,待此番事了,我给你还原一份这里的地形图,让你研究个够。
    好啊!司徒雪瞬间被他转移了注意力。
    幸而裴烨足够谨慎,因为真的叫他们在谷口外面发现了镇守的士兵,不过大概因为蛮族觉得他们真的穿过十幽谷的可能性不大,所以派遣的人并不多,大概也就是还派些人看着,若有变故及时传送消息,那么点儿人,还精神倦怠,根本没什么战斗力。
    裴烨对着司徒雪使了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的靠近那些分散在谷口站岗的士兵,悄无声息的将那些人一一放倒了过去。
    确定安全之后,裴烨让司徒雪候在这里,而自己则返回去通知留在里面的军队。
    等到所有人从谷里出来了,天色已近三更,可是这还不是他们的目的地,翻过十幽谷之后,还需要往回折返,这中间还有十几里路。
    翌日一早,安南王联合南疆人又一次对长岭关发动攻击,裴毅领着关中士兵顽强抵抗,他们已经在粮草不足的关内打了半月多,士兵饥饿疲弊,情绪低落,战斗力大不如前。
    城头上战火纷乱,眼看着敌人就要攻破城门了,众将士眼中皆透出灰败和绝望来。
    裴毅举着剑指天,大声的指挥战场,嗓子却是嘶哑到破碎,他看着那摇摇欲坠的城门,挥剑砍死了一个通过云梯成功爬到城墙上的敌人,手却是不住的发抖。
    一个又一个的敌兵从城墙攀了上来,裴毅看着大晏的将士们抛头洒血的从城头跌落,脑海里无可抑制的浮现了远在千里之外的亲人.妻小,他想起自己那个坚强又娇柔的妻子,想起自己人中龙凤的大儿子,还有那还未见过面的小儿子,不晓得他长的像自己,还是妻子
    这一战,不知道自己还能否活着回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敌军中突然传来激烈的骚定,有士兵大喊着:后方有人偷袭,后方有人偷袭
    裴毅浑身一震,举目看向远处,苍苍平原上,一大群人马从敌人的后方杀来,而那首当其冲、身着银甲的人,手起剑落,招招毙命,生生从敌人中杀出了一条血路,裴毅心中一动,只觉那人影有些熟悉,可因为相隔太远,看不清对方长相。
    报突然一声长喊拉回了裴毅的思绪。
    说。裴毅手中挥剑不停,头也不回道。
    启禀将军,我军援军已到,援军将领要求开城门应战。
    裴毅极目远眺,心中思绪极速流转,很快便下了决定:传令下去,开城门。
    传令官很快将军令传达了下去,我军入关的援军首当其冲在前,敌人没想到他们会开城门,一时反倒有些乱了阵脚。
    南安王坐在战车上,看着他们的军队被人从两面包抄,战圈极速的缩小着,眼中透出冷厉的寒光来。
    此一战持续了近三个时辰,从天色昏沉到日头正盛,我军大败敌人,对方损失惨重,南疆大将在战场上被砍下头颅,可是南安王却逃走了。
    裴烨骑马来到城墙下,对着裴将军单膝下拜,唤了一声:父亲。
    关内众人听见这句称呼,一时震惊不已,看着裴烨的双眼几乎发了光,这这就是裴将军的儿子啊?果真是少年英雄,咱们大晏江山,有望了!
    裴毅定定的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年轻人,向前迈了一步,他伸手扶起裴烨,双手竟带着微微的颤抖:烨儿你你怎会在此?
    前一刻还在生死一线,如今却大败敌军,前一刻以为将要生死别离,此时思念爱子近在眼前,人生反转如戏,竟让这个杀伐坚毅的男子,产生了如入梦境的错觉。
    第17章 父亲,裴烨站起身子
    父亲,裴烨站起身子,看着眼前衣衫斑驳的男人,那身上的血迹也不晓得是自己的还是敌人的,一张棱角分明的面容透着浓浓的倦色。
    裴烨心中感慨,当年那年轻俊朗的男子,虽然浸润了风霜的痕迹,但眼中的凌厉与坚定却仍是一如往昔!是陛下派我来的。裴烨说道。
    裴毅又问他:你是如何绕到敌军后方的?
    此事说来话长,等清理了站战场,我再与父亲详说吧!裴烨说完这句,就转身指挥手下钦点伤亡人数去了。
    将军,这就是您家的大公子吗?身后的常都尉问看着那穿梭在人群中挺拔俊美的年轻人,忍不住的感叹,可真是英雄出少年啊,据我老常所知,他之前可不曾上过战场,但我方才见他在战场上勇猛的气势,真乃一夫当关,有你年轻时候的风采
    哈哈不瞒你说,其实我也意外的很,这世上有哪个父母不喜欢自己儿子出息的,裴毅也不例外,见自家儿子被夸,心中一时愉悦非常,话都跟着比平日里多了许多。
    他娘之前来的家信,说是他入仕做了文官,我本还不悦,我们裴家人世代为将,他身为长子,将来定是要子承父业的,在那些文臣中掺和个什么劲儿不想两年不见,这孩子倒没让我失望,我们裴家儿郎,果真天生就是属于战场的!。
    是呀,可不是,令郎却有大将之风啊,哈哈这常都尉有一个非常威风的名字,叫做常胜,是跟着裴毅多年出生入死的部下,关系情同手足,加上军中之人本就性情豪爽,不拘一格,所以二人平日里说话,似乎也无甚上下之分,倒更像是多年老友。
    裴烨从战场上下来,就跟着他爹回了城中的府邸,裴毅自然是就此次的事情问了一大堆的话,裴烨应答的游刃有余,内容却是半真半假,不过他爹倒也没怎么怀疑,毕竟自己这个儿子从小就聪慧异于常人,况且是自己的骨肉,肯定是信任居多的,因此也就信了他的那套说辞。
    南疆人虽然生的并不如何高大健壮,但是他们极为擅长巫蛊毒术,且生性狡诈,两军对阵,我军处处受制,一来二去,这仗一打就打了三年。
    重真十九年四月,是裴烨到战场上的第三个年头,三载春秋,其间他不曾回过一次家。
    他如今已经是军中上等二级左将军,由于其过人的武艺和军事才能,博得了军中上下将士的认可和尊崇,虽然年仅十七,却让军中那群傲气的汉子们心服口服。
    时年四月十五日,裴烨在战场上斩杀了叛军首领南安王,其手下士兵却拒不投降,竟然鬼迷心窍的追随到了南疆人旗下,裴毅气的大发雷霆,当即决定对南疆敌军发起最后一次进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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