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延丞饶是吊起眉梢一笑,“瞧瞧,男人的话是真不能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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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越大厦地下停车场里,衡意坐在车里磨蹭许久,迟迟没有要出去的意思。
车前灯不知道什么时候打开的,巡逻保安路过几次,看她一直没下车,最后实在没办法,保安只好走了过去,礼貌地敲敲车窗道:“抱歉女士,您在这个位置开灯会影响到进来车辆的视野,容易发生碰撞事故,您能关一下或者挪个车位吗?”
衡意恍惚回过神来,呆呆地看着保安两三秒钟,连忙关掉引擎拿上包包和文件袋下车来,把钥匙塞到保安手里,“麻烦您了,我上楼还有点急事要办。”
话音刚落,衡意就往电梯口那边跑了去。
留保安一头雾水地站在原地,瞧着面前这辆纯白色的保时捷超跑911,保安扬眉,拍拍左胸上“临越安保”的字牌,感叹这姑娘心可真大。
不知是现在正处于工作时间,还是别的原因,从负二层到第二十楼,一路上都没什么人进来,电梯厢里异常安静。
二十楼,副总裁办公室。
衡意看着手里张延丞写给她的便利贴,心却随着升降的速度,正在一点一点地提到嗓子眼上。
张延丞说得很对,她要是真放下徐苏璟了,就不会还费尽心思捅临越这么一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让谁都没好过到哪里去。
她明明和以前一样抱有幻想和憧憬,想逼徐苏璟出现,看看他还在乎她么。
死心根本就是假的。
却又不对,这个她盘算了两年的计划,除了想试探自己在徐苏璟心中的位置,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她从没跟任何人表露过——徐苏璟没有应允三年之约,分明就是忘记她了不打算挽回她了,她想抱复徐苏璟。
而会这么冲动跑过来找徐苏璟说清楚,一面是想让张延丞瞧瞧她的决心,她也考虑好了,一定会跟徐苏璟做个彻彻底底的了结。
既然当年徐苏璟能那样冷漠无情地离开她,现在她也可以。
可是为什么会那么紧张呢?
该紧张的人不能是她。
走到前台行政接待处,一穿着得体的年轻女员工微笑着站起来,询问衡意来找谁,让衡意先登记一下来访信息和目的。
衡意收回所有的思绪,回到现实中来,接过纸笔,手劲很轻,迅速填写完信息,把纸笔交还给女员工,随后不禁暗自深深呼了一口气,抓紧包带扫视一圈四周的工作环境。
简约气派,很有设计艺术气息,同时候,在她身后也有不少人进进出出,交流着工作事宜。
女员工看了眼登记信息,有些抱歉地说道:“不好意思衡小姐,我们副总裁这会儿还在开会,您能等的话,我可以先带您去会客区那边。”
“要等多久?”
“大概四十分钟。”
衡意拒绝了,“太久了,麻烦你现在去跟他说半夏夜的衡意来了,有几句话想和他说清楚,他若是不见我的话,请你把这份文件交给他。”
女员工面露些许难色,犹豫半天才答应下来,“行,我打电话去秘书室那边问问。”
衡意点头道谢。
随后半分钟不到,一名男特助急匆匆跑了过来,礼貌冲衡意弯腰问候,马上领她去副总裁办公室那边。
“很抱歉衡小姐,徐先生昨天刚回国,手头有一堆集团的琐事需要处理,昨晚到现在一直没合眼,可能得请您多多担待,耐心等一等,”特助倒来一杯冰美式,样子看起来和衡意差不多年纪,做事却老练热情,有分有寸,想是在徐苏璟身边工作太久,被打磨出来的,“这里有杂志报纸什么的,您可以看一看打发打发时间,徐先生一出来,我马上来告诉您!”
听了这一番话,衡意心底压着的那片慌惴莫名减少了许多,颔首道:“谢谢。”
来都来了,就再等等吧。
她如果现在起身逃走,未免太没出息了点儿。
得说清楚,得表明她的想法和态度,得做个最后的了结.让一切在今天全部暂停下来。
如此在心里反复耳提面命着,等特助离开后不一会儿,衡意屁股还没坐热,一道颀长高大的人影步伐疾快地冲到办公室里来。
衡意闻声抬头,见那个熟悉又陌生的男人四处扫视一眼,目光便迷茫而慌乱地朝向会客厅这边落了来。
衡意下意识把手缩进外套袖口里,指节紧紧攥在一起,正襟危坐。
许久不见,徐苏璟似乎一点未变,和从前相仿,眉骨张扬硬挺,眼睛依旧又深又长,只是他现在的五官相较而言要更加深邃清晰一些,线条感也非常恰到好处,丝毫不多余。
同时他肩背宽阔,脖颈修长,气质内敛沉着了许多,左眼睑上那颗淡色的小痣显着属于他的温柔和此时此刻浓烈的情愫,也令他极为好看。
这就是三十岁的徐苏璟吗?
他仍然像一场来自遥远时光里的梦境。
唯一不足的是,她让这个梦做的太久太久了。
徐苏璟一步一步地朝衡意走了过来,眼底沉寂太久的光如遇金乌东升,拨开云雾终于慢慢浮现,偌大的玻璃墙外密密麻麻爬进来暖黄的阳光,照亮着他分明而柔和的俊容。
这张熟悉的脸在她梦里出现了太多次,以至于此时此刻,借着这些光,衡意好像看到了他氤氲不清的眼眶里,饱含着热泪,惊喜,悲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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