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府亲眷都赶过来给她贺喜、添妆,二婶称病不来,二叔带着儿女们过来了,三房自然是全部都来了。
傅挽挽没让傅融融到她闺房里来,留傅融融在花厅里跟那些贵女们说话。
今日是小沈氏为她梳妆,傅悦悦在一旁陪着。
说来奇怪,明明是亲姐妹,沈贵妃命途多舛,小沈氏倒是个夫君体贴、儿女孝顺的全福夫人。沈贵妃在宫中过得不快活,但小沈氏因为有个做贵妃的姐姐,在宫外却是受人尊敬、被人抬举。
此刻她站在傅挽挽身后,细致地将发丝梳拢到一处,用金簪簪稳方松手。
“挽挽,若是太紧了扯得你头皮疼了,我重新绑。”
傅挽挽在家时惯常散挽发髻,梳这样的头自然是觉得有紧,不过想想今日那么多仪程,还是紧些好,不然不够庄重。
小沈氏瞧出她的意思,忙伸手将她额发拉松一些。
傅悦悦站在一旁瞧着,不由得痴了:“挽姐姐,你真美,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姑娘。”
被人夸赞自然高兴,傅挽挽道:“放心,很快就轮到你了。”
傅悦悦眉宇间划过一抹忧愁,不过不想在大喜的日子给傅挽挽添堵,没有继续言语。
倒是小沈氏细心,一面往傅挽挽头上簪花,一面道:“我听说二嫂正在跟融融议亲,你和融融差不多大,也该定下了。”
“姐姐的婚事没定,怎么好定我的。”傅悦悦低声道。
小沈氏见她那模样,不由一叹:“二嫂也真是的,外头的人都在暗中议论她挑三拣四,融融的亲事一直拖下去。”悦悦虽是庶女,也不能一直拖着呀。
傅挽挽之前因为自己的事烦心,没多过问傅悦悦的事,这会儿听她们这么说,顿时明白了。
二婶一向自视甚高,把傅融融放得跟傅卫卫一样的位置来议亲,从前他们住在侯府的时候,旁人勉强能把傅融融当侯府姑娘对待,如今都分家了,出去想摆侯府嫡出姑娘的谱儿谁搭理,一定是高不成低不就的拖了下去。
她跟傅融融乐意拖着就拖着,把傅悦悦晾着算什么事。
想了想,傅挽挽问:“悦悦,你有没有心仪的公子呀?”
“啊?挽姐姐,”傅悦悦当下便红了脸,梗着脖子道,“你说什么呀!”
傅挽挽也“啊”了一声,暗暗好笑。
许是跟孟星飏在一起久了,她也没脸没皮起来。
话都讲出来了,索性继续说下去:“你不说也成,若真有中意的一定要告诉我,我求爹爹去帮你问问。事关终身大事,千万别只顾矜持害了自己。”
婚姻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旁人很难插手。
但平宁侯在家族中的地位非同一般,傅氏上下皆以平宁侯马首是瞻。二房再怎么怨恨分家的事,也不可能跟平宁侯撕破脸。
“这事,让大伯父帮忙,是不是太为难他了?”傅悦悦跟她姨娘在二婶那样的人手底下讨生活,谨小慎微惯了,即使听到傅挽挽这样说,仍然有些悲观。
傅挽挽道:“你傻呀,我当然不会让爹爹去跟二婶说要帮你议亲,你瞧中谁家公子了,我让爹爹去跟人家说呀,让对方去你家提亲,二婶和二叔若不是刻意为难,定然会应的。”
“若是……若是刻意为难呢?”
“他们拒婚,那就让傅家得罪人,都不用爹爹,找族长去教训他们就是。”
“啊?我的婚事,让族长出面?”
“放心吧,你只管挑夫君,真需要族长帮忙,我去就是。”前几日族长和族老们都来给她添妆了,当初因为关柴房的事,几个老人家都很过意不去。当然,更重要的是,她如今是风光大嫁的定国公夫人,人人都知道孟星飏不但解了毒,还恢复了容貌,傅挽挽进了定国公府的门,堂堂国公夫人,大梁战神的妻子,谁不想巴结呢?
傅悦悦是傅挽挽自小的玩伴,如今傅挽挽嫁了人,深深知道嫁对人对一个姑娘来说是多么重要的事。
即使帮傅悦悦操心婚事不合情理,她也要去管。
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过了年纪被二婶随意打发出去。
“挽姐姐,真的,真的可以吗?”傅悦悦闻言大喜过望。
为着婚事,她跟姨娘也去努力过,可每回都是碰一鼻子灰。
二婶也就罢了,二叔也总是推脱,说这些事是二婶做主。
“当然了,你可以多想想,回头我也看看还有哪家的公子没有婚配。”
傅悦悦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哽咽着喊一声“挽姐姐”。
小沈氏见傅悦悦哭了,忙安慰道:“今儿你挽姐姐大喜的日子,快擦擦眼泪,欢欢喜喜地送她出阁。”
傅挽挽妆发既成,丫鬟捧着嫁衣走进来。
小沈氏看着这件以金线织就、缀满珍珠玛瑙,既富贵又喜庆,不禁想起她给傅挽挽穿上旧嫁衣的情景。
“三婶,怎么了?”
小沈氏回过神,从托盘上拿起嫁衣帮傅挽挽穿上,“当初给你穿的那件嫁衣是姐姐嫁到定国公府的时候穿的,今日能给披上如此精美的嫁衣,把你送进真正的定国公府,也算是我功德圆满了。”
当初小沈氏送傅挽挽去冲喜,虽是奉旨行事,到底有些愧疚,后来看着傅挽挽在听涛轩里呆得很好,星飏也解毒苏醒,才渐渐放下包袱。
“三婶,”傅挽挽拉长了声音撒娇道,“姨母,今日我能风光地走进定国公府我很欢喜,那时候我能走进听涛轩也很欢喜,我从来没有怨过你,我很感激您。”
小沈氏欣慰地点头。
眼下,孟星飏更是恢复了容貌,也能如常行走,虽说武功没有恢复,但星飏已经是一个正常人了。
“挽挽,我祝你星飏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我们一定会的。”傅挽挽话音一落,外头的喜婆说新郎已经来迎亲了,她转过身,秉持着笑意往外地走去。
她早就奉旨嫁给孟星飏了,是堂堂正正的定国公夫人,今日只是补办婚仪,所以既没有盖红盖头,也没有喜扇遮面。
傅挽挽发髻高挽身姿修长,金冠花钿点缀其间,甫一出门便惊艳众人。
孟星飏已经站在了院门口,朝她伸手。
他今日穿着大红新郎喜服,一扫平日的冷硬和疏离,阳光从他身后撒过来,整个人都比平日温润了许多。
“公爷。”傅挽挽朝他福了一福,眸光交汇,两人会心一笑。
经历这么多波折,他终于成了定国公,她也终于成了定国公夫人。
周遭俱是道贺的声音,傅挽挽抬手放在他的掌心,他牵着她,往侯府正堂走去。
平宁侯已经等候在那里,傅氏一族的其他长辈也都坐在堂中。
孟星飏牵着傅挽挽走到正中间,一起向平宁侯行父母大礼。
傅挽挽这段时日一直是盼着早些成亲的,她想孟星飏,想快点搬去定国公府跟他日日在一起,今早起身梳妆也是欢欢喜喜的,可此时面对平宁侯,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将要离开什么,忽然悲从中来,忍不住落下泪来。
“女儿……女儿……拜……”傅挽挽跪在地上,拜别二字始终说不出。
该说什么呢?
旁人都说平宁侯不是好丈夫、不是好父亲,可对傅挽挽而言,他是世上最好的爹爹。她明明都不是他的女儿,可他对自己比对自己的亲女儿还要好。
孟星飏见她哭得这样伤心,便道:“定国公府和平宁侯府离得这样近,你想回家的时候就回家,岳父想来公府就来公府。”
“对,对,对,都是一家人,往后多走动就是。”二叔当头打起了哈哈。
要说二叔这人吧,没什么本事,又爱占小便宜又懦弱,不过他自有一套生存之法,他这么起头一说,其余人纷纷附和,屋子里的气氛又热闹起来。
平宁侯虽然心中感慨万千,上前将傅挽挽扶起。
“挽挽,你今日嫁得如意郎君,姨娘在天上看见,也会为你高兴。”
“爹爹,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女儿会常回家看您的。”
平宁侯颔首,又转向孟星飏,眸光不禁凝重几分:“今日我把挽挽交给你了,从今往后,你得用你的命护她爱她,否则,我绝不会放过你。”
这番话说得不像嘱托,更像威胁。
孟星飏闻言,没有半分变色,他看着平宁侯,将身旁的傅挽挽搂在怀中,泰然道:“岳父,我的命很宝贵,不能轻易拿命做许诺。我得守着、护着,留着这条命跟挽挽共度一生。”
虽然今日是他们的大喜之日,但孟星飏如此掷地有声的说出共度一生四个字,周遭亦是哗然。
傅挽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也感受到交汇到自己身上的灼热眸光,却只觉得无比甜蜜。
老天终归是把对的人送到了她的身边。
第66章 今夜,怕是没机会穿上那……
拜别平宁侯,孟星飏牵着傅挽挽往府外走。
傅挽挽这会儿情绪过去了,倒是又坦然下来,是啊,定国公府里又没有什么公婆长辈,进了公府,要去哪儿什么时候出门不都是由她自己说了算,到那时她经常去探望爹爹就是了。
不过快走到府门前时,傅挽挽忍不住感慨道:“要是大姐和阿昭今日能过来,就算是圆满了。”
孟星飏没有说话,只牵着她出了侯府。
府门外人山人海,比府里热闹百倍。
两人刚一走出去,外头围观百姓就沸腾起来,欢呼声甚至将侯府的喜乐都压了下去。
傅挽挽知道这些欢呼都不是冲自己来的,自豪地扬起脸,看向身边的男人。
他的名字响彻云霄。
他曾经是大梁的传奇战神,百战百胜,力退强敌,而今他病愈归来,凤凰涅槃,又铸就了另一个传奇。
“战神!战神!”百姓们口中参差的呐喊渐渐变得整齐划一。
傅挽挽听着这些声音,眼眶微微发酸。
两年前他大胜颉狄归来,京城百姓已经准备好要迎接他了,只可惜贱人作祟,这个盛大的欢迎足足推迟了两年。
“怎么哭了?”孟星飏伸手牵马过来,含笑问道。
傅挽挽忙揉了揉眼睛,“我是为你高兴罢了。”
孟星飏嗯了一声。
傅挽挽见只有马,便问:“你迎接我的花轿呢?”
孟星飏道:“你不是吵着想学骑马么?我便让他们把我的马带来京城,今日我们一同骑马去定国公府。”
“你的马?”傅挽挽好奇地睁大了眼睛,孟星飏牵的是一匹黑马,体型还算高大,但不如宫里养的那些汗血宝马看起来漂亮,脖子上挂了朵大红花,看着有些滑稽。不过这马像是有灵性似的,自打孟星飏牵过来,一双大大的黑眼睛就一直在望着傅挽挽。
“它这眼神好像人呀,睫毛真长。”
傅挽挽看得新奇,又有些害怕。
孟星飏拍了拍马鬃,笑道:“的确比很多人都聪明,所以才能做我的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