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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将军又补充道:“要想行事,就只有明日夜里陛下在宫中办践行宴这唯一机会。明日若不举大计,后日一早无论如何我也是要带大军回去的。到底边疆离京城甚远,陛下很难将手伸过去。”
    陛下是不容易将手伸得那么长,但整座京城都在陛下掌控之中。
    京官们也不犹豫了,齐齐道:“还请将军出手相助,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大将军闻言,一脸仿佛被赋予了什么使命般郑重:“我必全力以赴,祁国绝不容许女人当权。”
    这一刻大家的思想达到极度默契,几乎发出共鸣。
    是什么让他们宁愿谋逆?是一个当了皇帝的女人。
    登基大典一旦结束,祁国真由女人当了皇帝,日后男人岂不是处处要低女人一头?
    大将军目的达成,更觉得不枉来这京城一遭。早在姜琰在位时他就有谋反的念头,只是姜琰疯名在外,加上他名不正言不顺才一直忍着。
    如今换了姜莞做皇帝,真是天在助他。
    四人离开,向京城外去。他们并未住在京中,实在担心熟睡时姜莞会对他们做什么。
    踏着月光,大将军长出口气,志得意满:“若我得道,自然也不会亏待你们!”
    骠骑将军与卫将军皆满口“恭喜”,只有美须髯的车骑将军一言不发,看上去很有心事。
    大将军自然发现下属心事重重,带着些微不悦问:“老赵,你是怎么了?今日一直没精打采,心事重重,可是遇上什么难事了?”
    车骑将军赵将军本身就是四人中最沉默的,相比于上阵杀敌,他更是军中的智囊,因而众人一开始也没发觉他不开口有什么不对。
    车骑将军扯出个勉强的笑:“只是回京城以后日日不大适应。”
    大将军失笑。
    骠骑将军调侃道:“那你可要快些适应,咱们日后要长留在京城了。边境风沙大,你向来疼你媳妇,正好也能带着她享福了。你还不高兴吗?”
    车骑将军面色惨白了一瞬,好在有夜色掩饰,并没有十分明显。
    “高兴,我真高兴。”他喃喃道。
    “明日成大事,还要你来想个万全之策。不过咱们人手这样多,怎么想都能成事。”大将军颇自负。
    实际上换谁手握十万大军,都觉得此事必成。兵力上的绝对优势,哪怕直接攻入京城也只需要费些功夫罢了。
    车骑将军深吸口气献计:“明日由我推说身体不适,留在城外,将军带亲卫进去赴宴以麻痹陛下,再遣人将城门打开,放大军入城,将军趁机拿下女皇作为俘虏,您以为如何?”
    这法子实在有些简单的粗陋,就像把大象装进食盒中需要先打开盖子、再放大象、最后合上盖子一样粗陋。
    具体打开城门要如何做?需要多少人手?与禁卫军起了冲突又该如何?要具体怎么做才能拿下女皇?万一被反制陷入重围又该如何?都没想过的。
    造反分为内应进城、开城门、大军进城三步;拿下姜莞则分为赴宴、出手、拿下三步。
    但乍一听也让人挑不出什么错处。
    三个将军毫不怀疑他的忠诚,还很关心他:“你的身体要紧吗?可要叫郎中来看看?”
    “乍一来不习惯罢了,蒙头一睡就好了。”车骑将军道。
    “哈哈,也是!咱们男人哪有恁多讲究,大被一盖能治百病。只有女人才吃药也好不起来,就像咱们的陛下一样,哪里知道边关苦寒呢?”大将军笑道。
    “我一会儿拟信一封,明夜调兵用,大伙儿都在上面盖个印,不然军中士兵并不全听我的话。”车骑将军正色道。
    三人点头:“我们也提前嘱咐手下一番。”
    姜莞皱眉看完信纸上的内容,不由问道:“我为什么要知道边关苦寒?”
    她将信向后一丢,谢晦、薛管事与大太监三人围在一起读完了信,沉默良久。
    他们只觉得车骑将军大约很爱他妻子,连这么无聊的话也一字不落地记录下来,好向姜莞投诚。
    大太监叹息:“偏见已经刻入骨中,想要洗去这些偏见,道阻且长啊陛下。前些日子先皇刚驾崩,许多官员便说您是女子,日后一定会生出如何如何的祸患。”
    姜莞感慨:“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情趣。”
    薛管事不解:“什么情趣?”
    姜莞高贵冷艳吐出四个字:“举贷吃屎。”贷款吃屎。
    众人沉默地更加厉害,没想到她能一下子想出这么生动形象的词语形容。
    薛管事与大太监对她的粗鄙言辞并没有太大反应。薛管事是习惯了,姜琰则要更粗鄙。
    一切尚未发生,尽想着对方的坏,不想着对方的好,确实是举贷吃屎了,这么见不得人好。
    “将军们的各家眷可有折腾?”姜莞关心起肉票,不,是她爱卿的家人。
    “已经掳出来许久,一开始还有人哭闹,如今大多习惯了。”薛管事汇报。
    “姑且先伺候着,明日将他们打扮得光鲜一些,等人弄走了叫他们该去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宫中不养除我以外的闲人。”姜莞打了个哈欠,十分双标。
    也不算很双标,她出脑力也是出力。
    “是。”薛管事便琢磨起日后京城按照安平那样运行后女人和小孩能做什么。
    今夜朝中无眠的人甚多,直到夜间分晓以前,大多人都是睡不着的。
    姜莞即位不过数日,民间风向都变了少许。
    因为人人头上有一位女皇帝,男人们自尊心受挫,不知是错觉还是真的,看家中的女人们腰杆子硬了许多。
    他们如今再冷嘲热讽打压女人,家中的女人便会搬出姜莞来堵嘴,将人噎个半死。一来二去,男人们哪怕动手也只能证明自己的恼羞成怒,在家中的威风是一日不如一日。
    姜莞还未做什么就已经给男人们日常带来足够的不便了。
    赶她下来势在必行。
    当夜,欢送三军设下的践行宴在宫中。她只请了三军将领,对十万大军不管不问不理不睬。这三日她甚至不曾亲自去城外看一看军中其余将士。
    也有朝臣貌似为她着想地劝她去城外巡察一番,皆被姜莞拒绝:“孤只召四位将军回来,又没传召他们。他们不问自来,凭什么要孤去看他们?你们自己骨头贱,莫想着孤与尔等一般,滚!”也确实如此。
    见劝不得,大臣们颇垂头丧气。他们本就是想骗姜莞出城,一旦出城,任何保护都抵不过十万大军,奈何她就是不去,还冲人发脾气破口大骂,真是吓死人了。
    姜莞独坐金殿之上,下列数席,三位将军跪坐于矮几之后,禁卫军披坚执锐,分列两旁。
    “怎么少了个人啊?”她将眉一皱,不满意了。
    将军们可没想过一开始就与她撕破脸皮,此时她半分防备心怕也没卸下,于是大将军出言哄她:“车骑将军身体不适,还请陛下恕罪。”
    姜莞微讶:“啊?那可不巧了!”
    “怎么不巧?”大将军问。
    “我为你们准备了一份厚礼,他如今不在,岂不是辜负了我的心意?”女皇陛下此时像个苦恼的小女孩。
    “我们代他拿回去便是。”大将军呵呵一笑,还当姜莞是因为送礼物人无法亲自接受而不悦。
    “那可不成,是带不走的礼物。”姜莞微微一笑,神秘极了。
    第203章 倒霉的女皇,内忧外患……
    袅袅白烟在殿中香炉里打旋儿上升,让富丽堂皇的殿内多了些仙气缭绕的意味。
    “带不走的礼物?”大将军一愣,右眼皮跳得愈发快,不由下意识皱起眉来,发出疑问。
    “是啊,不能给你们带走。”姜莞笑笑,瓮声瓮气,“但你们看了一定会高兴的。”她神秘兮兮地冲人挑挑眉,艳色如波光潋滟开来。
    什么东西?
    众人只见她扶着矮几坐正了些,腰板儿挺得笔直,微阖眸做作地架起双臂,抚掌:“带礼物上来吧!”她像是个向众人炫耀的小女孩。
    将军们看她可爱,心中对她轻视更甚,祁国可不需要一个可爱的皇帝。
    一阵孩子们的不情不愿声响起。
    卫将军武艺最高,耳朵也最尖,同样是最没规矩的一个,听到孩子声不可置信地站起来。
    大将军刚要呵斥他言行无状,见殿门处进来的一行人也不由愕然,张着嘴半天才怒道:“你们怎么来了!”他看看殿门处一字排开战战兢兢的列位亲眷,再回头看看笑容得意的姜莞,一瞬间出离愤怒了。
    四位将军的亲眷有数十人之多,此时见了主心骨一路上害怕、委屈等各种情绪一涌而出,皆各种各样地哭起来。
    姜莞慢悠悠开口:“哭什么哭?再见面应当高兴才是,都给孤笑,不许哭!”
    她厉声威胁,哭声一下子小了许多。
    大将军拳头握起,看看妻儿爷娘,再看看上方说风凉话的姜莞,当真是心火中烧,急怒攻心,喉头一天。
    卫将军哪里还能按耐得住,要跨过桌子去见人。
    刀戟立刻加诸人身,叫他顿在当场。
    “陛下这是何意!”大将军从牙缝中挤出来问,三人齐齐看向她。
    姜莞夹了片薄如蝉翼的牛肉在口中咀嚼,咽下后才缓缓开口:“好意。怎么还不跪下谢主隆恩?孤担心你们上京太久,见不到家人心中难过,又或是忧心他们安危寝食难安,于是特意遣人将她们接入京城,还让他们住进皇宫,世上最安全的地方,你们不感谢孤反倒质问孤,真是恩将仇报!”
    大将军怎么也没想到姜莞如此狠辣,竟然算计到他家人头上,也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布局,更不清楚她是如何找到他们的一家老小。
    他们驻守边境,都是暗中养着家人,以免被报复。
    他若是问问姜莞,姜莞也会很乐意为他解答,是从姜琰留下的那本八卦册子上找到的。
    大将军闭上双眼,右眼依旧跳着,努力思考对策。刚才他看了一眼已经魂不守舍的卫将军,就知道今日大事要完。
    他只能尽力将损失降到最小。
    “我等不过进京入临,无需多久时日,明日就要离开。陛下未免想得多了,全然不必如此麻烦。”大将军深吸口气缓缓道。
    “还是有必要的。”姜莞仿佛不会好好说话,语气娇嗲,“明日果真能走么?不接管皇位么?”
    众人头皮一麻,心凉了半截:“陛下说笑。”
    纵然他们此次来目的昭然若揭,却也是不能承认的。也没有哪个臣子会在皇上跟前认下自己要造反。
    “没有说笑。”姜莞笑眯眯的,“孤当然是再认真不过了。”
    她再次做作鼓掌,大太监拿出信交给她。
    姜莞以袖将矮几上扫出一片空位,很放荡不羁地用肘弯撑在几面上拆信。她扬起手中的信纸冲三人招招:“今夜要调兵入城,还有三位大人的私印,是怎么一回事呢?”
    她刻意捉弄人时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讨人嫌,说话字正腔圆抑扬顿挫,宛如诗朗诵。
    “那是什么?”大将军的牙齿发出咯咯打颤声,不愿相信。
    “是你们自己盖章的信啊。”姜莞颇同情地望着他们,今日说话时鼻音总是很重,“想赖账是吧?”
    便是最愚鲁的卫将军也意识到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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