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巧玲只觉得心下咯噔一跳,心下暗忖娘亲定是已经晓得自己出府游玩之事,正思忖着该如何糊弄过去,林氏却先开了口。
林氏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你年轻,爱玩爱闹这些母亲都不管,可你怎能与那薛海娘这般近乎,你俩虽是流着一个爹的血脉,却是自出生起便有着不共戴天的仇恨!玲儿啊,你莫要被那贱人蒙了心眼呐!”
薛巧玲愣了一瞬,随即有些哭笑不得,她有些委屈道:“在娘亲心目中,女儿便是这般不可取之人么?女儿便是任由着那薛海娘玩弄于鼓掌之间的蠢货么?”
林氏怔了怔,红唇轻启,低声道:“可近日来你与她之间……”
最近这段时间,薛巧玲对待薛海娘那可是气了许多,今天甚至根本没与她打招呼便出了门,还一去就这么久,林氏心里着实有些忐忑。
薛巧玲咬了咬牙,心里头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味,本想着娘亲与李氏斗了半辈子,该是有些心机的人,却不料也是如此目光短浅……
“娘亲!你难道就不觉得这段时日老夫人对薛海娘的态度有些反常?那李氏虽不得宠,却仍旧是正室,老夫人虽然不喜她,但是看在她是正室的份儿上并不为难,若是换做平日倒是无妨,左右娘亲占据着父亲宠爱,可现下无端杀出个许氏,父亲一门心思都在那许氏身上,又是赐了贵妾的位分,又是赐居锦绣阁,再者许氏又怀着身孕,若是娘亲您现下再与李氏一房斗得势如水火,岂不叫那许氏坐收渔翁之利?”
林氏怔怔地瞧着仿佛一夕之间长大了的女儿,这还是昔日只会趴俯在她怀中哭鼻子,只会一味仗着身份对下人嚣张跋扈的玲儿?
薛巧玲继续道:“眼下,李氏坐拥正室之位,且多年来均无父亲宠爱,但是她终归是正室,从前你我母女之所以能压正室一头,无非是因父亲对您独宠,可如今那许氏一来,娘亲您便任何优势也算不上了……是以,眼下最该做的,不是与那李氏一房划清界限,而是要与那李氏一房交好,叫父亲与老夫人晓得,我们林氏一房中规中矩!而我们也好趁此时机好好瞧清楚这府中的风向,那许氏究竟是否如表面上的这般无害。”
看着眼前侃侃而谈的女儿,林氏的心情很是复杂,她既有些尴尬自己居然误会了自己的女儿,也有些欣慰,自己的女儿心机深沉,这样,进宫以后,才不会吃亏。
林氏伸手拉住薛巧玲,欣慰道: “玲儿啊,你果真是最适合入宫的不二人选。”
薛巧玲笑了笑,眉目之间满是骄傲,“女儿自是要入宫,女儿不仅要入宫,女儿更是要做那高高在上的人,更甚者,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好,好好好,玲儿有这等志气,不枉娘亲自幼对你教导,你这般争气,娘亲便是安心了,即便日后,日后娘亲再也得不到你那负心爹的宠爱,有你在宫中照拂,这薛府也无人敢在看轻娘亲。”林氏见薛巧玲志向如此高远,不由得更加欣喜。
翌日清晨,一缕旭光自天边升起普照大地。
未到辰时,薛海娘便被明溪唤起身梳洗梳妆换衣,准备着前去檀苑辰省。
由于是辰省拜见长辈,不宜浓妆艳抹,是以化了个并不显眼的素妆,发髻更是简单地挽了个飞仙髻,缀着上回老夫人赏的凤翎玛瑙步摇,与两支素雅的海棠金簪。
着装上却是极为慎重,穿素怕会落人口舌,穿艳了又怕冒犯。
挑来选去,薛海娘终是选了一件绛紫色抹胸绫罗,外罩浅紫雪缎薄烟纱。
每日定时的辰省最是无趣,却也最是省不得,这府中的正室虽是李氏,而且把控着后院大权,可这府上说话管用的却是老夫人,当然,老夫人之所以有如此大的权利,还是托薛景铮的孝心。
一阵寒暄后,前来辰省诸人便一一告退,其中不乏身怀六甲的许怜霜。
席间,许怜霜也不知是何故,突发奇想竟是瞧中了李氏腰间的荷包,直夸得娘亲面露羞赧,许怜霜见机提出请求娘亲教她刺绣的门道,当着诸人的面,李氏不好拒绝,只能应下。
入住薛府已有几日,许怜霜本是清瘦的身段渐显莹润,面颊亦是染上几分天然绯红,瞧得倒是比初见时更惊艳了几分,就连身为女子的薛海娘都觉得她美丽动人,何况薛景铮这个男人了。
十几年如一日的面对着两个女人,换做是谁也该腻了,是以薛海娘并不意外薛景铮移情别恋。
不过她倒是很意外,薛景铮似乎对林氏还真有着几分“夫妻”情分。
有了这么漂亮的新欢,都舍得放下一个面对了十几年的“老女人”。这着实让她有些想不通其中的关键。
待老夫人遣散诸人后,薛海娘正欲尾随李氏与许怜霜一同前去秋水居,却刚出檀苑门槛,那烦人的薛巧玲又是缠了上来,嚷嚷着要把玩老夫人赏赐的凤翎玛瑙步摇。
薛海娘心系李氏,以身子不适需回房小憩为由回绝,摆脱了拖油瓶般的薛巧玲,方才绕道前往秋水居。
然,待薛海娘携着明溪赶往秋水居时,恰好便与从秋水居款步而出,笑靥如花的许怜霜打了个照面。
许氏轻轻福身:“妾身请大小姐安。”
薛海娘忙上前将女子扶起,温和道:“若是依照辈分,海娘得唤您一声姨娘,姨娘无需这般多礼。”
“礼不可废。”许氏虽然笑着,但是依旧坚持。
海娘晓得,许氏应是心思缜密之人,绝不会给旁人哪怕是一丁点的把柄。
不想揪着这个继续谈下去,薛海娘只得转移话题,询问许氏关于孩子的事:“府医照料得可还周到?若是在府邸生活有半分不适,姨娘都可知会母亲,母亲定然会全力照顾。”
许怜霜蓦地垂首,莞尔笑道:“老爷给了妾身这辈子都难以想象的荣华富贵,妾身自是再无所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