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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家里哪些地方最需要用钱?柴米油盐自不待言,衣食住行也是刚需,都是需要预留相当额度的。除此之外,应该就是学业了吧?更准确地说,是高考。
    联邦合众国的社会结构稳固,经济命脉由大型企业掌控。福利待遇也是大型企业最好,不仅收入稳定,而且重视辈分资历,不讲究能力竞争,一脚踏进这样的企业,就等于捧上了旱涝保收的铁饭碗。相比之下,国家留给中小企业的机会不多。因此,绝大多数年轻人都以跻身大企业员工行列为荣。
    这个国度的人口如此众多,为大企业提供了充沛的劳动力,也让大企业在招聘人才方面任性而粗放,根本不会花精力去仔细调查应聘者的能力。
    应聘者的家庭背景同样作用有限,打招呼的家长太多,企业老总也不便厚此薄彼,除非家庭背景过于特殊,否则宁可一视同仁,统一规则。
    通常来说,大部分大企业但凡招聘大学应届毕业生,只看一条——是不是万年青学校的学生。如果是,就拉近了仔细看两眼,如果不是,简历直接入垃圾桶,或者干脆不收。
    所以,对大部分年轻人来说,人生的轨迹在高考放榜之时就已经大致确定好了。
    未来人生好几十年,本该有无限可能,然而种种变数竟被压缩到仅仅十八岁以前,这不仅给高中生们年轻的心头施以难以承受之重,也令学生们的家长背负了沉重的心理负担。
    各种培训班给了家长们下注的机会。
    如果能够在高考中得到一个令人满意的结果,那么倾尽家中所有也是绝对有必要的。钱花光了还能再攒起来,改变未来命运的时机错过了可就再也没有重来的机会了,不是吗?
    当然,两手空空的家长,除了埋头搬砖,什么都做不了。好在,胡周现在有了自力更生的本钱。
    “两万块应该能上个不错的冲刺班了吧?”
    ……
    ……
    希望在滋生,就像破土而出的小小幼苗,沐浴春雨,笑迎春风。
    整个后半夜,胡周睡得格外踏实,梦得春意盎然,像是神仙飘在云里雾里,不经意间轰然泼下一瓢豪雨,灌溉了床单。
    等从睡梦中醒来的时候,时候已经不早,父亲照旧已经早早出了门。
    胡周给他的薇信发了条消息,关照他上班辛苦,要多休息。后来想想父亲的手机大部分时候都禁用流量,这条消息多半不能及时看到,于是复制下来,又用短消息发了一遍。
    之后便一直没有回音,等到大半小时后胡周快要走到学校门口的时候,回复才来,很简单的八个字:“知道了。你好好上课。”
    没错,我就是来好好上课的,这是唯一的出路。胡周心里如此说道。
    ……
    ……
    现在,他已经站在了学校门口。
    校舍是灰白色的,城市的天际线是灰黑色的,作为整座城市背景的大新山是青灰色的,各种灰色之上,再蒙一层灰蒙蒙的霾,让人无法不心生抑郁。
    而校门口那血红的“新阳市第二中学”七个行书大字,像是流着鲜血的创口,让人心惊肉跳之余,不免向不好的方面联想——此地是青春的角斗场,也是青春的无名墓。
    进入校门,就看到教学楼的每一层走廊栏杆上都挂着红底白字的巨大横幅。
    一层楼:“不拼不博,高三白活!”
    二层楼:“苦读百日,换一世辉煌!”
    三层楼:“为了母亲的微笑!”
    对于雄心勃勃的人来说,这些口号是战斗的号角,但对于已经绝望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用来消遣的对联。
    胡周班里有个外号“丧诗”的同学,给每一条都对了下联。
    上联:不拼不博,高三白活。
    下联:搏而不起,顶个鸟用。
    上联:苦读百日,换一世辉煌。
    下联:不求百日,求一月一日。
    上联:为了母亲的微笑。
    下联:心疼父亲的巴掌。
    对于最后一条,胡周另有高见,觉得可以写成:“为了母亲的微笑,为了我们的男足。”
    胡周的母亲并非总是不苟言笑,比如和老姐妹们聊天的时候就笑得很爽朗,但在家里就不怎么笑,至少从不会因为儿子的努力而笑。胡周觉得自己家里有三少:自己睡得少,父亲赚得少,还有就是母亲笑得少……
    不管怎么说,挂在楼外的横幅文绉绉的,还算中规中矩,班里板报上的口号就直白多了——“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对此,班上早熟的体育生方鲁直嗤之以鼻:“我是男的,大老爷们,一出生就注定是在上面的人。”
    但“丧诗”立刻提醒他:“这里的‘上’应该是动词。没人可上,你再撸又如何直?”
    于是“丧诗”被恼羞成怒的方鲁直以两倍于己的体重熨烫了一遍,感觉是弯了。
    一上午的课上得七荤八素,课间休息无限趋向于零,等有空跟同学聊聊补习班的时候,已是午饭之后。
    一个班的人三五成群聚在一起,学霸假装讨论题目秀着优越,学渣假装潇洒自暴自弃。
    还有一些小团体,既有学霸,也有学渣,将他们联结在一起是从综复杂的家庭背景关系。胡周知道,这些人非富即贵,要打听什么补习课最好,从他们这儿应该能问出些有价值的消息。
    但是,从消费水平到兴趣爱好,从气质形象到差异颇大的三观,隔阂无处不在,又岂能轻易说上话?
    “你好,我想问一下你是不是在补习,哪里的补习课最好?”
    “是的,我在补习,现在我这家就不错。”
    对话不可能这样进行。最大的可能是遭到对方委婉的拒绝,而对方心里通常会这样想:我和你很熟吗?为什么要告诉你?你有合作价值吗?如果没有,那么我们就是竞争关系了。
    所以胡周决定先找和自己比较熟的朋友们聊聊。虽说他们都自称没有补习,但或许能从他们那里得到更多线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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