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看她是个小女生,冯晋骁就要控制不住赏她一巴掌了。
回想那一年与她初相见的情景,冯晋骁的唇角越扬越高,倾身抱紧已经长大的女孩,让彼此的身体曲线完美的契合在一起。
一夜安睡。
早上照例是冯晋骁先醒,孩子一样的女子曲着腿躺在他胸前,小脸埋在他臂弯中,睡姿恬静,透出一股香甜。
黑眸中柔情满溢,冯晋骁凑近了,在她微翘的嘴角轻吻一下,没有打扰。
晨练回来发现她的手机震个不停,冯晋骁拿过来看,屏幕上的名字令他皱眉。本不想接,但对方的耐心显然比他好。当未接来电达到六个,他按下接听键。
低沉紧绷的男声随即传过来:“萧语珩你有没有一点自觉?知不知道回来看看素姨?你是不是对家没有概念?”语气隐含愠怒,声音更是冰冷。
这个男人,向来懂得如何用“家”这个字眼拴住她。
冷静险些就不起作用,冯晋骁强忍住摔电话的冲动:“她还没醒,晚点我会送她回去。”
那边静止三秒,挂断。
过了九点,萧语珩才醒,床畔自然早已人去床空。本以为冯晋骁上班去了,等她洗了澡出了卧室门,却见他穿着衬衫坐在与客厅相连的书房里,埋头看着什么。嘴角不经意就挂上了笑,她走进去。冯晋骁抬头,微张手等待她的亲昵。
萧语珩隔着桌子,歪头看看他面前的文件:“不用上班?”
冯晋骁只好伸长手臂拉她过来:“周末。”
萧语珩就着他的手坐在他腿上:“警察也有周末,真是稀罕。”
冯晋骁摸摸她半湿的头发,微笑。
空乘执行轮休制度,有航班就飞,休息时间不固定。冯晋骁平时又忙,周末也未必就休,所以两人很难在周末见面。今天这样,算是难得。
萧语珩并不反驳,只伸手去解他衬衫的纽扣。
知道她是要看伤口,冯晋骁也不阻止,稍稍倾身,唇贴在她的耳翼轻笑:“大早上的,想干什么?”
萧语珩不言语,把他前倾的身体推正,直接把衬衫脱了下来,然后跳下他的腿走出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小医药箱,打开,里面一应俱全。
原本包着的纱布由于昨晚的剧烈运动松了些许,但显然他整理过,看上去不是太糟糕。萧语珩站在他两条长腿之间,小心地一圈圈拆下来,才知道他伤在左后肩胛,约手掌宽的一道伤口,缝了十几针。
受伤的部位,胳膊略微动一下都要牵动伤口,他昨天在机场却那么大幅度地活动,疼痛程度可想而知。萧语珩顿时懊恼,居然没发现他丝毫的异样。
她的眉梢压得很低,一时忘了掩饰脸上心疼的表情:“赫饶说你是去搞集训的,怎么——”
感觉到她柔韧的指尖落在伤处,轻得没有一丝力量,冯晋骁才解释:“是有个案子,我过去协助。”在抓捕犯罪嫌疑人的过程中,两名特警队员受伤落入圈套,为了带他们脱险,冯晋骁不慎被对方的军刺刺伤左肩胛。
他的工作本来就属于高危职业,要他放弃不可能,劝他当心也是枉然,萧语珩索性不说话,安静地为他换上新纱布。依冯晋骁的身手,他很少受伤。印象中六年里,超不过三次。组建了特别突击队,成为特警总队大队长之后,更是头一回。萧语珩没什么机会像今天这样侍候他,但她包纱布的手法却比医护人员还娴熟,像是操作过无数次。
冯晋骁配合她抬胳膊、前倾身体,在她包好后,才用指腹温柔地摩挲着她冷冰冰的小脸,解释加邀请:“不想你害怕才没说。拆线的时候陪我一起?”
不是不明白他瞒着受伤的事是不想让她担心,可这样的结果只会让萧语珩觉得他根本没把她当自己人。他有事,除了找她照顾,还能是谁?昨晚发现时就在气这个,可是,算了,掰扯就得吵架。
萧语珩有点负气地回答,“如果我不飞的话。”
冯晋骁明白她这算是答应了,凑近了,蹭一蹭她的鼻尖,亲昵异常。
随后萧语珩又给他手背上的伤口消毒,涂了药膏,冯晋骁也检查了下她脖子上的伤,吻了吻,才一起吃早餐。
冯晋骁给她倒了杯牛奶,递过去时随口说:“顾南亭打过电话来。”
萧语珩准备去接牛奶的手一顿,但很快恢复。
冯晋骁面色不改的补充:“应该是阿姨知道了昨天机场的事担心你。”从他平静的神色看起来丝毫不认为接听了她的电话有何不妥。
萧语珩喝了口牛奶,起身去找电话,见她边拔号边往阳台走,冯晋骁的眉心一点点蹙起,直到听见她说:“妈,是我,打过了,他不是该明天回来吗?凌晨就到了?你别担心,冯晋骁当时在机场——”他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打给萧素之后,并未回拔给顾南亭,萧语珩重新坐回他身边继续吃早餐。冯晋骁给她夹了个包子:“今天有航段要飞吗?如果没有,晚上和我回家吃个饭。”
同一时间,赫饶从宿醉中醒来。
床上只有她一人,被单下的身上依旧穿着昨天的衣服,只有衬衫领口的纽扣多解开了两颗,应该是睡着时不小心扯的。她揉揉眉心偏过头去,看见床头柜上摆放着一套斩新的衣裤,是她平日里习惯穿的衬衫长裤。
回想昨晚和谁喝的酒,瞬间反应过来身在何处,赫饶不禁蹙紧了眉心。果然,等她快速整理好自己走出卧房,便见一个男人背对着她坐在沙发上。如同昨天在机场,即便两年不见,她依然一眼就认出是萧熠。
或许是职业习惯,她脚步放得很轻。可萧熠还是敏锐地察觉了,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在烟灰缸中摁熄了烟回过头来,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一秒,起身:“我让他们把早餐送上来。”
外面阳光明媚,近前身穿白衬衫西裤的男人依旧是从前的平和温雅。可是,赫饶提醒自己,他的心,乃至他的命,都是属于别人。
她很直接地拒绝:“不用了。已经很麻烦,萧总。”
身为贺熹的同学,赫饶从前都是称呼他“萧哥”,此时的这声“萧总”,听在耳里,格外疏远。萧熠的动作明显停顿了一下 ,盯着她澄亮的眼睛,想说话,但忍住了。
这样的独处,换作以前是奢望,如今却是片刻都不想停留,回避着萧熠的目光,赫饶说:“谢谢。我还有事,先走了。”
萧熠没有出言挽留,只是用目光细细流连她的五官,直到她走过来与他擦肩而过,手都搭上门把,他才问:“那晚是你吗?”声音平和,近乎完美。
赫饶背脊一僵,随即旋开房门:“萧总说什么,我听不懂。”
当她的身影被房门阻隔,萧熠在原地驻足片刻,低眉思索了好一会儿,回身望向卧房,床头柜上他让人准备的衣服原封不动地摆在那里。
☆、艳域11
午后的客厅,萧语珩和冯晋骁陷在沙发里,他看近几年的悬案档案,她则捧着一本从书房随手拿的书看得津津有味。房间很静,惟有阳台挂着的风铃在叮叮当当地响,以及翻动书页的声音。
这样慵懒而惬意的静谧时光,于冯晋骁和萧语珩而言太过难得。
原以为有了顾南亭的那通电话,她或许要回一趟顾家,冯晋骁甚至做好准备,她说去,他就送。可她没有,她既没给顾南亭打电话,也没提要回去,反而比以往任何一次都爽快地答应和他回冯家吃晚饭,似乎完全不在意顾南亭之所以连夜赶回来是为了什么。
不过,连冯晋骁都能想到的,萧语珩又怎会不知?但她还是选择留下来和他共度周末,这个举动,让冯晋骁的心情持续走好。
感觉到萧语珩的身体重量越来越多的倚向自己,冯晋骁以为她睡着了,正准备放下手中的资料把她抱回卧房。
萧语珩突然用手肘拐了他一下:“哎?”
冯晋骁就没动:“嗯。”
她问:“要是有一天你发现我行为举止异于常人,会不会把我送去精神病院?”
冯晋骁侧身,让她的背舒服地靠在胸前,伸手取过她手里的书:一本精神病人访谈手记。
难怪。冯晋骁几不可闻的叹气:“这个不适合你。”
“怎么会,很深奥。”
“所以才不适合。”
萧语珩抬手就是一拳,避开伤口捶在他身上:“等我看完了,就能告诉你这个世界究竟是什么样的。”
无论这个世界是怎么样的,我的世界都只是你。
到底只是二十三岁,即便有时言语犀利和他针锋相对,终究还是太小。
冯晋骁淡笑着搂了搂她的肩膀,强势有力的臂弯箍得她有点疼,带着宠溺意味地说:“再胡闹,就把你关起来。去睡个午觉,免得晚上没精神。”
晚上那么有精神干嘛?萧语珩还想反驳,手机就响了,是乘务长通知她回公司参加临时会议。
是真的临时有重要事情召开紧急会议还是那人要见她?
冯晋骁只是稍稍沉默,就把手中的资料放下:“去换衣服,我送你。”
街上车不多,冯晋骁的车速略快,但很稳。到了中南航空停车场时,距离开会时间还很充裕。他难得体贴地为她解安全带,之后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半天没动。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孔,萧语珩不解:“干嘛?”
冯晋骁就在她侧脸亲一下,然后俯在她耳边邀请:“明天搬去我那。”
重新在一起之后,萧语珩偶尔在冯晋骁那边过夜,可他还是第一次正式提出同居,而且是在这样一个看上去不太合时宜的时间、地点。萧语珩怔了一下,没马上回应。
冯晋骁倒是不介意她的迟缓,继续道:“免得你一飞就多少天不见人影,搞得我天天像失恋。”
萧语珩的排班周期是15天,忙时生活里除了飞就是睡,再加上眼前这位大爷的精力差不多全部贡献给了警队,也没有多余的心思了解她的具体排班情况,十天半个月见不上一面根本就是常态。如果同居的话情况自然就不一样,可是——
出于某种原因,萧语珩在心里上排斥他的这个提议,不过听完他一本正经的说辞,有点想笑:“再说。”半答应半拒绝。
“择日不如撞日,还是今天。”冯晋骁不允许她逃避,微带薄茧的掌心覆在她手背上拍了拍:“完事给我电话,来接你。”
温柔就像毒药,任何时候都具备致命的效力。萧语珩微微脸红,点头。
大切驶出停车场时,迎面过来一辆卡宴。两车的车速都不快,透过降下来的车窗,驾驶席上的两个男人面无表情地对视一眼,随即擦身而过。
昨天被挟事件之后,中南航空公司上下对萧语珩的关注度似乎更高了。往会议室的一路,大家都在议论这件事。除了关心她有没有受伤之外,就是研究救她脱险的和被美女警官搭救的两个男人是何许人。
这样的场合,萧语珩一般保持缄默。冯晋骁的特警身份不易对外透露过多,至于萧熠,作为萧氏的掌舵人,他很快就会出现在财经杂志的封面上,不需她多言。
来到会议室,见楼意琳向她招手,萧语珩快步走过去。
她先是生病,再被挟持,楼意琳得知后吓得魂都快没了,昨天两人通电话,楼意琳就要请假过去看她,萧语珩却顾及赫饶阻止了。现在见面,楼意琳恨不得脱了她的制服给她进行一次全身检查,以确保她没受伤。
萧语珩打开她乱摸的手,哭笑不得:“你干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扒我衣服呀?”
楼意琳笑得特别贼,压低了声音说:“我其实是想检查一下,有没有吻痕一类的东西。”
萧语珩作势要掐她:“等你有了新男友的,非把你的不良嗜好曝光。”
楼意琳切一声,一副无所谓的语气:“收集安全套算什么不良嗜好,他高兴还不不及呢。”
萧语珩恨不得把她的嘴缝上,确认旁边的同事没听到什么,才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楼意琳你没救了。”
楼意琳不理会她的批评,换了个话题:“昨天听说2933航班出了事故,我就去找你,结果碰上个莫名其妙的警察,偏说我影响他什么,排查工作,勒令我离开,气死我了。”
“应该是冯晋骁队里的。”
“那他惨了,等我向冯晋骁告状。”
萧语珩忽然想起什么:“他是不是给你打电话了?我生病那晚。”
“可不是么,大半夜的对我严刑逼供。”回想那一晚的情形,楼意琳精神抖擞:“还算懂事,知道‘有求于人,放低姿态’不过,我没管他大队长小队长的,给训了。谁让他老把工作排在你前面,不能惯着。”
难怪他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萧语珩总算找到原因了。她并不愿意用这样的方式提醒他对自己的忽视,却也没办法阻止楼意琳直爽的维护。接着问道:“他发没发火?”
楼意琳闻言立即笑的满面春风,有点前言不搭后语地感慨:“闺蜜就是闺蜜,有特权啊。我决定了,以后对你好点。”
“说重点。”
“重点就是,当时我越训越忐忑,你也不是不知道你家那位尊神平时深沉严肃的样子,我还是怕的。不过他的反应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打断我说:楼意琳你有什么不满随后我一定洗耳恭听,现在请你告诉我她在哪儿。她病了,需要我。我才说你在a市,就听见那边车子发动的声音。我猜他去过机场。不过我查了一下,那个点儿包括咱们公司在内,没有去a市的航班。”
到底,他还是愿意在她需要他的时候,赶往她身边。
萧语珩把目光移向窗外,唇角微微上扬。
没过多久,运营系统的飞行控制中心、地面保障中心,以及乘务服务中心三位负责人相继走进来,依次落坐后留出会议台的中间一个空位。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片刻,顾南亭在助理的跟随下走进会议室。浅色衬衫,深色西装,一双透着睿智与冷漠的瞳孔,透出高高在上的疏离。视线触及萧语珩的身影,他淡然落座。
会议开始,第一项内容是针对昨天航班的突发事件进行分析,2933次航班全体机组人员得到表彰。作为中南航空唯一的女飞,机长程潇针对此次事件进行总结性发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