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是大的户,林富贵照例会招待一次比较丰盛的午宴,一来可以展现自己大善人的大方平和,二来腹中有一堆内容垫底,验货的时候,哪怕货有一点瑕疵,大家就往往可以心照不宣。
楚平已捧着一个自己选好的檀木盒子单腿跪在中堂,离林富贵和黑衣人五步远。
“好了?”黑衣人抿着茶,一边看了看身后的《松宿》挂画。
对面的林富贵陪笑道:“小六手艺很好,你一定会满意的。”转脸朝向楚平,脸上马上戏法一般变成了森严和冷漠:“呈上来吧。”
“是。”
黑衣人打开盒子,一股冰凉森寒的气息扑面而来,只见这“双刃刀”两柄小刀凑成一个大半的圆,手柄古朴中镶了两只小兽,平添一分凶悍犀利,中间连接的铁链细如春日柳枝,,连接得天衣无缝。
楚平垂手道:“大人,我还为大人在这柄神兵上打造了一个小暗扣,可以方便使用。”
黑衣人瞟了一眼楚平:“嗯?是吗?你演示一下。”
楚平左手接过了盒子,将“双刃刀”拿在右手,按下了一个暗扣,“就是这里了。”
话音未落,“双刃刀”已划出了两道奇诡的弧线,飞袭黑衣人!而楚平的左手赫然是另一柄“双刃刀”!闪电一般地插向黑衣人的胸膛!
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
黑衣人在此生死顷刻之际,一声怒喝,左手一扫茶杯,右手一挡,身体后背一用力,就想着震碎圈椅,哪知道林富贵的这圈椅家什正是名贵红木所制,厚重而结实,这急切间的发力竟是震不碎!
那“双刃刀”何等锋利,与黑衣人右手相交的一瞬间,就已让黑衣人的右手尽毁!
突如其来的茶杯并没有拦阻楚平半分,楚平的右手锋刃已割开了黑衣人的左手小臂,左手的锋刃就要刺入黑衣人的胸膛!
黑衣人骇极,右脚小腿已是弹起急踢楚平下体,同时鞋尖已绷出一柄利刃!
奈何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楚平已靠得太近,黑衣人的右脚从楚平的胯下穿出,那截刀刃只是堪堪刺入楚平的后腰半分,而楚平的左手锋刃已刺入了黑衣人的心脏,再奋力一搅!
黑衣人临死的一呼也停在胸腔里。
林富贵完全呆了,刚刚来得及用手指着楚平,把惊恐惶怕摆到脸上,锋利森寒的“双刃刀”已划开了他的喉咙。
喷溅的血花使楚平显得极其狰狞。
小八是生生被吓晕过去的。
小七就在他的眼前被楚平的“双刃刀”割开了喉管。
小八醒来的时候,是一天里最黑的时候,寅时。小八一般在这个时辰醒来,他还有一大堆事情需要去做。当他坐起身子的时候,手仍然在抖,借着火光,他看见楚平的侧脸,如同鬼怪,忍不住哭出声来。
楚平的手搭在小八的肩上,“哭个屁!有什么可哭的?要死俅朝上!男人,哭个俅!”
小八的身子仍在发抖,声音抽泣着。他没有说话,他怕——只有用哭声来排遣他心中越来越大的恐惧:我和一个弑人狂在一起!他连自己的徒弟和东家都弑!他是一个弑人狂!
而自己也把那包东西放进了水缸里,我是不是他的帮凶?!
现在他是不是要弑我?!
楚平用力捏了捏小八臂上的肌肉,小八觉出了疼痛。“哭啥?我不弑他们,我们就活不了。”楚平用手拍了拍小八的脸,“醒醒!弑了第一个,就象打开了水闸,后面的人,我也只能弑!”
“小少爷和小七,你也弑了!”小八说出这句话来,只觉得头顶上的青筋都在不停地跳动。
楚平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定定地看着小八:“小八,有些东西,没有办法,事到临头,我不能留下他们来指证我。你放的那包东西作用很大,可以使人反应迟钝那么一点点,从哪来的?林家有书,看一看然后找镇上医馆配好就成。还好我已经备下了。”停了一停,“我已经把林家大院烧个干净,你是青历县张村人,但你现在还不能回去,这件案子很大,等过了这个风头,你再回去。”
小八注意到火堆旁,有两个大大的包袱,一时间觉得天地荒芜,没有任何主意。
“吃点东西,我们这几天要紧着赶路了。”楚平丢给小八两个饼子。
楚平和小八白天基本寻个山洞歇下,夜晚则紧着赶路。楚平那两个包袱里,几乎把林家最值钱的全部卷了来,小八注意到里面还有些书。师徒两人在路上和休息时几乎没有说话,各自想着心事。
“小八,想家吗?”楚平烤着一只打来的野兔。
小八点点头,又迟疑着摇了摇头。
楚平轻叹了一口气:“你怕我?”
小八不知道该点头还是该摇头,只是傻傻地看着楚平。
楚平缓缓脱下身上衣服,“帮我数数,有多少块伤疤。”
小八老实数了数:“八十九块。”
楚平光着身子,将一条野兔腿递过去:“还有下面的,屁股上和腿上,一共一百二十五块。小八,为什么他们可以打我们骂我们而我们不仅不能反抗而且还要老老实实地服侍他们?为什么小八?就算我们象狗象牛一样地给他们做事,他们又会怎么对我们!”楚平指着自己左手手臂上那个深深的刺目的“林记”伤疤,“这是我十六岁时烙上去的,那时我已经得这样的痛了,呵呵。你呢,如果你现在还在林家,再过两年,你也要有这个记号。”
小八呼吸有点急促。
“现在,你帮我把这块皮割掉!我他奶奶的绝不是林家的家奴!”楚平将割兔的小刀递到小八手上。“来啊。”
小八惊惶地看着楚平,手一抖,刀从指尖滑落,声音带着哭腔:“师父,我不敢。”
楚平捡起那把小刀,静静地说:“那里有一块止痛断血布,你给我备好。”也不看象是微酗的小八,右手刀光一闪,手臂上那个“林记”连皮带肉已生生被这一刀揭了去!
鲜血顿如泉涌。
楚平脸色发白,汗珠几乎是瞬间就布满了全身。
小八把止痛断血布给楚平覆上。
二十多日的晓宿夜行,楚平和小八已离了沙河县有五六百里地,到了丰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