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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彤娘是寇彤的乳名,这世上只有父亲与母亲这样唤她,父亲在她八岁的时候离开了寇彤,母亲也是在她十六岁那年离开了她。
    自从四年前母亲去世之后,再没有人叫过她彤娘了!
    这温柔的声音带着焦急与担心,与母亲的声音别无二致。
    原来她快死了,是母亲接她来了。
    母亲,你为何来得这么晚?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这几年活得多么窝囊?
    母亲,你知不知道女儿有多么悔恨?
    是的,此刻寇彤的心中充满了悔恨!
    她恨自己愚蠢,她恨自己无能,她更恨自己的不孝!
    若不是她执意要嫁到郑家,就不会得罪本家的四伯祖母一家,若不是得罪四伯祖母,母亲也不会孤身一人病死在寇家。
    若有来生,我一定离郑家远远的,再也不会将希望寄托在祈求夫君的怜爱之上。
    母亲,女儿知错了!
    有一双手温柔地为寇彤拭去眼角的泪水。
    寇彤睁开眼睛,一把抓住那只手,泪水却如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母亲,真的是你?母亲!”寇彤一把坐了起来,扑到母亲的怀中,像离别多年的游子,终于回到家乡的怀抱般紧紧的抱着:“母亲,你不要丢下我,不要丢下彤娘……”
    母亲的身上有好闻的皂角的味道,母亲的身体还是那么柔软,就像她记忆中的一模一样。
    寇彤的样子,吓了苏氏一大跳,她感觉到女儿的不安于惊恐,忙回拥着寇彤,手掌轻轻地滑过寇彤的后背,像小时候那样哄着寇彤:“彤娘不怕啊,母亲在这里,母亲没有离开,彤娘不怕不怕!”
    母亲的声音还是那么温柔,与她小时候一模一样!
    只是母亲的声音里面带着几分虚弱,不仅如此,连母亲的体温,母亲的呼吸她都能清清楚楚的感觉到!
    这梦境感觉太过真实!
    寇彤不由大骇,她忙从苏氏怀中抬起头来。
    她看到了苏氏那张熟悉的脸,这张脸虽然有些憔悴,但绝对不是寇彤出嫁时那饱受病痛折磨的样子。
    她瞪大了眼睛,连连往后退了几步。
    再不由环顾四周,这……
    寇彤不由像筛糠一样发起抖来,她的第一反应,撞鬼了!
    寇彤发抖的样子让苏氏又着急起来,她连忙用手去摸寇彤的额头,焦急地问道:“彤娘,你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烧了?”
    寇彤却往后退,避开了苏氏的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刚才明明在郑家的侧院,她刚才明明与郑凌薇争吵!
    怎么片刻的功夫,她就出现在百里之外的范水镇!
    不仅如此,居然连母亲都活了过来。母亲比记忆之中年轻了许多岁!
    这室内的摆设也居然跟八年前一模一样。
    她忙低下头看看自己,她穿着粗布做的衣裳,身板瘦弱,再伸出手再眼前晃晃,手指十分纤细!
    她的手因为长期挑选药材而变得粗糙!
    这一切都在隐隐之中告诉她一个现象,她突然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自己内心的猜测。
    她不顾自己赤着脚,就跑出门外,想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才将头伸到水井旁边,水中露出了一张十一二岁的姑娘青涩的脸。
    这一刻,她无声地笑了,她猜的没错,时光倒流了,时光为她倒流了。
    她回到了十二岁那年!
    多好!母亲还在,她也没有回到本家,更没有被本家的族亲刁难,也没有……也没有嫁给郑世修……
    *******
    苏氏被寇彤一会哭,一会笑的模样吓坏了,寇彤好说歹说,苏氏才慢慢放下心来。
    到了晚上,寇彤一个人躺在床上,摸着粗糙的寝被,听着母亲走来走去忙碌的脚步声,寇彤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满足了。
    这一夜,寇彤睡得香甜无比。
    第二天一大早,天刚微微亮,寇彤就在清晨的鸟鸣中醒了过来,她觉得自己现在精力充沛,全身都充满了力量。多年的苦读医书让她养成了早起的习惯。
    她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穿好衣服,拿着木盆到井边打水,洗漱之后,天已经大亮了。
    她打了一桶水拎到厨房,然后又打了一桶水将木盆装满,用来给给母亲洗脸,这才去叫苏氏起床。
    记忆中的母亲都起床很早,哪怕是病中也鲜少睡懒觉,怎么今天这样反常!
    不好!
    寇彤放下木盆,忙朝苏氏房内走去。
    苏氏脸色苍白地正在穿衣服,她摇摇晃晃地站在那里,要不是寇彤眼明手快,苏氏几乎要摔到地上了。
    “母亲,你这是怎么了?”寇彤焦急地问道。
    苏氏由寇彤搀扶着做到床边,虚弱地说道:“母亲没事,就是有些泻下,可能是昨晚着凉了,喝点热水就好了!”
    “嗯!”寇彤点点头:“那你歇着,我这就去烧热水来!”
    苏氏挣扎着起来:“你病刚好,身子弱,需要将养着,还是我自己去烧吧!”
    寇彤按住苏氏的手说道:“母亲,我身体已经好了。反倒是你,是需要将养的那一个,你若是执意起来,累坏了,可怎生是好?”
    苏氏听了,点了点头:“好吧!那你小心点,仔细火烧了手,仔细水烫着,掀锅的时候,仔细热气哈了手!”
    寇彤朝苏氏笑笑:“母亲,你放心吧!我不是小孩子了!”
    然后寇彤就到厨房添水、生火、烧水!
    等水开了,她用热水烫了烫一个黑黝黝的粗陶碗,然后舀了大半碗开水,双手端着碗,小心翼翼地来到苏氏房内。
    寇彤跨进房门,可是眼前的景象让她不由大吃一惊,手中的粗陶碗也掉到了地上,好在她避开了,要不然滚烫的开水浇到脚上可不是玩的。
    但是依然有几滴热水溅到她脚上,烫的她连连直跳。
    她顾不得脚烫,忙上前几步,扑到苏氏身边:“母亲,母亲你怎么了?”
    苏氏面黄如纸,嘴唇惨白,汗出如浆,双手还捂着下腹。
    寇彤突然就想起来了……
    那一年,她发烧不退,母亲为了照顾她,两天两夜没有合眼,等到她醒了过来,母亲却因为太过劳累,而导致腹泻不止。到最后几乎去了半条命……
    后来,虽然治好了,母亲的身子却大亏。
    她出嫁的那个晚上,母亲告诉过她,是母亲把自己泡到冷水里面,等身子凉透了,再抱着身子滚烫的她,帮她降温。
    现在已经是九月初,就算范水镇是在南方,可是到了晚上也已经有些凉意。这个时候泡冷水,身体要承受多大的寒凉!更何况母亲还两天两夜不眠不休地照顾自己!
    她之前不明白,不知道母亲做出的牺牲。可是现在,她读了这么多医书,自然知道百病由寒起!她更知道妇人更是忌讳凉寒!
    她记得那一次就因为母亲的病没有及时医治,耽误了病情,导致身体大虚。能下床之后,为了生计,又不得不帮别人洗衣物来赚钱养家。
    寇彤的泪水渐渐模糊的她的视线,她用袖子粗鲁地擦了擦眼泪,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苏氏,就撒开腿朝镇子中心的一条街跑去。
    寇彤一口气跑到这个镇子唯一的大夫—柯大夫家,看到柯大夫正坐在中堂里面给一个人把脉,寇彤就收敛了脚步,在门口站定。
    等了一会,柯大夫跟那人说了一会话,然后,那个人就拎着几包药材出来了。
    寇彤忙蹬蹬几步跑到柯大夫旁边,哀求道:“柯大夫,我娘亲病重,腹泻的厉害,如今起不了床,求你帮帮我,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看着寇彤身上打着补丁的粗布衣裳,问道:“要我出诊是需要给诊费的,小丫头,你有铜板吗?”
    铜板?
    寇彤忙道:“柯大夫,我现在身上没有钱,但是请你放心,只要你医好了我娘亲,我一定会好好挣钱,一定不会拖欠你诊费的。”
    看着他不相信自己的样子,寇彤这才想起来自己不过是个十二岁的小姑娘,她忙解释道:“我娘亲病好了之后,就可以干活了,你放心好了,我们不会不付钱的!”
    他这样一说,那柯大夫却恍然大悟一般说道:“哦~原来是你呀!你娘亲不是说你病的快死了吗?怎么今天这样生龙活虎地活蹦乱跳?”
    说着他一把推开寇彤道:“你们母女都一样,没病装病!”
    寇彤忙道:“不是的,柯大夫,我母亲是真的生病了,哪有女儿诅咒母亲生病的呢!柯大夫求你救救我娘亲!”
    柯大夫却翻翻白眼道:“有病又如何?你母亲还说你病得要死了呢!没有我去医治,你还不是好好的活过来了!都说女儿肖母,想必,你母亲跟你一样命硬,没有人医治也死不了的!”
    “你……”
    这个柯大夫怎么回如此不通人情!
    他再坏,也是这个镇子上唯一的大夫,眼下寇彤还指望着他救苏氏的性命,根本不敢与他争辩。
    寇彤见柯大夫无动于衷,干脆跪了下来,给他磕头:“柯大夫,求求你,发发善心,救救我娘亲。你好人有好报,我会给您立长生牌位一天三炷香的供奉的,您的大恩大德我永生也不会忘记,柯大夫,我只有我娘一个亲人,求求你,求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4求人求己
    柯大夫的家就在范水镇最繁华的街上,这一会的功夫,门口已经站了不少的人。
    当着众人的面,寇彤跪下去给柯大夫磕了好几个响头!
    可是寇彤并不觉得难堪,在郑家比这难堪的事情她都经历过,如今为了母亲,只要母亲能好,磕几个头算什么呢!
    柯大夫却说道:“我不要什么长生牌位,那个不中用!只要你能拿银子来,我就出诊!”
    门口开始有小声议论的声音。
    柯大夫是医生,脸面总是要顾的。这样为难一个小姑娘,不是君子所为。
    想到这里,寇彤仿佛受到了鼓舞一般。
    她跪着往前挪了挪,抱着柯大夫的小腿,哭着哀求道:“柯大夫,我与我娘亲相依为命,若是我娘亲有个三长两短,我……”
    想到这里,寇彤有想起了母亲离开她之后的那段日子,她的眼泪滚滚而下,哽咽难当,再也说不下去。
    门口有人看不下去,帮忙说道:“柯大夫,你行行好,帮帮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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