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两银子,一个问题,天眼无所不知。”镇长的表情没有半分意外或者好奇,麻木、熟练的重复烂熟于心的言辞,“若没有银子,就留下你最珍贵的东西,若天眼感兴趣,你一样能得到你
想知道的答案。”
“怎么见天眼?”
“留下一根手指,自然会有人带你去见他。”
“哦,那真的挺不容易的。”纪瑄漫不经心的问,“镇长姓林?”
对方没应声,这个问题不在他回答的范围之内。
“我姓纪,叫纪瑄,以前住的村子也叫桃坞村,就在以前的郑国。”她自说自话,看到表情木然的村长猛地抬起头,震惊的朝她这里看过来,心中大概有了论断,“你听说过吗,镇长?”
“真的是纪姑娘?”镇长声音颤抖,似乎极为激动,“我是……林善文,纪姑娘,你还记得我吗?”
纪瑄一愣,没想起来林善文是谁,她认识的人,按道理说不应该还活着啊。
镇长提示:“当初桃坞村遭逢大难,是林姑娘退了敌,你还记得被你威胁不许把看到的东西说出去的那名青年吗?就是我啊!”
纪瑄震惊:“你怎么还活着?”
林善文苍老的如同枯树皮般的脸上,有两行浊泪流下:“村民普遍长寿,曾经一度我们被其他人称为长寿村,但现在……只剩下我这个老不死的还苟活于世,桃坞村,早就没啦!”
“发生了什么?”若说这世上除了亲人之外还能让纪瑄在乎的,就只有桃坞村了,百年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若桃坞村散了、或者当年她认识的人都寿终正寝了,纪瑄会为斗转星移物是人非伤感一下。
可林善文一句悲怆的“桃坞村,早就没啦”,让纪瑄产生了一种强烈的不详的感觉。
“是‘天眼’。”林善文悲声道,“他抓了所有人,逼我为他做事。”他依着靠背,到底年老体衰,说了这么多的话,耗费了太多心神,不得不停下来喘口气,然后才继续说道,“他以为瞒的很好,可我早知道,他们都不在了,早就不在了。”
林善文老泪纵横:“我悄悄把你和江公子托付给至交好友照看,他没辜负我,把你们藏的好好的,连‘天眼’都找不到……我还活着,就是希望能再见纪姑娘一面,把真相告诉你……可让我等到了……”
纪瑄好像听明白了点,可还有些糊涂:“‘天眼’是谁?他为什么要逼你为他做事?做什么?现在镇子上的都是些什么人?还有,我和江诚沉到了海底,你怎么找到我们的?”
“不是我。”林善文虚弱的躺在靠椅上,“是‘天眼’,他等的就是你啊,纪姑娘,要小心,江公子在……”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后面几个字纪瑄没听清楚,但林善文已经闭上了眼睛,她着急的走过去,“林善文,江诚来过对吧?他在哪里?你说清楚啊……”她本想去扶林善文的肩膀,谁知道之间刚刚碰到他的衣服,呼的一下,火苗从她触碰的地方窜起,眨眼包住了林善文全身。
纪瑄一惊,赶紧退开。
林善文动也不动,显然在自焚之前就断气了,纪瑄怔愣片刻,转身走出了房间,外面的三个人显然都看到了房间里冒出了火光,除了纪泽担忧的询问纪瑄怎么回事外,另外两人都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甚至脸上还露出了目的终于达成的喜色,目光灼灼的看着纪瑄,矮个子的那个哼笑一声:
“纪姑娘是吧,咱们等的就是你了,跟我们走一趟吧。”
另一人道:“我们知道不是你的对手,但您最好别跟我们几个动粗,不然任你本事再大,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想见的人了。”
火焰蔓延,发出燃烧木头时经常能听到的噼里啪啦声,林善文的尸体随着椅子散架轰然倒地,发出沉闷的声响。
纪瑄望着漆黑的屋檐上深蓝色夜空,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平静。
平静的,让人不安。
第67章 9★2事毕
纪瑄拿着她失而复得的弓,坐在她对面喝茶的是个年轻的青衫男子,他们现在正在一只画舫上,画舫上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
“你怎么找到它的?”周锦问道。
“大火过后,没被烧成灰烬的只有我的弓。”纪瑄不愿意和他周旋,开门见山道,“如果你是想从我这里得到长生不老的秘密,别白费心机了,我自己也不知道,况且,你不是已经得到它了吗?”
周锦放下杯子,看了眼纪瑄,不紧不慢的说道:“始皇为了长生不老做了许多事情,他到死才知道那些都没用处,根本没想到在千年之后居然便宜了我这个外姓。”
“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纪瑄态度冰冷,“想活就继续活,想死就自杀,桃坞村的百姓得罪了你吗?你想怎样,不妨直说,跟我绕圈子没用。”
“纪姑娘,稍安勿躁,在下只是想讲个故事给你听而已。”周锦笑笑,“至于有什么不满足的……在下只想弄清楚一件事,究竟是始皇做的哪一件事让我得到了长生,桃坞村?是为了保证纪姑娘一出世就主动来找在下而已。”
纪瑄皱眉,这调调,根本就是变态的节奏啊。
“神算子是在下的‘徒弟’,江诚和他的儿子是我实施的第一个计划,却没想到被纪姑娘给打乱了,我日日以纪姑娘为蓝本作画,自然一眼就认出了你是谁,三十年的时光,纪姑娘竟然一点都没有老,开始我以为你和我一样,都是因为相同的原因得到了长生,后来我发现根本不是。”
周锦意味深长的瞥了她一眼,他说的是纪瑄误穿时空三十年救下里正和田大夫那件事,纪瑄哪里想到这人只见了自己一面,三十年居然都不忘,更是能在第一眼就把自己给认出来。
她没吭声,板着脸继续听下去,对于江诚到底是因为水如云的“小说”才那么惨的,还是因为眼前这个男人的实验被虐的死去活来的,她已经没办法、也不想去追究了,毫无意义。
“而紧接着没多久,郑国皇帝试验的另外一种‘长生’之术也被纪姑娘你给破坏了,叫我说什么好。”周锦笑的无奈,“幸而纪姑娘出海失踪了,不然我少不得要去找你好好的谈一谈。”
“就为了知道你长生的原因,你居然就残害了那么多条无辜的生命?”纪瑄对他的虚伪作态厌恶到了极点,对付周锦不能像对付水如云一样,用单纯的暴力和折磨逼迫她开口,这个男人是真正的心理变态,长生的秘密对于他而言其实无关紧要,就像有人做好事不需要理由一样,他做坏事也根本不用问理由。
真正难对付,让纪瑄感到棘手的是,她要怎么撬开整个人的嘴,让他告诉自己江诚的下落。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纪姑娘,你丈夫的下落,对吗?”他仔细观察着纪瑄的神情,得出自己猜测是完全正确的,露出了得意的表情来,“我不会告诉你的,你杀了我吧,有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给我陪葬,也值了。”他笑的狡猾又恶毒,“这么多年,我想到的每一种方法都试了,可仍然找不到我不死的原因,我已经厌倦了,这世上再也没有什么能勾起我的兴趣,除了一件事……”
他身体微微前倾,眼里跳动着好奇至极的火苗,“我一直在查你的来历,但有迹可循的只有一年半,这根本就不可能,除非你是凭空冒出来的……你告诉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鬼神存在?”
纪瑄:“你很想知道吗?”她搭箭拉弓,缓缓的露出了一个笑容,仿佛看透了一切一样,轻蔑的望着周锦,一字一句的说道,“你永远不会知道,而我,已经看破了你的小把戏。”
周锦保持着笑容,眼神有些冷:“你不知道。”
“你很聪明,把他藏在一个我想不到的地方,有句话叫聪明反被聪明误。”她露出那种气死人不偿命的得意表情,“我忘了告诉你,其实我和江诚之间,有那么点特殊的感应,离的近了,我会知道的。”她看着沉下脸来的周锦,嗤笑,“你不该把他藏在船上。”
她松手,箭如流星,瞬间穿透了周锦的脖子,那个男人保持着小孩子一样输掉游戏的气恼和愤怒,表情不甘又扭曲,但看向纪瑄的最后一眼却透着诡异的恶毒。
他倒下去时手碰翻了长几上的烛火,但他脸上的得意维持的还不到打出一个喷嚏那么短的时间,就凝固了。
因为有一只手接住了蜡烛。
“你以为我闻不到硫磺和火油的味道吗?”纪瑄吹灭了蜡烛,恶劣的用烛台在他脸上戳了戳,
“你明知道杀不死我,还来这一招‘同归于尽’想干嘛?因为江诚在船上,死了也要让我痛苦,对吧?建议你下地狱后找个心理医生看看吧,生的来世一出生就变成天才变态儿童。”